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海(四)

大概六點多,潘叔來接大家去看日出。

大清早的真是冷得不行,大家幾乎是把所有有點厚度的衣服全堆身上了。

湖邊已經圍了不少人了,大家都在等待太陽升起。

許承安他們開始沒話找話,轉移注意力,畢竟是真的很冷。

終于,太陽出來了。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朝陽是金色的,外圍卻是紅色,剛從青海湖面上爬出來,往湖面上投了一片紅。距離天空還很遠,薄雲就已經被潑上了紅色。幾只鳥飛過,被太陽稱得很小。

舒銘是第一次看日出,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光太亮,他不得不眯着眼,卻舍不得眨眼。這一刻,他有種想落淚的沖動。好像就是那光,驅散了一切,連寒冷都感受不到了。

“舒銘……”轉過頭,是許承安的笑臉,灑滿陽光的臉龐滿是溫柔。舒銘不自禁地也笑了。他今天戴了隐形眼鏡,少了呆板的框架,他身上的讓人感到疏離的氣息都不見了。

許承安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舒銘。“好溫暖……”似乎可以确認了,心跳比平時快一些,一下一下的,清晰的,有力的。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上舒銘了。

舒銘以為許承安是一時激動擁抱他,很快就會放開,但幾秒過去,卻見許承安沒有動,維持着抱他的動作,忍不住出聲問道:“不拍照嗎?”

“啊,拍。”許承安趕緊放開舒銘,拿出手機拍照。

日出只有那麽短短一瞬。人的一生中,會有無數個那麽短的時間段,但這一瞬卻是特別的,即使以後有機會再看日出,就算是在同樣的地點,看到同樣、甚至更美的日出,都無法取代這一刻。

用過早餐後,車子再次啓程。這天的終點是張掖,路不少,又是對潘叔的一大考驗。

先是環湖繞了一段路,在幾個标志性的地方停留拍照,又在油菜花田裏停留拍照。四人還試着騎了牦牛,感受還算新奇。之後正式上了公路往祁連趕。

一路上都是草原。天空很近,似乎觸手可及。一大片一大片的雲慢悠悠地飄過,在草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牛羊低頭忘我地啃草。時間緩慢的流動着,又似乎靜止在了這時。

、 漸漸地丹霞地貌出現了,□□的土地是紅色的,對舒銘等人來說很新奇。

這天的路況很好,好像沒多久就到了祁連。大家上卓爾山,能看到祁連雪山和大草原。周邊雲霧缭繞,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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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這兩天一直在做夢一樣,簡直太美了,我都舍不得醒了。”陸羽開玩笑道。

午飯在祁連縣吃。這頓吃的幾乎都是肉,羊肉串、牦牛蹄子、羊肉湯,主食吃的是烤馍。聞起來就非常香,大家吃的時候都有種上輩子沒吃過肉的感覺。回到車上時,能做的就是攤着揉肚子消食了。下午時分到了張掖,大家直接去看了張掖丹霞地貌。

這會兒是熱得不行。早上到下午簡直是從冬天穿越到了夏天。把厚衣服都脫了留在車上,幾人急吼吼地下車。

張掖丹霞地貌是中國唯一的丹霞地貌與彩色丘陵景觀複合區,被美國《國家地理》評為“世界十大神奇地理奇觀”,曾有多部電影在此拍攝。共有四個觀景臺,觀光車可以任意停留。很快到了第一個觀景臺,因為事先做了功課,知道這裏不是那麽出彩,幾人沒停留多久,拍了幾張照就去了第二個觀景臺。

爬上小山遠眺,看到的是十分豔麗的景。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鮮豔的土地。丘陵在地上的起伏,就像一團揉皺了的彩紙,随意展開卻沒鋪平的感覺。丘陵有暗紅、血紅、豔紅、橙紅的過渡,卻又不全是紅的,摻雜着土黃、暗綠、墨綠,也許只有對色彩十分敏感的畫家才能完全描述出這些色彩的種類。若是要畫下來,調色得費不少工夫。明明是兩種顏色的碰撞,但即使沒有過渡色也不顯得違和。

到了第三個觀景臺,幾人觀察得更仔細些,發現顏色好像都是一條一條的,就像人為搭配的一般。但人怎麽可能左右自然、造出如此景觀呢?

到了第四個觀景臺,即使前面已經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景,還是被刀山火海的景觀震撼到了。最直觀的感受只有一個:鏡頭太小,完全拍不下這裏的景色。

“啊,手機沒電了!”陸羽懊惱地叫到。

“我有充電寶,不過在車上。”許承安說。

“舒銘,來給我拍照。”陸羽眼珠一轉,說。

“這怎麽行,別打我家舒銘的主意。你就不怕薛演不開心嗎?”許承安笑着從背後摟上舒銘。

“我手機內存沒了。塞滿了陸羽的照片。”薛演無奈道。

“去吧,我給你拍。”舒銘說。

陸羽得意地看了許承安一眼,背對着丹霞地貌,對着鏡頭一笑,舒銘忙拍下。

“來抓拍我跳起來的照片吧!”陸羽高興地提議,又叫了薛演一起。

兩人一起跳起,要拍到同時跳在空中且兩人表情都正常的照片是非常不容易。

許承安和舒銘一起拍,等陸羽他們跳了十幾次,才選出幾張看得過去的照片。

陸羽他們滿意了,許承安拉着舒銘做例行公事:自拍。以前許承安強拉着舒銘自拍,純粹是看他不拍照,想逗逗他;況且每個同行者都會和許承安一起拍照。到了現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許承安倒多了分紀念的意思,想和舒銘一起走遍萬水千山,在每一個景點留下足跡,一起拍照留下紀念,老了再一起回憶……雖說他剛剛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甚至沒有傳達給對方知道,但竟開始想象和對方一起度過幾十年的情景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但确實是認真思考的。

晚上到了張掖市區,之後的游覽行程是在敦煌那邊,明天一早要坐火車去嘉峪關。

潘叔帶他們去了華誼小吃城,嘗試了不少西北小吃,搓魚面、杏皮水、肉夾馍……還吃了好多烤串,直到胃都塞不下東西了才停下。之後又買了一些這邊的特産,牦牛肉幹之類的,總之都是吃的就是了。

“回去不知道要胖多少。”陸羽懊惱地揉着肚子。

對此許承安啊和舒銘不予評價,看薛演一臉的不介意,覺得又被拍了一臉狗糧。

為了方便坐火車去敦煌,他們訂的旅館是火車站附近的一間小旅店,房間很小,設施很一般,不過既然是出門旅游在外,大家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送他們到旅館後,與潘叔的相處就結束了。雖然才短短兩天半的相處,但大家都有些舍不得這個微胖熱情好心的大叔,紛紛與潘叔合影留念,連舒銘也被許承安按着和潘叔合照了一張。潘叔在這邊住一晚,第二天還要早起回西寧,回家休息一晚上又要接單了。雖然辛苦,但一年的包車生意基本上都集中在夏季。潘叔覺得,比起賺錢,能認識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們,給他們介紹自己的家鄉,與他們成為朋友,是更令人開心的事,所以累一些也不算什麽。

潘叔走後,他們各自回房休息。陸羽讓舒銘連上無線後就把下午拍的照片傳給她,怕時間一久就給忘了。旅館的網速不是很快,照片傳了挺久。

晚上許承安難得沒有找舒銘說話。

其實他現在心情還是蠻糾結的。以前不是沒喜歡過女孩子,不過現在居然喜歡上了男生,雖然他自己很快接受了自己彎了的事實,但并沒有适應這種心情的轉變。況且喜歡的人就躺在離自己很近的另一張床上,距離自己只有一米多一點。

白天,他靠近舒銘時,有想接近、想觸碰的念頭;陸羽請舒銘幫忙時,他也想替舒銘拒絕,這大概就是占有欲吧?那麽現在,自己要不要告訴舒銘自己的愛戀?舒銘看樣子應該不是同性戀,他會對同性戀有排斥嗎?而且自己現在只是喜歡,如果不保持距離,放任自己喜歡,會不會越陷越深?自己的家人恐怕不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戀吧?如果以後不那麽喜歡舒銘了,自己再有喜歡的人,會是女生還是男生?

許承安覺得腦子很亂,紛雜的問題快要把他淹沒了,卻完全沒有答案。為什麽就喜歡上舒銘了呢?為什麽就成了同性戀了呢?以後要怎麽走下去呢?

他回想和舒銘的接觸。其實大一剛入學不久他就見過舒銘了,不過那時印象不深。後來選修課上遇見,也是覺得挺有緣。借一把傘給他時,他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顯然不想麻煩別人。和自己交流時也是很拘謹的樣子,也是,自己和他算是陌生人,這麽熱情人家當然有防備。後來他還傘,倒是熟悉起來。那次社會實踐,找到他時,他和許多老人們在一起,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們,很無措又很乖的感覺,那時候真覺得好可愛。後來去西塘,自拍時就想帶上他,看他一副不情願又不拒絕的樣子,就想和他一起再拍更多的照片。去舒銘家裏那次,舒銘倒是很努力地想盡地主之誼,他參與了舒銘的回憶,和他一起走童年走過的街道,覺得自己離他又近了許多。從成為朋友到現在也才一年不到啊,就已經那麽習慣那個人了。

許承安有那麽一瞬間很是迷茫,甚至委屈得想哭。他把自己縮到被子裏,蒙上頭深呼吸。

“許承安?你要睡了?”舒銘見許承安鑽到被子裏了,問道。

“嗯。”許承安悶悶地應了一聲。

“那我關燈了。”舒銘說着關了燈,收起了手機準備醞釀睡意。

不要讓他知道。許承安想着。他不确定舒銘會不會接受自己,也不想賭。他只想呆在對方身邊,以朋友的身份,好好地照顧他,看着他。以後的相處也要盡量保持距離了,不然只會越陷越深。他以前倒是不知道自己竟是這麽膽小的一個人。不過,在喜歡的人面前,人總會變得膽怯,束手束腳,生怕做錯了什麽;又會變得膽大,會願意為對方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不是嗎?

決定了今後的态度後,許承安才完全放松,不過這會兒沒有睡意了,翻了幾次身,反而清醒了不少。房間裏很安靜,能聽到舒銘輕輕的呼吸聲。許承安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到舒銘床邊。太黑了,他看不清舒銘的臉,只大致看得到他躺的位置。站了一會兒,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回自己的床上去躺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不知不覺的睡着。竟是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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