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圍剿四

江浔将手頭所有關于曾忠仁的調查資料盡數交給警方。

其中包括曾忠仁近期的行蹤照片, 還有一些視頻錄音的證據,詳細到曾忠仁的一日三餐,每日行程。

兩人換個地方說話, 姜昕倒了兩杯溫水, “如果有确鑿證據, 我會向法院申請重新追訴。”

江浔點點頭,“昨天曾忠仁應該是去找鄭家德, 我看過幾張照片和視頻,那個司機的穿戴和鄭家德相仿,估計是曾忠仁認錯人, 沖上去攔車, 發生事故。肇事司機怎麽說?他一個司機, 穿老板的衣服, 戴老板的眼鏡?”

“自首認罪,态度良好。突然看有人斜刺裏沖出來,一時慌神, 誤将剎車踩油門。衣服的解釋是,他當天被公司小妹端着咖啡撞個滿懷,衣服髒了, 鄭家德讓他回家拿東西,随手把自己外套遞給了他。眼鏡的解釋是, 原就鄭家德買的時候買了兩幅, 這幅送他。”

意料之中的答複。

像這種曾忠仁沖出攔車,司機錯踩油門,原就是責任各半,如果賠付到位,估計也就是個緩刑, 都不用坐牢。

而且,半點牽連不到鄭家德。

江浔斟酌着,曾忠仁已經死了,曾太太現在也沒什麽用。

但這對他是個好局面。

“我可以從商業上幫你們圍剿鄭氏保全。”江浔說。

姜昕看向江浔明亮的眼睛,“方便具體說一說麽。”

江浔端起溫水喝了兩口,“古人狩獵很有意思,他們會鋪開狩獵的山形地圖,然後由将領指揮,留出一個出口,而後由士兵騎馬持長槍銅鑼三面敲擊,驅趕獵物到預定的出口處。這個時候,出口就是圍獵的最佳地點。”

“鄭家德的公司有三個大股東,鄭家德占40%的股份,他的姐姐鄭家淑占20%,謝緒占20%,其他20%都是一些小股東。我雖不認識謝緒,但認識謝家人。等時家代時雲龍報警,你們不妨傳謝緒過來協助詢問,然後我會約謝緒見面,盡量說服他與鄭氏分道揚镳。”

姜昕問,“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總有的。”江浔道,“打草驚蛇,謝緒就是鄭氏那株測量風向的草。你等着瞧,只要謝緒撤股,立刻會有小股東跟風,鄭家德必亂陣腳!那個時候,就是你們調查的最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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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并不知警方關于鄭家德的調查到什麽程度,但他與警方聯手,兩面圍剿,哪怕鄭家德突然長出翅膀,也必叫他插翅難逃。

這就是江浔為什麽立刻答應與警方合作的原因。

姜昕以為他要重新為媽媽上訴,求一個法律上的公正。

但對江浔而言,比法律上的公正更重要的是,不管是什麽罪名,他都要鄭家德去死!

原本他是想進一步查證鄭家德,讓曾忠仁與鄭家德狗咬狗。鄭家德突然把曾忠仁弄死了,大概鄭家德是覺着撞死曾忠仁,他就沒有證據了吧。

真是蠢啊。

如果不是他撞死曾忠仁,江浔都不知道鄭家德是何等的心狠手辣!那麽,如此不将人命放在眼裏的鄭家德,會做過有多少不法之事呢。

想想就開心。

曾忠仁死了有什麽要緊,就算沒有警方的合作,江浔也一樣會拿到別的證據,然後,用法律弄死鄭家德!

何況,還有這樣天大好運道。

遇到姜師兄也在查鄭氏。

兩人商量了一些細節,江浔自警局告辭。

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聯系輝煌保全,江浔自己砸錢給雯雯、顧繁月、顧繁琳派了安保,讓他們近來早出早歸,沒事別在外頭閑晃,都小心些。

第二件事就是聯系時家,親自說服時堰為時雲龍報警,“我其實不明白,為什麽很多人更信服暗處的手段,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做事?警察原本就是要保護市民的,姑父,我不喜歡雲龍,但也不忍他這樣叫人欺負。如果有熟人您才放心,梧桐區分局的姜隊是我導師的兒子,算是我的師兄,雲龍的事我同他說過了,他建議你們報警。”

“姑父,給雲龍尋一個公道吧。”

時堰并不難說服,江浔親自陪着時堰去警局報的警,做為傷害時雲龍的第一嫌疑人,謝緒緊接着被傳喚。

謝緒做事幹淨,只說當時時雲龍過去勒索,他沒空理會便時将雲龍趕走了。當天謝緒公司外的監控的确拍到時雲龍離開的身影,但時雲龍剛離開謝緒公司,便被一輛面包車上沖下來的三個黑頭套男人連綁帶架弄上了面包車。

至于去向還要繼續調查沿路監控,這是警方的工作,與江浔無關。

當天傍晚,雯雯顧繁月回家都問起保全的事。江浔的統一回答是,“近來我在協助警方偵破一個案,嫌疑人有涉黑背景,已經殺過一個人了。我不放心你們,就派了保全。你們這幾天盡量別在外久待,也少參加聚會,上完課就回家。等嫌疑人伏法,就沒事了。”

“大哥,你是博士,怎麽還要幫警方破案?”雯雯雖然有些害怕,卻也不是很怕,她更擔心大哥。

“事關警方機密,不能再跟你們。”江浔神色嚴肅,“不過,嫌疑人的身份可以告訴你們。你們不要外說去。”

兩人豎起耳朵,江浔說出鄭家德的身份。

“阿浔哥,你出入也一定要小心,保全公司別的不多,人手最多。”顧繁月鄭重叮囑,雯雯也在一邊兒跟着重重點頭。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與顧守鋒私下說話就不必太遮掩了。

顧守鋒此時非常慶幸提早給江浔加派了保镖,“我的人有些遲了,只知道那個曾忠仁出了車禍,看來還有內情。”

“我把關于曾忠仁的調查資料都交給了警方,這個是複制下來的。”江浔拿出一個小小U盤,放到顧守鋒的掌中。

“是什麽?”

“曾忠仁夫妻的錄音,關于我媽媽的車禍的內幕。”

顧守鋒瞳孔微縮,握住江浔的手,掌心溫暖發燙,眼中帶着關心。

江浔垂下眼眸,“爸爸你聽一下,我先回房間了。”

江浔離開後,顧守鋒将U盤接入電腦,曾氏夫妻沒什麽反監聽的意識,錄音很清楚。內容……則是……

曾忠仁将這件事告訴曾母後,曾母的吃驚,以及曾忠仁的無恥:

“我那時……芳芳的手術再不能耽擱了,再找不來錢芳芳就要沒命了。我走投無路,要是能用我這條老命救芳芳,我也要救……突然有這樣的機會,為了芳芳,為了芳芳……為了咱閨女,我什麽都肯幹!”

“現在可怎麽辦啊,老頭子……那姓江的,不會放過我們的……”

“德哥,讓德哥幫着想個法子……當年的事,是德哥讓我去做的啊……是德哥讓我幹的……他,他不能甩開手不管咱,不能……”

“這……這成嗎?”

“不成也得成。救芳芳,只要他救芳芳,我就一個字都不提,一個字都不提……你也記着,一個字都不提……要是,要是我有個好歹,必是姓江的下的手……你就去告訴德哥……姓江的能殺我,也能殺他……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你捏着這事,一定要捏住了,這是孩子的活路……”

錄音停止很久,顧守鋒才合上電腦,拔出U盤,恨恨的捶了一記書案。

這個愚蠢自私的殺人犯!

江奕竟然死在這種人手裏!

夜色深沉,顧守鋒既憤怒又惋惜,不過,他心中最牽挂的當然是江浔。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不一樣的,顧守鋒當然也很欣賞江奕飒爽的性情,但,他與江奕頂多算有過一次越軌的朋友。

江浔不一樣,這是他寶貝兒子。

他聽到這錄音都會如此憤怒,江浔呢?

想到這裏,顧守鋒既顧不上這該死已死未得好死的曾忠仁,也顧不得江奕早死的惋惜。顧守鋒看向與江浔刻意一壁之隔的牆壁,起身去了江浔房間。

江浔還未休息,不過也洗好澡吹幹頭發,正靠在床頭看書。顧守鋒推門而進,原本想安慰一下兒子,可江浔面容平靜,望過來的眼神微帶詫異,不像需要安慰的樣子。

顧守鋒走過去,示意江浔往邊兒上讓讓,大馬金刀占了半邊床,抽手江浔手裏的書,“聊會兒天。”

“什麽時候知道的?”父子間用不着鋪墊寒暄那一套,顧守鋒問的直接。

“昨天的錄音,今天拿到手。”

顧守鋒摸摸兒子的頭,“要不要哭一下?”

“哭有什麽用,我媽媽遇事從來不哭,爸爸你也不會哭吧。”江浔目光堅硬如同鑽石,他看向顧守鋒,“爸爸,你會為我媽媽報仇吧?”

“當然。”

這是顧守鋒的承諾。

江浔目光變的柔軟,把與警方合作的事同顧守鋒講了。顧守鋒贊同,“是個好主意。曾忠仁明顯是被滅口,姓鄭的心狠手辣,這些年做下的肯定不只這一樁事。你先找那個謝緒談談,他若不識時務,你跟我說。”

江浔點頭。

“你媽媽的日記裏有提到過鄭家德嗎?”顧守鋒懷疑江奕是不是與鄭家德有私怨。

“沒有。一個字都沒提過,她日記裏都是些開心的事,連時堰都沒一個字的記錄,有很多關于爸爸的贊美。”

江奕的确是這種性格,她要讨厭誰,從來都是一幅爾等賤人不配被我放在眼裏的嚣張樣。當然更不會放在日記裏。顧守鋒真是有說不出的惋惜,“你有空問一問王安娜,她不是你媽媽的好朋友麽?看她認不認識鄭家德,但先不要跟她說鄭家德買兇的事,免得讓她回憶到當年車禍。”

“好。”

顧守鋒處處為他着想,因為信息不對等,顧守鋒的思考明顯偏離事實的方向。

江浔心中有說不出的內疚,顧守鋒是真的想幫他。

顧守鋒也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任何時候都不會看重別人超過他。

可是,他就像個像個懷揣唯一珍寶的膽小鬼,他不敢冒半點失去顧守鋒的風險。

種種複雜心緒讓江浔歉疚沉重,他把頭微微靠向顧守鋒,那是個向往親密的姿勢,但也只是這樣的一個動作,最終在離顧守鋒有一些距離時停下。江浔忽然叫了聲,“爸爸。”

“嗯。”

“爸爸。”江浔又叫了一聲。

“嗯。”

纖長的睫羽下,江浔的眼神惆悵迷惘,似深泉,幽深的不可捉摸,疲憊而沉重。

顧守鋒摸摸兒子的臉,直接把人往肩上一壓。江浔半張臉撞到顧守鋒的肩,擠壓變形。可能是有點疼,也許根本不是。只要一靠近顧守鋒的肩頭,或者心裏知道這是可以放心依靠的人,江浔就忍不住眼睛發酸,喉頭腫脹,那些自以為堅強的理智克制紛紛化為齑粉,眼淚未經許可噴湧而出。

爸爸。

爸爸。

江浔在心底一次次的這樣呼喚: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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