第54章

再說得了書信的薛照青和牛耿二人,這二人倉皇從郎中府上逃出之後,一路躲着人流向客棧跑去,好不容易跑回了所住的房間,牛耿重重的把門一關,二人靠在房門之上,微微喘着粗氣。

“……青兒,你看,這信可有損?”牛耿從懷裏掏出剛剛拼命搶回來的信件,遞給了一旁的薛照青。

薛照青接過之後仔細翻查了好幾遍,一路狂奔過來,這封信竟一點褶皺都沒有,想着也是牛耿精心貼在胸口上藏着了,頓時心裏感動的不行,抱着牛耿的圓腦袋就親了上去。

沒親幾口,只覺着牛耿腦袋上不大對勁,這親下去之後怎麽還有血紅色的印子?

一股腥甜順着自己的口水咽入食道之中,薛照青這才記起那被他咬破的舌尖,二人又是一陣忙活,可算把嘴裏的血漬清理幹淨。

“有了這封認罪的東西擺在族中叔伯面前,任姨娘再是巧舌如簧,也翻不了身了。”薛照青道。

“嗯,可是青兒,剛剛可是吓死我了,你怎麽忽然想到用扮鬼的方法吓他?”

“我小時候聽祖奶奶說過,這家郎中歷代在三原縣上行醫,幹的都是從閻王爺手裏搶人的事情,所以他族人一向忌諱鬼神。而且這個姜廉是出了名的膽小,剛剛他乍一開門,我逃避不得,也是沒了辦法,才急中生智想了這個對策。”

“嗯,得了這個書信的确是好,可眼下還有一個棘手的事情——你東林黨人的帽子不除,薛家的族人恐怕就容你不得,而且,這封信上所有的指認都是沖着二夫人去的,半點沒有牽扯到二少爺,只要到時候二少爺咬死了說這些事情他不知情,想來這繼承祖産的好事還是會落到他的身上。”

“是的,這也是現在困擾我的,田德桂到底是用什麽方法臨摹了我的筆跡完全無跡可尋,而且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如何能人不知鬼不覺的跑到府裏他住的地方去翻查證據?”薛照青面容憂思。

“這的确棘手的很。”牛耿應道,二人坐在客房之內,雙雙都是眉頭緊鎖,仿若陷在謎壇之中難以走出。

正在這時,趴在牛耿腳邊的小白溜了過來,睜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薛照青,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薛照青摸摸小白的黑腦袋,捧着狗頭,心裏稍微放松了幾分:“小白你是怎麽了?餓了麽?”

二人自昨夜從薛忠屋裏出來之後,只随意吃了一些早餐,薛照青倒是喂了小白幾口玉米馍馍,可這大黑狗似乎對那沒啥味兒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只啃了一口就跑走了。

“青兒,走哩,吃飯去吧,這麽幹想着也不是辦法,過了吃飯的時辰,再餓出個好歹。”

“好哩。”牛耿不提也沒啥,一提吃飯,薛照青頓時覺着肚子癟癟的,再加上從姜廉那也得了力證,原本堂皇的心裏也有了些底,食欲頓時大開。

薛照青再次喬裝之後,和牛耿一起牽狗出門,二人并無在客棧吃飯的意思,反而徑直走到了城東一家店面窄小的小店,小店上挂着一個藍白相間的飄旗,用以招攬顧客,旗子上寫着“老孫泡馍”幾個字。

這裏是三原縣最有名的一家泡馍店,二人孩童時期都來這家店吃過,只不過那時薛照青是身嬌肉貴的大少爺,吃的泡馍裏滿滿的全是上好的嫩羊肉。而牛耿是長工的兒子,吃的泡馍除了湯頭能嘗些羊肉味兒出來,一整碗裏便是半點肉沫也找不到了。

可不論吃的如何,這老孫泡馍店對二人來說都是童年不可缺少的一道羁絆。

牛耿掰完了手裏的兩塊馍,見薛照青手上還剩大半,直接把自己的碗推了過去,拿過沒掰完的馍繼續掰着,兩碗碎馍掰完之後,老孫家的老板娘接過碗,把碎馍分別合着羊肉湯煮了,再加上些木耳蔥花之類的佐料點綴,兩碗鮮香四溢的羊肉泡馍便端了上來。

“老板娘,怎不見你家老板?”牛耿小時常來這一帶轉悠,沒羊肉的泡馍對他來說也是不常吃的好東西,他那會兒饞,吃不着總喜歡在一邊看着。時間久了,老板認得他,常常也會拿小碗盛了湯頭給他暖暖身。

可今天過來,只見老板娘,卻不見老板影子。

“爺?您跟我們當家的認識?”老板娘常年在屋內算賬,不在外走動,只覺着牛耿面熟,卻說不出在哪見過。

“以前來吃過泡馍,說過幾句話哩。”

“哦,怪不得我瞧着爺有幾分眼熟,哎,我那當家的可是受了罪了,昨日薛府的舅爺帶着一個同鄉來吃馍,也不知怎的就撕扒起來了,我家當家的去攔,結果一下子讓二人推搡到了一邊,滾燙的羊肉湯頭澆到了他手上,那燎泡一下子就起來了好幾個,看了大夫之後說三月不能見水,鋪子裏也幫不上忙了,我就讓他在家歇着了。”

二人一聽,此事居然和田德桂有關?頓時長了一個心眼,薛照青借着喂狗的當口偷偷戳了戳牛耿的大腿,牛耿了然,繼續問:“哎?薛家舅爺?是薛乾薛老爺家的?”

“可不是麽。”

“我可聽說這薛家一向不愛與人争是非,怎麽他家舅爺能在外面直接跟人打起來?老板娘不會是在诓我呢吧?”

“哪能啊,薛家人在外的确不愛惹是非,可這薛家舅爺不姓薛不是,他好像是姓田,是薛老爺二夫人娘家的表哥,哼,說是表哥,誰知道表到哪去了,我昨兒聽他們争執,似乎就為着這舅爺從前的事兒。”

“嗯?從前何事?”

“我也沒聽太清,只聽了他帶來的那個同鄉說什麽假畫假字之類的,誰知道呢,我們這小本生意,誰也不敢去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哎,我這當家的醫手的錢也不敢管薛家要,還是我們自己掏了。”老板娘無奈道。

二人聽了這番話,心裏明白了大半,牛耿繼續問道:“老板娘可知和薛家舅爺一同來的那個同鄉,去哪兒了麽?”

“這我倒是不清楚了,兩人撕扒完了之後,田大爺把他打翻在地,罵罵咧咧說什麽不要再想幹薛家的活之類的話就走了,那人看樣也是個莊稼人,應該沒錢住店,昨天和田大爺撕破臉皮的話,想來應該是回鄉了吧。”

“老板娘,來三碗泡馍哩。”

“來哩,來哩。”那邊又來了一桌客人,老板娘急忙過去招呼。這邊牛耿低聲和薛照青說道:“青兒,你覺着他們昨天是為什麽事兒打起來的?”

“聽老板娘說的,那個人既然是田德桂的同鄉,應該是從小就認得他,肯定知道他以前不少的事情,田德桂這個人生性卑劣,聽說又是嗜賭如命,年輕的時候肯定幹過騙人來錢的勾當,我估計這個人見他現在得勢,拿他以前的事情要挾他,可能要挾不成,二人就打了起來。”

“那照你看,這個人現在還會在三原縣麽?”

“應該會在,他雖然挨了一頓揍,不過有膽子想發這種財的人應該不會被一兩句話給唬住,我覺着他現在應該先找個落腳的地方,然後再繼續找田德桂要錢。”

“可三原縣雖是個縣城,城裏也有十幾萬口子,上哪去找這麽個外鄉人?”

“這的确是個麻煩的事兒……。”薛照青道,語間手上陣陣麻癢,只見是小白吃完了他喂下的幾塊羊肉,舔着他的手繼續要着。

“不然單給他用湯頭泡點馍吧,這麽喂下去,得喂到什麽時候?”牛耿說道。

“好哩。”

“老板娘,再來塊馍,來個破碗。”牛耿對老板娘說。

“破碗?大爺,我們鋪子裏可沒有這個。”老板娘說道。

“老板娘,你咋忘了,昨天那田大爺的同鄉不是拿了一個碗過來,放在咱這兒沒拿走麽。”一旁幫手的夥計說道。

“是哩,瞧我這記性。”說罷從一旁堆雜物的筐子裏拿出一個黑底白花的瓷碗,碗口還裂下了一個口子。

“田大爺那同鄉,看樣子窮的很,手上拿着個破碗就過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從老家一路讨飯過來的。打了一架之後,反而把這碗丢到我們這兒了,二位爺不嫌棄的話就拿去吧。”老板娘一邊把碗和馍放在二人桌上,一邊說道。

那人用過的碗!薛照青心裏大喜,對牛耿說道:“牛耿哥,有了這個碗,咱們找人可就方便了!如果這個人真是一路讨飯過來,這碗上必然全是他的味道……”

“只要讓小白聞一聞……。”牛耿當即明白了下來。

“是哩,是哩。”薛照青興奮的差點手舞足蹈了起來,一把抱起小白對着狗頭親了又親。

小白耷拉着腦袋被親的一臉懵逼,委屈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桌上的兩碗泡馍:說好的給我的馍呢……

二人好好收起了那一個破碗,拿自己的碗喂飽了小白之後,多給了老板娘幾錢銀子,包了喂狗的碗走了。

一頓羊肉泡馍吃的小白興奮不已,渾身是勁兒,薛照青拿起破碗放到小白鼻子底下,小白會意的仔細聞了聞,緊接着就撒開四條蹄子往城西的方向奔去。

牛耿和薛照青緊緊跟着,小白原就是獵犬出身,鼻子靈敏異常,即使大街上人來人往氣味繁雜也能從萬般氣味中找到目标,不多一會兒,小白從三原縣城西大門跑了出去,停在了城外一座破落的茅草屋子之外,沖着裏面狂吠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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