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意外之外
月夜甚清。一道嬌小身影。在樹林裏時隐時現。看輪廓而言。似乎是個嬌小玲珑的女子。駕輕就熟躲開地上裸露出來的竹根。輕車熟路向着林間一幢小吊腳樓前去。蟲鳴聲聲。在這身影接近的時候。都是倏忽歸于沉寂。直到這身影遠去了。才會再度響起。
很快。吊腳樓出現在前方。那吊腳樓外。一層淡淡的紫霧如同圍牆。在月光下隐約泛着青黑。
女子停步。将什麽東西塗在了手上。而後擡手。仿佛是撩起一層紗簾一樣。就那樣撩起了那層紫霧。穿過那淡紫色的簾幕。她閃到了吊腳樓前。腳步輕盈地上了樓。擡手敲響了吊腳樓的木門。清脆如鈴的聲音呼喚道:
“師父。師父我來了。”
吊腳樓裏幾聲響動。屋子裏亮起了燈光。樓下。蒼藍色的龍龜動了動。似乎被驚擾到。卻終究沒有出聲。
“吱呀。”
木門開了。虺柰娘長發披散。看着外面這薄紗遮面的姑娘。微微蹙眉。趕忙讓開了門口放她進來。卻忍不住責備:
“不是告訴你沒事不要随意來找我嗎。萬一被五龍壇的人發現了……”
“我蒙着臉呢。他們認不出我的。還有。萬一被誰發現。我就殺掉他啊。反正他們的蠱術都比不過我。”姑娘說的天真無邪。卻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而且師父。我這次可真的是有事才來找你的。”
後面的那句話裏。卻又是小女孩撒嬌一般。說着。自己便坐在了廳內桌邊的竹椅上
虺柰娘卻也奈何不得她。最怕的就是這樣了。明知道是錯誤的事。卻還是滿不在意地去繼續……她最怕的就是這個孩子變成這樣。只是她無可奈何。便只好應付着微微颔首:
“說罷。找我是為何。”自己想了想。又問道。“是關于山鬼叛逃的事情。還是李唐那邊的人找你了。”
姑娘聽她提起來“山鬼叛逃”的事情。便蹙起了眉頭:“對了師父。你不提我都忘了。山鬼那個叛徒怎麽樣了。湘夫人找到她了嗎。真是的。你說她偷了蠱貓和蠱貓身上養着的那個也就算了。怎麽把咱們給李唐那邊的那個也給偷走了。她要這麽多金線碧血蠶是幹嘛用啊。還有啊。咱們也沒什麽對不起她的。她怎麽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看來你找我是因為李唐那邊的人找過你了。”虺柰娘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坐在了她對面。一貫冷冷清清的語氣裏面。少有是帶着幾絲溫和。“怎麽。他們等不及了。”
姑娘點點頭。想了想。卻又搖頭。解釋道:“就是那個齊家的。叫什麽齊德隆的那個人。說希望咱們可以再完善一下金線碧血蠶的控制辦法。他們畢竟不如咱們這裏熟練。還有。他們也把今年下半年預付給咱家的銀子送來了。還是放在老地方。然後說下半年想多要一點燼心和解藥。好像說是他們要控制的人變多了。”說着。嗤笑了一聲:
“他們還想要燼心的配方呢。說肯出一萬兩銀子買燼心的配制方法。中原人真是貪心。我們獨龍壇又不是只能靠他們的。”
虺柰娘聽着便微微笑了起來。道:“明兒你找那個李唐人。告訴他。一萬五千兩銀子。可以給他咱家燼心的配制藥方。”
姑娘一聽就愣了:“這……為什麽啊師父。燼心的配方一家一樣。咱家的比別家都要厲害。跟他們配方的話。咱們不是虧了嗎。”
虺柰娘的紅唇微微翹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只說了給他燼心的配方。卻沒說給他們解藥的配方啊。別忘了。燼心的解藥可不是看着燼心的配方就能做出來的。”
姑娘這才明白了虺柰娘的意思。恍然大悟般颔首:“原來是這樣。師父果然就是師父啊。”
虺柰娘便淺淺笑着。說話仍然是冷冷清清的:“你就別在這裏給我說好聽的了。沒別的事就快回去。被人發現你的身份就糟了。”
姑娘仿佛就是不願意走。還在找話一樣:“師父。你還沒告訴我呢。山鬼捉回來了嗎。”
虺柰娘看透了她這就是不願意走。卻還是給她說了:“湘夫人已經聯絡不上了。想來是已經被山鬼殺了。”
“啊。”姑娘仿佛有些驚訝。卻不是在惋惜湘夫人的死活。而是感慨。“湘夫人居然沒贏過山鬼。看來山鬼已經能控制蠱貓了吧。”又歪歪頭撓撓下颌:
“可是師父你說。山鬼要蠱貓身上的金線碧血蠶幹什麽呢。還有。她幹嘛還要偷走咱們給李唐那邊的人的那份呢。李唐那邊真的有催我哦。不過還好咱家蠱貓夠多。下一只很快就能養出來了。不至于交不了差。”說着還笑眯眯的。
虺柰娘搖搖頭:“她想什麽誰知道。她那人平日裏對人也愛答不理。誰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事。”又嘆了口氣。“不過她會做出這種事來我還真是沒想到。我原本怕她是要帶着蠱貓去趙宋。把咱們和李唐的這些計劃都告訴趙宋的人。那就糟了。”
她還沒說完。那姑娘漫不經心地撇撇嘴打斷了她:“那也是李唐他們糟了。咱們也就是損失了一筆生意而已。雖然他門李唐年年都在照顧咱家生意吧。但是咱獨龍壇也不是離了他們活不下去的。”
虺柰娘只繼續道:“我還沒說完呢。山鬼想來是也已經死了。我進城的時候聽到有中原人談論說是李唐的渝州城前陣子鬧了貓妖吃人。現在已經被什麽人解決了。這麽猜測。應該就是山鬼在渝州城養蠱貓的時候。被中原的人給除去了。”
姑娘這倒是眉開眼笑起來:“那倒是好事啊。正好那些中原人還天天說什麽行俠仗義。這下可真是幫咱們行俠仗義了呢。”
虺柰娘不知該怎麽面對這個孩子的喜悅。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這個孩子這種喜悅是錯誤的。于是她只好繼續緘默。只是問了看起來依然不打算走的姑娘:
“說吧。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姑娘的臉上明顯僵了一下。嗫嚅兩聲:“沒、沒什麽的。”
虺柰娘真是太了解這個姑娘了。這可是她的親徒弟。她怎可能不了解。于是便略略一眯眼睛。欲擒故縱了一把:“哦。沒事。那你回去吧。我也去睡了。”說着便起了身。向着卧房走去。
姑娘這就着急了。連忙拽住她:“師父。師父等等。我……我、我的确是有事情。”
虺柰娘臉上一抹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逝。卻還是如同看待頑皮孩子的母親一樣。坐了下來:“說說罷。什麽事。”
“師父。”她的臉上紅暈淺淺。“我、我、我想找你要一個蠱蟲……”
【客棧內】
蟲鳴聲陣陣。樓轅平躺在床上。輕輕呼出一口氣。閉緊了雙眼。準備入睡。霍湘震當然沒和他同房。雖然霍大少爺挺想的。不過明顯樓小半妖不願意。讓他哪來的回哪去不太可能。但是讓他滾回隔壁房間還是可以的。
樓轅漸漸放松了身體。他的入睡是一樣個很漫長的過程。除了放松下來。最好還是一個絕對的黑暗環境。再加上萬籁俱寂。有蟲鳴倒是能忍。主要是黑暗讓他感到舒适。可以慢慢有睡意。如果熟睡之前忽然被亮光或者聲音驚動。他就會睡意全無。然後焦躁起來。半夜的失眠。
霍湘震當然不知道他在睡覺上也這麽挑剔。那是自然的。因為以前和霍湘震住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這種毛病。那時候甭管在哪兒。給他個平地他就能睡。就算沒平地。他爬到樹上都能躺着樹枝子睡一覺。
或許是那時候的經歷。留了個病根吧。樓轅暗自想着。想起了那個封閉狹窄的地方。那裏肮髒、混亂、黑暗。他被吊起來。聞得到自己身上混合着汗臭味的血腥氣。身上是無數的傷口。有的是疼有的是癢。身後霍湘震留下的傷已經好了。膝上霍湘震留下的傷。雖然一樣會疼。卻比不過其他的任何一處傷口……
就是那時候導致的吧。他厭惡極了別人對自己身體的碰觸。只是一直用個彬彬有禮的模樣掩蓋過去。還有現在對睡眠的要求。是不是因為在那時候。周圍亮起來了。就意味着有人帶來了新一輪的拷打;周圍的聲音。不是慘叫、哀嚎、呻吟。就是刑具在別人身上留下的聲音。那都意味着他無法好好睡覺了。那都是他的噩夢。
似乎也就是那段經歷。讓如今的他變得敏感異常。
樓轅的意識在錯亂的回憶裏漸漸放松。身體仿佛浮在了水中。他不想再移動一絲一毫。很快就能睡着了。思緒開始了混亂。這是會做夢的征兆。
霍湘震坐在了他的身邊。當然是夢境。他心知肚明。夢裏的霍湘震無比溫柔。笑容和過去毫無差別。白衣飒爽也沒有變化。
“暮皓。”夢裏的霍湘震牽着他的手。微微笑着說。不管是暮皓還是樓轅。我都……”
他突然驚醒了。被窗前傳來的一點雜音。
——二·西南卷·完——
三·苗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