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文華宴結束後, 薛亦和文羽穆就離開了。

沁然公主和齊王告別後,也在護衛的護送下回了宮。

柳丹姝抱着琴,黯然告辭, “承蒙王爺擡愛,叫丹姝來為文華宴助興, 只可惜丹姝卑賤之身,險些毀了王爺的宴會,這便告辭了。”

齊王一向是她的入幕之賓, 聞得此言,心中那原本已消了幾分的火氣又被拱了起來,沉着臉道:“丹姝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是那薛亦不識擡舉,哼。”

柳丹姝柔柔的道:“不, 是丹姝不夠好, 惹了薛公子嫌棄。”

“丹姝已無顏再來文華宴,明年的宴會,王爺請別人來吧。”

齊王見她淚眼盈盈,嬌美的仿若雨中梨花,心疼的抱住她柔弱無骨的身子, 怒道:“丹姝不要這樣, 這京中又有誰音律比你更好?”

幕僚中有慣會讨好的, 此時便道:“那小子不過一介草民, 竟敢對王爺無禮,使丹姝姑娘傷心,真是罪大惡極。”

“屬下願主動請纓,給那小子一點教訓,也好出了這口惡氣。”

齊王果然順心, 道:“很好,那這件事便交給你了。”

那幕僚名叫王捷,在王府任長史,長臉三角眼,最喜歡踩低捧高,欺壓百姓以讨好上位者,滿足自己的私欲。

得了命令,回到自己院子便叫來家丁,讓他們糾集幾個地痞流氓去廢了薛亦的手。

這天,小暑同廚娘一起采買回來,心驚肉跳的來找文羽穆,“少夫人,不好了。”

文羽穆正在飲茶,聞言放下茶盞笑道:“瞧把你急的,什麽事不好了啊?”

小暑拍着心口道:“這幾日咱家不遠處那棵柳樹下聚了幾個痞子,我每次出入,都感覺他們在打量咱家。”

自從經歷了劫匪一事,她對別人,尤其是那些高壯兇狠的男人的眼光格外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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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羽穆放下了茶盞,沉吟道:“你做得很好,這件事我會留心,你先不要告訴少爺,這幾日也少出家門,采買讓廚娘去即可。”

小暑很信賴他,見他胸有成竹,也不怕了,笑着拜了一下,“是,那我就先去準備午膳了。”

“嗯。”

她走後,文羽穆特意脫下罩紗袍和玉簪,用發帶束發,換了身普通男子的衣服出門觀察了一下,發現那幾個人果然是在盯梢他們家,見他出來,還格外興奮,甚至還有兩個尾随了上來。

他嘴角微勾,逐漸走向一段人煙稀少的邊緣小徑。

那兩人跟到一段小路,正準備下手,卻見他們跟随的人竟自己停了下來,轉身靜靜地望着他們。

“小子,還挺警覺啊。你就是薛亦吧?長得果然人模狗樣的,是個小白臉。”

文羽穆眉毛微動,果然沒猜錯,是沖着阿亦來的。

他們最近得罪的,無非就是文華宴上的文人騷客和齊王以及柳丹姝。

“誰讓你們來的?”他問。

兩人哈哈大笑,摩拳擦掌的走向他,“小子,甭管是誰讓我們來的,乖乖讓我們廢你一只手,省得你多受罪。”

文羽穆微微歪頭,好似有些好奇,“哦?你們要廢我哪只手?”

“哈哈哈哈哈,那要看你是哪只手握筆了。”

“是啊,小子,自己乖乖交代吧,省的過幾天還要再麻煩爺爺我一次。”

文羽穆眼神倏然冷厲,“想要我的手,拿命來換吧!”

該死,真該死,竟然想廢了阿亦握筆的手。

他素手輕擡,伸出袖擺,如玉的手指完美修長,寬大的袍擺被風微微吹動,宛若畫中走出的谪仙人。

下一瞬,卻是殺意驟起,月白身影如燕子般無聲躍起,沖向兩個痞子。

‘咔吧——’是喉骨被捏斷的聲音。

沖在前面的痞子不敢置信的捂着脖子倒下,誰能想到,這如玉的手,竟是殺人碎骨的兇.器。

剩下的一個痞子吓得跌坐在地上連連往後挪,“別,別殺我,我說,我都說。”

“很好。”

“是,是王家的下人叫我們下手的。”

“王家,哪個王家?”

“是,是王長史,他在齊王府當長史,就是他家的下人。”

文羽穆冷笑,“很好,你也可以去死了。”

說罷,捏斷了他的喉嚨。

屍體不必處理,反正古代查不了指紋,也無人能追蹤到他頭上。

他氣定神閑的走出巷子,往家走去。

王長史,是齊王指使的嗎?沒想到堂堂親王,心胸如此狹隘。

可惜,要殺一個王爺引起的風波太大了,還需從長計議。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大可以殺人後遠遁千裏,也無人攔得住他,可阿亦還要科舉,以後還要入朝為官,一旦有蛛絲馬跡被發現,就可能會連累他。

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他沉吟着,走到了家門口,推門進入。

外面剩下的三個盯梢的不禁納罕,“奇了怪了,這小子囫囵個的回來了,老四和老五怎麽不見人?”

“是不是這家夥不是薛亦,所以他們就沒跟他,自己浪蕩去了?”

又等了許久,等到天黑,人還是沒見着。

“這兩個家夥到底死哪去了!”為首的老大一拳錘在樹上,怒道。

“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啊。”一道清潤的聲音倏然在頭頂響起。

三人擡頭一看,樹上竟不知何時蹲着一個人,扶着樹幹,嘴角噙着笑意望着他們。

他們頓時感覺脊背發涼,頭皮都炸了起來,這人是什麽時候在樹上的,又看了他們多久,他們竟然完全不知道……

要是這樣的高手想要殺他們……

幾人驚恐的咽了口口水,兩股戰戰,一時不知該逃跑還是該求饒。

“大,大俠何方神聖?”為首的老大戰戰兢兢地問。

文羽穆輕笑,“不認識我了嗎?不是還說要廢我的手?”

“你,你就是薛亦……不,這不可能!”

“不可能,不是說薛亦是個小白臉書生,這不可能!”

此時,他們也終于看清這逆着光的面容,竟然真的是白天走出薛家的那個!

完了,全完了。

那老大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大俠饒命,饒命啊,我們也是被人指使的。”

“是啊,我們是被人指使的。”兩個小弟也跟着跪了下來,苦求不止,“饒了我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文羽穆冷冷看他一眼,“被你們所害之人,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那人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只不住地哭求。

“說吧,是誰指使你們的?”文羽穆問那老大。

那老大仿佛看到了希望,忙和盤托出,“是齊王府的長史,名叫王捷。就是他家的下人聯系的我們。”

看來那兩人沒說謊。

他又問,“你可知為何他要你們來?”

“是,是,我留了個心眼,給那家丁塞了銀子,他告訴我,是因為您得罪了齊王殿下,王長史為了讨好齊王,才主動請纓要給您一個教訓。”

文羽穆垂眸,“你們可以走了。”

“是,是。”三人屁滾尿流的爬起來,瘋了一般的往前跑去。

文羽穆跟了他們一路,見他們果然說要去王長史家報信,就在他們快到之時殺了他們,屍體随手丢進路邊小巷。

再往前走一段,果然有一家院子上挂着王宅的牌子。

他繞到牆邊,足尖輕點,翻牆而入。

進了王家,路上偷聽了幾個下人說話,他一路摸到王捷的卧室。

王捷正抱着一個豐乳肥臀的婦人睡覺,文羽穆打暈了那婦人,将她丢到一邊,而後弄醒了王捷。

“什麽人?”王捷怒而睜眼,随後臉色大變,“是你?!”

他自是認得文羽穆的。

“來——”一把匕首橫在他喉嚨前,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呼喊。

“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齊王指使你廢我夫君的手?”

王捷冷汗涔涔,鼠眼轉了幾轉,道:“當然是王爺吩咐的,你們讓王爺丢了面子,王爺要我教訓你們一番。”

文羽穆匕首往前一送,血絲順着匕首蜿蜒。

“真,真的是王爺,我和你們無冤無仇,怎麽會下此毒手呢?”

文羽穆哂笑,“難道不是為了讨好王爺嗎?”

王捷一卡殼,仍咬死了道:“真,真的不是我。”

文羽穆冷眼望他,一個人在面對逼供時是不是在說謊,他還是分辨的出來的,何況這家夥演技太拙劣。

他匕首又往前推了一點,眼中滿是冷酷,“說!”

“我說,我全都說。”

“要事無巨細,懂嗎?”

“是是是。那日,你們走後,柳丹姝向王爺哭訴,王爺氣你們不識擡舉,想要給你們一個教訓,只是不好意思說。”

“我為了讨好王爺,就主動為他排憂解難,順着他的心思說要給教訓你們,王爺就同意了。”

“真,真的,我只是為了讨好王爺,真正想要教訓你們的人是他啊!”

文羽穆匕首離開他的喉嚨,“你還真是一條好狗啊。”

王捷剛松了一口氣,卻見一道白影閃過,随後咔噠一聲脆響,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喉嚨被捏斷的聲音。

齊王雖可惡,助纣為虐者卻更加可恨。

王捷不甘的瞪着眼睛死去了,文羽穆将他提溜出去,一路提到了王府門口。

他擔心裏面有暗衛,所以沒有貿然闖近,只是遠遠的将王捷的屍體擺放在距離王府大門正前方,彎折成跪拜的姿勢。

而後,他砍下了王捷的右手,放在王府門口的臺階上。

這一切都進行的無聲無息。

他處理了身上沾了血污的衣服,回到家中。

薛亦還在安睡,為了怕他中途醒來,文羽穆在他喝的茶水裏加了安神藥。

他缱绻溫柔的望着他的睡顏,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在他身旁躺下,閉上了雙眼。

睡吧。

後半夜,京城再度下起了大雪。

翌日清晨,王府的門房打開門,想要清理一下門前的積雪,卻發現門口堆着一個雪人。

“奇怪,這是什麽,誰在這裏堆了個雪人?”

“王府門口也敢造次,真是好大的膽子。”

門子憤憤的走過去,就會給他找事!

他生氣的使勁一推——

“啊啊啊啊啊——!”

王捷的屍體向後倒去,露出了冰冷青白的面孔,門子凄厲的尖叫驚醒了王府的清晨。

很快的,王捷的右手也在大門口被找到。

何等驚悚,何等詭異。

由于許多人都看見了,這消息瞞也瞞不住,下人們飛快的報告給了齊王。

見到王捷詭異的屍體和斷肢,齊王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驚疑不定,仿佛有一雙隐藏在暗夜中的眼睛在盯着他,有一把無形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只要閉上眼睛,王捷的慘狀就在他眼前浮現,冰冷的恐怖就扼住了他的心髒。

“查,一定要查出是誰!”

“去把五城兵馬司的溫長寧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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