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應劫(2014)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小修完畢7.6
————
求留言求收藏~(≧▽≦)/~
春光斂滟好時節,西南苗疆,嶙峋石林拔地而起,峰巒如聚,山色綠意盎然,二者相映成趣。
黛眉青山深處,少年白衣如瀑,明眸皓齒,詩畫入鏡般的景致,看似和諧靜美,殘酷的是,四喜此時境況猶如悲劇喜劇同臺。
這破結界已困了他兩個時辰,不出意外,他要在這鬼地方瞻仰明日朝陽。
他心中大淚,再不出意外,那混蛋師父不來尋他這天才徒弟,他破界無望,下輩子就要悲催地交代在這了。
四喜原地來回踱走,念念有詞,将設局的混蛋師父問候了五百世。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夕陽西下,餘輝燦若黃金,黃金換成白銀月光,四喜看得臆想財神臨門,不由雙眼發直。
可憐他是半妖,不是半鬼,否則這大兇之地,晚間陰氣一盛,功力大漲,大可強行破陣,幾多潇灑?
他正胡思亂想,冷不丁傳來一陣狼嚎:“嗷嗚——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
一群鳥兒驚得撲騰翅膀直上青天。
四喜熱淚盈眶,放開喉嚨一聲慘叫:“混蛋師父啊——”
“混蛋徒弟啊——”
哀嚎響徹雲霄。
“嗖——”的一聲。
Advertisement
一道綠光呼嘯而來,夜色下蹦出一只妖獸,羊角尖尖,大頭大嘴,它上竄下跳,行動間迅如疾風,口吐人言:“哈哈,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啊。”
半妖小少年平日裏嚣張過頭,整得寶蓮山滿山的妖獸叫苦不堪,今日天帝總算開眼了。
四喜陰測測道:“飯桶!”師父他爺爺的,這只貪吃怪活得不耐煩了敢順杆子占他便宜,待他脫困,定要把它關小黑屋餓個七七四十九天。
饕餮仰身打了個滾,四足亂舞:“嗷嗚——你小子不許叫本大爺飯桶!”
“飯桶我師父呢?”
饕餮興奮過度:“嗷嗚——”
四枚石子破空炸響,眨眼間釘入它的血肉裏:“嗷嗚——”
“嗷個頭!你是饕餮不是狼!”四喜一翻白眼,他還手下留情沒下毒呢,果真是個飯桶,光長體型不長腦子。
那混蛋師父故意設下禁制,誘他身陷囹圄,結界卻只擋人體不擋妖力。
“嗷嗚,疼死本大爺了,你這臭小子太壞了!嗷嗚——我偏不告訴你!嗷嗚,我跑——”饕餮慘叫着滾了幾圈,腳下生風,赤溜一聲遁走了。
四喜氣極,不曾想這飯桶竟非全然無腦。
他繼續哀嘆自身遭遇,遠處驟然又是“嗷嗚”“嗷嗚”不停,不掩痛楚,喊聲漸近,夾帶人聲的吆喝。
饕餮被打回來了。
四喜一驚,莫不是,收妖的?
“嗷嗚——臭小子救我!”冷不防饕餮從天而降,在透明的結界上彈了兩下,撲通一聲摔下來,四喜飛起一腳,妖力破空,正中肚皮,幹脆利落。
“嗷嗚——”饕餮呈狗吃屎之式落到一個人腳邊,昏厥了。
來人自月色下走來,長褂窄袖,青衫淡染,手中一把七星桃木劍,劍柄上懸着碧玉淺色流蘇,腰間酒壺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說不出的潇灑随意。
忒騷包了……
四喜看在眼中,警惕在心。
人漸漸走近,四目相對,都是一怔,四喜莫名其妙地看着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一點一點地變紅,紅若胭脂,豔如桃李。
青年道士唯恐避之不及地移開目光。
四喜大覺有趣,嬉皮笑臉道:“哈哈,我說怪人——”突覺眼前一花,頓時摔了個四仰八叉,額上的道符随風一揚一落,那雙顧盼若琉璃的眼眸驚鴻一現。
青年道士不小心瞥見這一幕,起冥火符的手頓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個大虧,四喜怒火沖天,額上的符立時化為灰燼,他竄起來揚手就劈過去一道妖力。
居然敢偷襲四喜大爺,定叫你後悔出娘胎!
對方猛然醒悟,倉促間打了道符,一金一紅,在寂靜的夜裏十分耀眼,兩道光芒相碰,紅色的妖力頃刻間土崩瓦解,道符勢如破竹,四喜發出一聲慘叫,瞬間被掀翻在地。
是破神符,還不是普通的黃符,而是金符,這人好大的來頭!
半妖少年疼得打滾的間隙裏,借着月色,望見他束手無策的結界有如脆弱的雞蛋殼,被那道士随手一拍,滋滋地裂成了蜘蛛網。
這下再天不怕地不怕也真慌了,他扯開嗓子哀嚎:“混蛋師父,救命啊——”
腳步聲迅疾,冥火符更迅疾,仍舊是一道金符,陰冷的幽藍火焰燒得四喜嘶聲慘叫,他心中大恨:“臭道士!我與你有何冤仇,你竟然——”話未完,脖子一歪挺了屍,灼燒靈魂的藍火也散去了,露出精致蒼白的臉蛋,虛弱無助得像只瓷娃娃。
十方鞋停在一步之外,墨青道袍的青年道士眼中茫然,心中也茫然,起符的手竟微微顫抖,他想不大明白這百般情緒齊上陣的滋味是為何,直擠得他二十年來毫無波動的心起伏不定,怔愣的同時躊躇得不敢向前。
驀地,青年道士的耳朵動了動,他微微側身,恢複成終年不變的冷淡模樣。
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碎響,灌木叢裏鑽出一只又大又肥的白兔來,他一怔,就在愣神的瞬間,原本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四喜一躍而起,如長虹貫日,轉瞬遠遁無蹤。
青年道士眼中霍然射出兩道冷光,袖袍無風而動,剎那間狂風鼓噪,成片綠葉撲簌而落,漫天瘋狂飛舞。
好個狡詐的小妖,饒你一命,還敢得寸進尺騙本尊!
顧不得那昏厥的饕餮,他縱身追了過去。
……
“師父——師父——師父——”
四喜發足狂奔,一聲一聲地疊喊,凄厲突兀的喊聲在山谷裏激起陣陣回音,喊得喉嚨發幹,卻連個鬼影子都不見。
找不到救星,四喜暴跳如雷,把山谷的花草摧殘了個遍,終于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感應到些許妖力,鬼畫符的字跡幾乎難以辨認:臨大難,望保重。
混蛋師父丢下他跑路了!
這個念頭有如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劈中了四喜的天靈蓋,劈得他雙眼發黑,雙腿發軟,劈得他連欺師滅祖的心都有了。
“小妖——出來受死——”
四喜臉色一變,不好,這臭道士竟然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冥火金符那一燒徹底燒沒了半妖少年反抗的勇氣,他手腳并用地滾進洞穴,卷了一大堆靈丹妙藥,一股腦吞了幾粒,使了招縮地成寸,一溜煙跑到了二十裏之外的城鎮。
半柱香後,大半個月亮隐入雲層,暮色陰沉沉的,映得青年道士的臉也陰沉沉的,他追到這山谷便失去了小妖的蹤跡,掐指一算,冥冥中的預示卻顯示不可知。
為何不可知?
他沉思半響,幹脆一撩衣襟,席地而坐,蔔算了一卦,卦象似霧裏看花,他默不作聲地又蔔了一卦,無果,又是一卦……許是老天拿他這股執拗勁無法,終于在蔔完九百九十九卦後,意思意思給了點反應。
卦象言,應劫,血光之災。
既是應劫,卻為何不顯示是應何劫?但有血光之災,想來是兇劫無差了。
他皺眉,突然憶起臨行前祖師爺那一番颠三倒四的長篇大論。
“一色啊,別總板着個臉,放寬心放寬心,也別老記些雞毛事,笑一笑又不是要你的命,我們是道門中人,不是那些念經吃齋的禿驢,不必抱着陳腐的金科玉律啃菜葉子,本座都準你們喝酒吃肉了……哎哎,我說,你臉色別那麽難看啊……你看是不是吧,說你兩句就要生氣,生氣了也就罷了,你跟我說兩句也好啊,甚至你以下犯上罵出來我也不怪你,可你就是憋在心裏,你難不難受啊,你不難受我都替你難受啊。”
陪在一旁的小師弟臉都吓白了,欲哭無淚,完了完了,祖師爺喝醉了,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出來了,萬一惹怒大師兄——他戰戰兢兢地随時準備開溜。
喝糊塗了的祖師爺還在絮絮叨叨地繼續,“天師門上下幾十個徒子徒孫,祖師爺我最擔心你啊,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哪來這麽大的戾氣,有戾氣也好,能壓得住厲鬼兇煞,可你偏偏……咳咳,本座說了這麽多,你好歹給個回應啊。”
清一色垂着眼眸,一板一眼道:“祖師爺說的極是。”
見他反應木讷,祖師爺立即焉了,随意揮揮手,示意他不用伺候了,“唉,該來的總是會來,擋也擋不住,我何必管你這一檔子事呢,一個不慎可是要折壽的啊,本座這把年紀還想多活幾年呢……”
清一色又道:“祖師爺說的極是。”說完退了下去。
祖師爺:“……”敢情這小子詛咒他呢。
清一色帶上門時,門縫裏還飄來祖師爺未忍住的悠悠嘆息,“清一色這名字本意是希望你能心性始終如一,可如今看來,這是起岔了啊……一色,凡事放寬心,多些氣量,得饒人處且饒人。”
清一色面無表情地看着卦象,心道想來那老頭對他此行之遇早有所感應,但為何不直言相告,反而講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廢話?可笑,既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都不是人,讓他如何饒?
他站起身來,背着手望着茫茫遠山,既然找到了劫的根源,這妖,他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