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糾結了一個晚上的寧雙喜，第二天就被趙琛接去給《驚蟄》拍定妝照。
因為是懸疑片，并且場景基本發生在一棟樓內，因此所有的主要演員都擠在這片剛搭建好的攝影棚裏，拍攝場面熱鬧得把場景的詭異感完全沖淡。
作為主角，寧雙喜需要拍出驚恐和分裂感，為了醞釀這份情感，在開拍前他就把自己悶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裏，直到趙琛敲門催促才出來。
可他自以為找到的情緒，很快被外表溫和內裏堅定的導演給否掉。
“用力過度。”田雯雯沒什麽表情的時候，比一般導演生氣的樣子還令人敬畏。
又是用力過度。寧雙喜握緊了拳頭，又試了幾次，都沒得到正面的表揚。
趙琛在旁邊看着，比寧雙喜還緊張。為什麽試鏡時表現優異，到了拍照卻像是換了個人？
“你不能總靠着臺詞帶出情緒，”田雯雯毫不留情地指出問題所在，“用眼睛說話比用臺詞還難，這一點，你是不是從來沒注意過。”
那是因為他也從來沒有獲得扛鼎的角色。趙琛心裏替他鳴冤。
寧雙喜已經被聚光燈照得額頭布滿汗水，他還想繼續，田雯雯卻擺擺手：“你先去休息，下午再拍你。”
他臉色有點灰敗，朝衆人彎腰道歉後，也不管趙琛，就窩進了化妝間裏。
今天狀态不佳除了是因為自己演技不到位外，昨天的事情确實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情緒不穩。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猶豫了好一會才打開微信裏梁天意的對話框，無意識地往上查看着從前的對話。
明明這時候該研究下午的工作該如何完成，現在他的腦袋裏卻只有三個字。
梁天意。
對話的進度條長得吓死人。手指都翻酸了，只拉到一周前的對話。寧雙喜這才發現，才認識不到半年的他倆，到現在基本保持一天至少聊十幾分鐘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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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停住，有點不敢再往後拉。
看着對話時揚起的嘴角也僵在那裏，自己終于意識到這種魔障一樣的狀态時多麽的不對勁。
他趕緊關掉屏幕，生怕自己再往下想後，會想出什麽可怕的結論。
誰知剛關上，微信又彈出對話通知。
“大星星”這三個字，像磁石一樣讓寧雙喜根本沒法把注意力拔開，忍了又忍，終究還是解鎖了手機，點開這個消息。
“下一次我們去看歌劇吧？”
“好”字打得毫不猶豫，剛發出去，寧雙喜就開始懊惱了。
不對，不對！
這樣下去，他們怎麽可能還是普通朋友？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确定時間……”字是打出來了，久久沒能發出去，可那邊已經發來又一句：“好想趕緊放假。（兔斯基賣萌笑臉）”
……寧雙喜的手自動删了還沒發出去的婉拒。
“演唱會那天晚上結束後你來後臺找我玩吧？”
“好，我給你帶好吃的。”手指飛快地回複，還不忘回一個萌萌噠表情。
等趙琛帶着午飯推開化妝間的房門時，就看到自家藝人正跪在椅子上，手按着椅背，腦袋抵在上面。
“你頭疼？”
“我覺得自己蠢。”
“哦……”趙琛把飯盒放在化妝臺上，摸摸他的額頭，“沒燒啊？”
“……燒了的話更蠢。”
“那就一邊吃午飯一邊研究你到底哪裏蠢。”
聽到吃字，寧雙喜羞得耳朵都燙了，腦袋抵着椅背低吼：“……啊啊啊啊……”
這樣子是挺蠢的。趙琛莫名其妙，打開飯盒一邊吃一邊觀察寧雙喜的異狀。
怎麽好像……
好像是有點兒不對勁。
寧雙喜又糾結了一會，等肚子确實餓得咕咕叫了，這才轉身去吃飯。
微信裏又彈出一個信息，還是那位“大星星”：下次我給你做小牛排怎麽樣？
趙琛看着寧雙喜嘴裏塞得滿滿的卻還在看着手機傻笑的樣子，頓時警鈴大作。
且不說他在這個圈裏混了多年，光是他比寧雙喜多活的十年，就足以讓他意識到這表情裏蘊含的真實情感。
他連飯都不吃了，直勾勾地盯着叼着筷子敲手機的青年，等他回完信息後，才不冷不淡地問了句：“你在談戀愛？”
寧雙喜嘴裏的筷子掉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你說你蠢，我看是挺蠢。戀愛的時候，又有誰腦子比較好使的？”趙琛似乎以為他被自己揭穿，賊笑幾聲，“看上哪家姑娘了？要不要也适時曝光一下？總比你上多幾個娛樂節目有用。”
“……我沒戀愛！”他漲紅了臉反駁。
“哦，”趙琛搖頭晃腦，“難道那姑娘不能曝光？”
“不是！”
“你蠢就算了，我可沒蠢到連春心蕩漾都看不出來。”
“放屁！”寧雙喜惱羞成怒站起來，“我不過是跟朋友聊天而已。”
“喲呵，”趙琛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自己照照鏡子，都笑成什麽樣了。這才叫眼睛裏有戲，下午要是能拍出這種感覺，還怕田導說你一句不好？”
“……”寧雙喜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扭頭看了下鏡子。
春心蕩漾是什麽樣，其實他也不知道，但鏡子裏的青年臉色通紅，即便是自己看了，也覺得滿臉的欲蓋彌彰。
趙琛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哪會想到自己的推波助瀾竟然讓自家藝人一直發呆到下午。
寧雙喜坐在樓梯上，一直到聚光燈打下來，才算徹底回神。
他曾經這麽大言不慚地跟梁天意說，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可以通過想象來完成，可是當他一再體會到一些新的情感時，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想象都是那麽的膚淺。
他看着所有看向自己的工作人員，以及那黑洞洞的鏡頭，突然想到自己心底一直想要隐藏的不堪情感是不是也會有一天被這樣曝光。
被聚光燈毫無死角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一種惶恐和緊張讓他緊緊抓住了樓梯的欄杆，本來想要下樓的腳步變得遲疑，甚至想要奪路而逃，躲開這些可怕的視線。
田雯雯站在鏡頭後，低聲輕嘆，趙琛當然沒錯過她嘴角閃過的笑意。
寧雙喜只用半小時就拍完了所有的定妝照和宣傳照，等他全部完成時，整個人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PERFECT！”趙琛用着蹩腳的英語贊美。
寧雙喜沒吭聲，回到保姆車上，他又變成了呆呆的樣子。
趙琛這才發現不妥。
“不會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對方了吧？”
“……我真的像嗎？”寧雙喜抓着當做晚飯的蘋果，一口都沒啃。
“以我多年經驗，當……”然字沒出口，趙琛就住嘴了。他的神經再粗，也開始懷疑這份感情是有多難開口才會讓寧雙喜這樣的熱血青年別扭成這樣。
可是哪怕他沒說完，寧雙喜都把這句話腦補完了。
被人再三地肯定，就算自己再想裝傻，都不得不面對。
他抓着手機，神使鬼差地打開相冊。向來很少自拍的相冊裏，這段時間多了許多與梁天意的合影。
那張好不容易才恢複平靜的臉，再一次升起滾燙的熱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