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繼承三
除了用獎學金買的禮物, 江浔還帶來他與爸爸一起拍的大相簿。
“現在大家都更喜歡在手機裏儲存照片,我受我媽媽的影響,重要的照片還是喜歡洗出來放相冊。”江浔笑, “洗了兩本, 這本送給爺爺奶奶。”
老太太接過, 翻開來,都是顧守鋒江浔父子的合照。父子倆一個成熟英俊, 一個年輕俊秀,老太太一看就笑了,直說, “拍的真好。”
“什麽時候拍的?”老太太珍惜的一張張看的仔細。
“爸爸生日前。”
顧繁月說, “裏面也有我們三個的合影, 不過還在後面, 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老爺子提議,“等過年你大伯他們一家回來,咱們拍張全家福。”
“好啊。爺爺, 應該每年都拍,團聚的日子,留下紀念。當時可能覺着沒什麽, 過幾年翻來看特別有意思。”江浔很喜歡拍照。
“這個主意好。”老爺子跟老太太一起看父子倆的相簿。
江浔顧繁月在邊兒上說每張照片拍攝時的趣事,顧繁琳也湊了過來, 看着照片說, “以前覺着阿浔哥跟小舅并不像,一起拍照就覺着哪裏有些像似的,可又說不上來。”
顧繁月道,“鼻梁像,咱們家人的鼻梁都是又挺又直。”
老太太笑, “這倒是。”
“阿浔哥真漂亮。”顧繁琳說,“有些人長的好,不大上相,拍照片就顯的一般。阿浔哥不一樣,照片真人一個好看。”
老爺子問江浔,“阿浔有沒有你小時候的照片?”
“有。不過單人照不多。”
“沒關系。”老爺子很想看看江浔小時候的模樣,“如果有跟你媽媽你舅舅他們的合照也一起帶過來,什麽時候請你姥爺他們來A市,咱們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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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江浔一口應下。
淩昀端上新果盤,江浔試了試茶壺壁只是溫熱,說,“爺爺,我換壺新茶。”
“給我吧,阿浔你別起來了。”淩昀托着舊果盤說。
“謝謝淩伯伯。”
“不用客氣。”
江浔覺着淩昀的身份有些奇怪,剛剛爸爸為他介紹時說是姑姑的助理,但,淩昀顯然跟顧家是很熟悉的,卻又不姓顧,看着也不像親戚。爸爸的助理就從沒到家裏來過,更不用說到爺爺這裏了。
顧繁琳問顧繁月,“上次你們聚餐,動漫節的事定下來沒有?”
“定下來了。”
“怎麽說的?”
“現在還不能說。”
“愛說不說。”顧繁琳還不問他了,轉而道,“阿浔哥,這次國慶節的動漫節你們漫研社要不要參加?”
“當然要參加了。”
“你要COS哪個角色?”
“兵長。”
“利威爾兵長。”
江浔點頭。
“威利爾兵長一米六,哥你一八零不止吧。”
“有什麽關系,兵長很帥啊。”
“我跟同學也說好要去動漫節,到時哥你告訴我你們的攤位。”
“行啊。”江浔問,“你COS哪個角色?”
“輝夜大小姐。”
江浔笑,“跟繁琳你很搭。”
“哥你也COS會長吧!動漫節有一個星期,不會只COS一個人物吧!你COS會長,我過去咱倆一起拍照。”
“讓繁月COS會長吧。”
“繁月沒你高也沒你帥,再說他只喜歡草帽路飛,恐怕根本不知道會長是誰。”
顧繁月聽的直翻白眼,“喜歡路飛怎麽了,就算知道會長是哪棵蔥,我也不跟你一起。”
“我還不跟你一起哪!”顧繁琳朝同齡的顧繁月哼一聲,繼續巴結江浔,“我幫哥你訂做會長的衣服怎麽樣!用我的零用錢!”
“你倆不許為這種事吵架我就答應。”
“不吵不吵,我跟繁月好的很。”
可想而知,這話又引得顧繁月大大的不屑了一回。顧繁琳不理他,小姑娘的心思顯然在江浔這位清秀俊美的表兄身上。至于顧守靜私下對江浔的态度,顧繁琳早抛腦後去了。江浔本來就是正經表哥,學習好人又帥,還不書呆,顧繁琳很喜歡江浔。
老爺子知道他們要去玩兒,叮囑一句,“多拍點照片回來。”
“肯定的。我有好幾個朋友都說阿浔哥特別帥,阿浔哥,到時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後面一句明顯是對江浔說的。
江浔搖搖手,“可算了。拒絕認識未成年。”
顧繁琳哈哈直笑,“哥你也是零零後,怎麽這麽封建。”
“這叫有分寸。”江浔一向有自己的原則。
顧繁琳打聽,“哥,你這麽帥,大學裏肯定有女朋友吧?”
老爺子老太太齊齊從相簿中擡頭,豎着耳朵聽江浔的回答。家裏并不保守,更不禁止孩子談戀愛,江浔都升大二了,像繁琳說的,相貌俊秀,成績出衆,肯定有女孩子追求。
就見江浔挑個龍眼剝開,“是有女同學追求我,我沒接受。”
顧繁琳八卦的兩眼放光,“什麽樣的女孩子?”
老爺子已經忍不住發表意見,“現在還小,多讀幾年書再說結婚的事也不遲。”
經過這些年顧守鋒一直未婚的操勞,老太太持相反意見,“要是有合适的,先談着,培養培養感情。早點結婚也沒關系,到時我幫你們帶小孩。”這位老人連第四代的撫養教育問題都想到了,江浔覺着他爸爸的長遠目光應該是繼承自老太太。
江浔嘴巴裏含着巨甜的龍眼,“真的沒有啦。爸爸早問過我了。”
顧守鋒給老爺子續些茶,順帶開明的表明立場,“這事看你自己。我沒要求,只要心性好就可以。”
這條件定的基本跟廢話沒差別,好在眼下江浔完全沒有戀愛的意思,他爸爸還光棍着哪,也就沒人催他了。
午飯主食是面條,顧繁琳奇怪,“怎麽突然吃面條?平時都是吃米飯的。”
老太太笑着給江浔夾個炸丸子,“是你阿浔哥點的長壽面,前幾天你小舅生日,你阿浔哥說在酒店是西式的,吃的是生日蛋糕。這是在咱們自己家,一起吃長壽面。”
顧守鋒笑看兒子一眼,“驚喜太多了。”
“不算驚喜,在家裏過生日都是這樣。”江浔跟老爺子說,“爺爺,明年我生日也這樣過。”
“好,好。”
在家過生日,這話說的暖人心。老爺子高興的連說兩聲好。
自從孩子們大了,生日一般都是在外自己過。待老爺子老太太的生日,因兩位老人素來低調,也就是大家過來一起吃個飯。如果孩子們要求生日時過來老爺子老太太這裏吃面條,兩位老人也是完全沒意見的。
哎,要說老爺子大半輩子沒羨慕過誰,如今竟然有些羨慕起自己的小兒子來。
是的。
羨慕。
實名制羨慕。
老爺子是很欣慰二兒子二孫子父子和睦,心裏也未免酸溜溜的,他的兒女們也都孝順,可就是覺着少了點江浔這樣的貼心。
這孩子怎麽這麽貼心啊。
小兒子上輩子這是燒了什麽高香啊!
用過午飯,老爺子叫着江浔去書房下棋,還有件事私人事情跟江浔商量,“阿浔,你的獲獎證書要不要放到爺爺這裏,爺爺幫你保存。”
江浔眼角一彎,笑容忍不住溢了出來,“爺爺你在乎這個?”他以為只有家裏姥爺舅舅有愛顯擺獎狀貼一牆的毛病。
“你爺爺有個老朋友,那老朋友家裏有個非常會讀書的孩子,滿屋的獎狀獎杯,你爺爺經常去參觀。”老太太滿眼是笑,端來水果給他們祖孫放在手邊,江浔喜歡吃水果。
老爺子想反駁卻是沒說話,不過明顯對老太太這句話不太認同,什麽叫經常去參觀,明明是死對頭經常到他家來顯擺。
不就是會讀書麽,他家也有會讀書的孩子好不好!
老爺子顯然對江浔寄予厚望。
江浔落下一子,很痛快的說,“沒問題。”
老爺子正高興,就聽江浔慢悠悠補了一句,“我想給爺爺提個意見,不知道可不可以?”
喲,還有條件。老爺子笑了,“說說看?”
“我爸爸的生日,爺爺你好像沒有給我爸爸準備禮物。”李姐整理的禮品目錄沒有看到,也沒聽爸爸提起過。
老爺子目瞪口呆,“我還要送他禮物?!”我現在都是等兒孫孝敬的!
“當然了。我過生日爸爸也會送我禮物啊。”江浔總有種說任何話都理所當然的本事。
“你還小,你爸爸都什麽年紀了。”
“我爸爸也很年輕啊,四十歲還不到。要是不說年齡,更像三十出頭的。”江浔以己度人,“要是我,別說四十歲,六十歲我都想爸爸替我慶祝生日,送我生日禮物。誰能取代爸爸的地位啊,不可能的。八十上我也想爸爸在身邊,爸爸是不一樣的,只要念出這兩個字,都感覺像有雙翅膀在護着我。”
“你爸爸又不是鳥,哪兒來的翅膀。”老爺子嘟囔一句。
老太太險叫這話嗆着。
江浔笑看老爺子一眼,啪的吃他一子,老爺子将視線轉回棋盤,“如果我認為不合理呢?”
“要是爺爺你不願意,也不能強迫爺爺你準備啊,畢竟這是要自願的。雖然看我爸爸好像也不覺得什麽,不過,我會替我爸爸傷心的。”江浔說着,還特凄涼的嘆了口氣。
老爺子與老太太對視一眼,老太太已經忍不住翹起唇角,老爺子笑着抱怨,“看來以後每年都要多準備好幾份禮物了。”
江浔只管他爸爸,“只準備我爸爸一個人的我也不介意。”
“我的老天,你這馊主意出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阿浔,你可以把心疼你爸爸的心往其他長輩身上放一點。”老爺子這樣建議。
孫子你也可以體貼一下爺爺啊!爺爺也很疼你啊!譬如剝山竹,怎麽只給你爸爸一個人剝啊!
“我對爺爺奶奶也一樣,但是,爸爸又是不一樣的。”江浔眼底蘊着一抹最動人的光彩,同老爺子說,“不過爺爺你比我爸爸更幸運啊,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孩子,你有三個。而且,我相信,我對我爸爸的喜歡,與爸爸對您的喜歡是一樣的。”
“我的老天爺,我為了面子也不能反駁你的話。”老爺子誇張的表示。
“這是事實。”江浔笑。
老爺子也不禁笑了。
正好爸爸不在,江浔想聽聽爺爺奶奶的意見,他壓低聲音,“我有件事,只說給爺爺奶奶知道,你們能保守秘密吧?”
老爺子老太太多年沒遇到過這種咱們共享一個小秘密的事了,兩位老人心下莞爾,都很正經的表示,“當然,如果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那是絕不能告訴第四人知道的。”
江浔就把他爸爸突然給他一大筆錢的事跟兩位老人說了,“我怎麽花呀。我問爸爸,他說随便我。可我一點投資都不懂,保險套路很多,投股市就是去當韭菜,做慈善吧,慈善基金還時常爆出醜聞,要是被人挪為私用還不如投水裏。”
老爺子初聞此事時挑起的眉梢淡定的回落原位,先問江浔,“那你現在的打算是什麽?”
“我想爺爺你替我收着。”江浔顯然是想好這個主意了,“我如果用錢的時候,再跟爺爺要。”
家長不都很願意替孩子保管錢的嗎?聽清晨說,她媽媽就特別願意替她存錢。
“我可以教你走路,但不能替你走路。”
老爺子的淡定和拒絕不算出乎江浔意料,江浔退一步,問,“那爺爺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意見給我。”有困難的時候,江浔從來不吝于聽取長輩的意見。
“先坦然接受,困難最不需要的就是煩惱,煩惱只會讓你心緒不寧,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只有一條路,找到解決方法,然後一步一步的付諸實踐,解決掉困難,困難也就不存在了。”
“看來只能先學一點金融方面的知識,做些了解再說了。”
“是不是對金融沒興趣?”
“也沒有。現在大家都會或多或少學習一點金融經濟方面的知識。”江浔摩挲着手中光滑的木質棋子,“可這跟做專業投資是不一樣的。爸爸突然給我這麽一大筆錢讓我自己處置,明顯是讓我學着投資。”
“如果實在不喜歡,可以跟你爸爸說。”
江浔郁悶,“我這不明顯沒說過嗎。”
“我不想爸爸失望,我爸爸是真的很好。我把爸爸說過的每一句話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遍,爸爸沒有一丁點不是在為我考慮。”江浔認真的說,“可我又有一種隐隐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着好像掉進了爸爸的陷阱裏。”
老爺子別開眼看向窗外,以免面部表情崩壞。老太太低頭給老爺子杯裏續水,借以掩飾眼中笑意。
盡管孫子沒有剝山竹給他,老爺子是真心疼孫子,提醒他,“陷阱?”
“可如果是陷阱,在我主動問爸爸要怎麽投資的時候,這是非常好的教導我投資的機會。還是我主動提出的,爸爸應該會答應才對。因為爸爸想讓我經商的話,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但爸爸竟然真的沒有任何意見給我,竟然說都随我,還說都賠光也不用怕。”
江浔在理智的基礎上得出結論,“這些都表明,爸爸可能就是單純的想我學一點投資的常識。”
江浔相當聰明,對大人的話并不是全聽全信,甚至還能反套路試探顧守鋒。但江浔還太過年輕,即便在同齡人中佼佼,明顯不是顧守鋒的對手。
老太太道,“阿浔,在使用這筆錢的問題上,你是自由的。錢給了你,就是你的。”
“對啊,也可以喜歡什麽就去買點什麽,說不定買飛機還不夠哪。”老爺子推卒過河。
“爺爺,我要是會買飛機的人還會發愁錢怎麽花嗎?”
老爺子一樂,“這也是。”
江浔斟酌再三,“嗯,暫時先放銀行吃利息,興許等學着學着可能就知道怎麽用了。”
老爺子道,“眼下還是要以學業為主。”
“嗯,我也這麽想。我爸爸也說,只要是我喜歡做的事業,他都會支持我。他完全不要求我子承父業,更不要求我經商,讓我追尋自己的理想就行了。”
“爺爺你說,世上還有比我爸爸更開明更溫柔的爸爸嗎?”
老爺子面無表情,“沒有了吧。就是有,你恐怕也不會承認。”
“是啊。所以我才不想讓爸爸失望,我爸爸真的特別好。”
他還有事跟祖父母商量,“爺爺,你能同我爸爸談一談嗎,遺囑繼承人的事還是應該再慎重一些比較好。”
“他的財産由他自己處置,我不能幹涉他的自由。”老爺子開導江浔,“錢用在善處能做很多事。何況,那是幾十年以後的事。那時你肯定有自己的一番事業了,無需現在煩惱。”
“只能這樣寬心了。”
江浔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連幫着談一談都不肯,他提醒老爺子,“我爸爸的生日禮物爺爺別忘了。”
老爺子不可思議的看着江浔,“就這你還記着他的生日禮物?”孫子你叫那狐貍整懵了吧。
“當然記得了。爸爸是要給我巨額財産,又不是給我炸彈。雖然是樁麻煩事,爸爸也是好心。何況爺爺不也說麽,這事還得好幾十年哪。我爸爸的生日禮物是眼前的事,當然得先說眼前。”
老爺子心道:半點不同情你小子了!
待傍晚江浔跟爸爸同爺爺奶奶告辭回家,老爺子遞給顧守鋒一個袋子,顧守鋒接過,“是什麽?”
老爺子面無表情臉,“生日快樂。”
顧守鋒當下給他爹雷的不輕,心說老爺子沒事吧,怎麽突然送我生日禮物。江浔上前抱了抱老爺子,“您肯定是世上最體貼最慈祥的長輩。”
“希望你爸爸也這麽想。”
“我爸爸都感動的說不出話了。”
“不是驚吓?”
“肯定是感動。”
顧守鋒就是瞎子也聽看來這裏面必有故事的。
送走兒孫,客廳恢複安靜。
老爺子穿着江浔送的新鞋,背着手評價兒子所做所為,“真是奸商!”
老太太笑了又笑,覺着有趣的同時又有些擔憂,“阿浔年紀小,一下子給他這麽多錢,別擾了阿浔心性。”
現在外頭遍地做投資的,老太太更喜歡江浔把心撲在學習上。
老爺子自己剝個山竹,“阿浔現在也大了,總不能一輩子由長輩護着。跟同齡的孩子們接觸起來,這些孩子們哪,有踏實穩重一心做事的,也有一擲千金豪奢度日的,還有那些聲色犬馬的東西,阿浔都可能會看到。與其沒有準備突然受到沖擊,不如先有點心理準備。現在守鋒年輕,精力充沛,正好能教導阿浔。不過,我看阿浔很穩重,分得清輕重緩急,不是會亂來的孩子。”
“這個奸商,”盡管理解兒子,老爺子仍是更心疼孫子,把山竹皮往幾上一放,望着窗外紅葉秋景,“我可憐的孫子。肯定不知道有句話叫放長線,釣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