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亂軍起

哪裏想得到李重山還會當街擄人?

江府仆從都被堵在正門裏,老管家在裏邊拍門哀求,卻無人應答。吳易親自守門,回頭看了一眼,好心提醒道:“你別這樣。将軍脾氣差,萬一惹惱了将軍,恐怕……”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但是老管家哪裏管得了這些?他只知道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公子被帶走了。

“吳副将,吳副将。”老管家哀聲道,“小公子身上還有傷,哪裏經得起這樣折騰?就算要去,也讓老奴跟着去,好不好?”

吳易再看了他一眼。馬車還沒走遠,他卻扶了一下腰間佩刀,帶着人要離開。

老管家趕忙追上去,終于在長街街尾追上了馬車。他不要命似的,猛地往前一撲,跪在馬車前,車夫罵了一聲,連忙勒馬停下。

他往前挪了兩步:“求将軍開恩。”

隔着厚重的馬車簾子,李重山把江逝水緊緊地抱在懷裏。他只穿了一身單衣,李重山便拿了一件紅色的披風把他裹起來。

方才鬧了一陣,江逝水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他垂着眼睛,蔫蔫地坐着,卻并不靠着李重山。掙紮的時候,額頭上包紮傷口的白布散開了,傷口也裂開了,正往下淌血。不過落在披風上,也就看不見了。

聽見外面傳來老管家的聲音,他恍惚回過神,擡頭時,正好撞進李重山的眼中。

李重山雙眸漆黑,如古井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卻要将他溺死。江逝水再眨了眨眼睛,額頭上的血珠正巧落在眼角,活像是一顆血淚。方才喊啞了嗓子,再要開口,也發不出什麽聲音。

外邊人正要将老管家拖下去,最後還是李重山發了話:“讓他上來。”

老管家将衣上的灰塵碎雪都拍幹淨,才小心翼翼地爬上馬車,在外邊坐下。他悄悄掀開簾子的一角,看着面無血色的江逝水,心疼極了。在李重山眼前,又不敢同他說話,更不敢上前幫他擦拭傷口。

江逝水也望着他,想同前幾回一樣,寬慰他一句“我沒事”,可是也說不出口,只有很快落下的一滴眼淚。反倒有些難為情,被長輩看見這樣難堪的情形。

馬車重新駛動,也不知過了多久,江逝水傷口的鮮血漸漸凝住,他估摸着路程,大約是要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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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混混沌沌的,他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淮陽大雪未停,災民不安,他卻要跟着李重山去皇城,實是屈辱無奈。

李重山的手掌覆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臉轉過來,面對着自己。他粗糙的指腹劃過江逝水的臉頰,到了下巴,最後按在他的脖子上。

“逝水,我也很難過。但是梅疏生是後來的,我才是先來的。”

李重山握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緊了。江逝水的脖頸白皙又纖細,只要他想,他現在就能掐斷江逝水的脖子。

可他舍不得,潛藏在陰冷血脈下的一腔愛意都給了江逝水,殺了江逝水,等于斬殺他自己這一生全部溫情。

李重山松開手,幫他抹去面上血跡:“很疼嗎?”

江逝水沒有回答。他又道:“馬上就出淮陽城了,到下一個驿館,就讓孟葉樸給你包紮。馬上就出淮陽城了。”

李重山看着他的臉,忽然湊近,冰冷的雙唇在他的眼角印了一下。江逝水一哆嗦,卻也無處可躲,胸口起伏着,驚恐地看着他。李重山只将他抱得更緊,攥住他的手,在他的指尖也印上一吻。江逝水想把手收回來,卻掙不脫。

最後李重山捏了捏他的食指,小狗磨牙似的,在他的指節上輕輕咬了一下。

做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一副坦蕩模樣。對,李重山心中所想,就是這樣,怪讓人厭惡的,但就是這樣。

馬車車輪碾過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再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下。這是已經到了城門前,馬上就要出城了。

江逝水垂着眸,卻不想城門一開,外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大喊道:“快關城門!關城門!”

吵嚷了一陣,吳易很快就來回禀:“将軍,太寧城一衆流民集結造反。”

太寧城在淮陽北邊,也是江逝水常常提起的,世家陳氏的所在。

“烏合之衆不足為慮,不過要等清理完畢才能上路,今晚恐怕是出不了淮陽了。”

出不了淮陽。李重山陰沉着臉,沒有法子,最後只能讓車隊掉頭向回。

他碰了碰江逝水的臉:“這下該你高興了。”

江逝水卻啞聲問道:“那些流民大約都是饑民,将軍既然帶了糧食過來,早幾日就裝車送去了,為何太寧還會造反?”

太寧為何造反?李重山自嘲地笑了一聲,自然是因為他沒讓人送糧去太寧。

他一開始想用糧食逼迫江逝水同他回京,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他就被江逝水與梅疏生的情深義重氣得不輕。所以他幹脆放棄了那個彎彎繞繞的計劃,要直接将人擄回去。

卻不想太寧災民因為沒有糧食反了,這下無論怎麽算計,都暫時回不去了。

實是自作自受。

李重山偏頭吻他的鬓角:“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着急。”

回到江府已是深夜,江逝水被帶回李重山的房間,處理好傷口就睡下了。

他實在是困極累極,顧不得其他事情,一覺睡到次日傍晚。老管家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來,連忙把他扶起來,把幾個軟枕擺好。

江逝水病歪歪地靠在榻上,還想說話,就被老管家堵回去:“有什麽事情,公子等等再問吧。來,先擦擦臉。”

洗漱完畢,吃了點東西,便有人将煎好的藥端來。老管家端着藥碗,用瓷勺一下一下地攪弄着。熱氣氤氲,江逝水聞着湯藥的味道,一時喘不過氣,将才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

老管家幫他拍背順氣,等他好一些了,又要讓人送些東西過來。江逝水擺擺手,只是倚在軟枕上,長舒了一口氣。

最後他只喝了點溫水,說話聲音小小的:“現在外邊怎麽樣了?”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可江逝水見他這樣,也就知道情況恐怕不是很好。

“您老說吧,我也好有準備。”

“太寧的流民一路南下,說要取建威将軍的項上人頭,清君側。不過李将軍這回過來,也帶了軍隊,所以不用擔心。”

“我記得,府裏剩餘的糧食昨日就吃完了,今日早晨可有開倉放糧?”

“這……”老管家別開臉,不敢看他。

江逝水頓覺不妙,撐着床榻坐直起來:“出什麽事了?”

“昨日夜裏李将軍就吩咐了關閉城門,不準放人通行,所以……”

“所以災民都被擋在城外了?”

“是,說是害怕亂民趁機混入城中。”老管家抹了抹眼睛,“咱們的人也出不去。郡守說,不如從城牆上丢幾袋糧食下去,讓城外災民自己做。李将軍說不行,糧食必被亂民搶去,反倒補給叛軍。”

“那就讓他們活活餓死在城外?”

“李将軍說,餓兩三天不要緊,在外打仗的時候,光靠吃草也活得下來。”

江逝水怔然。老管家寬慰道:“等料理了叛軍,就會開城門放糧的,小公子也已經盡力了,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他攥緊衣袖:“大不了、我随他回京就是了,還有什麽事情?”

“李将軍說,想是天意不準小公子離開淮陽,所以他得昭告了天地,再把小公子風風光光地娶回皇城。裁縫鋪的老師傅已經被吳易找過去了。”

江逝水眼前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  李小狗磨牙(×)

李瘋狗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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