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第22章

畫面一轉,是當年微博上的無數诘問謾罵。

【你收錢的錄音都曝光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收錢退賽的垃圾,滾】

【虧我那麽喜歡你】

【惡心,我還特地買了現場票來看你】

【年紀輕輕目光這麽短淺,就算發揮失常拿不到前三,那麽多公司想簽你,要賺錢還不容易?】

【從節目播出就一直關注你,真的對你很失望】

……

熱汗浸透了額發,眉心忽然觸來一點溫熱。

沈霁驚醒了。

在小鎮與客棧尚且蘇醒前,昏暗的房間內,急促與平緩的兩道呼吸彼此交錯。

這些年沈霁偶爾會做些關于當年的噩夢,醒來時總是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

在人前唱不出歌,弟弟和爸爸在醫院生死未蔔,一沓沓的收費單,跑不盡的醫院長廊,無數個在走廊長椅上驚醒的夜……

他每次都得花幾分鐘,把自己妥帖地從那個無數情緒腐朽混雜、充滿絕望的泥潭裏拔出來。

然而此時床邊卻站着個人,拂開他被汗水浸濕的額發。

Advertisement

“天還沒亮就聽你在那咕咕哝哝地念叨什麽,”傅在桐彎着腰,語氣意外的溫和,“做噩夢了?”

薄薄的窗紗外只有一線朦胧的光,屋內仍舊陷在蒙昧之中,床邊的男人五官模糊,唯有那雙眼,明亮深邃,傾身靠近時,未散盡的香水味迎面拂來,淡淡木質香與皮革味,令人心安。

沈霁劇烈的心跳漸歸平緩,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支吾着嗯了聲。

“還早,才五點。”傅在桐說話時仿佛帶着某種誘哄的魔力,将他按回枕頭上,“閉眼再休息會兒。”

重重噩夢消耗精神,睡了一晚,醒來後卻更累了,沈霁聽着他的聲音,又生出幾分困意,剛閉上眼,又不太放心地偷偷睜開一只眼,瞄了眼床頭。

跟只剛被接回家,被哄着睡下後探頭探腦、生怕主人跑掉的小奶狗似的。

傅在桐坐在床邊,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注意到他的動作,似乎笑了一聲,卷在嗓音低沉的句尾,不甚清晰:“我看着呢,睡吧。”

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沈霁在迷迷糊糊中想。

哦,他對我圖謀不軌。

可是他對我很好啊……

意識在反複橫跳的“他對我很好”與“我是直男啊他對我不軌”之間逐漸消弭。

沈霁又安靜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光已亮,沈霁懶懶地揉揉眉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摁亮屏幕看了眼。

還好,七點,沒睡到太晚。

傅在桐不在屋裏,八成已經在樓下準備早飯了。沈霁快速洗漱完,換好衣服下樓,靠近廚房,就聽到傅在桐跟唐冶在那講相聲似的:

“老傅,你家小雞的怎麽還沒起床,這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累的呗。”

“昨個兒是你家小雞賺房租,今天換你當頂梁柱啊?”

“那可不。”

……什麽叫“你家小雞”啊?

沈霁輕吸了口氣,刻意放重腳步聲,提醒裏面的人自己要進來了。然而那兩位并不在意,他一進屋,唐冶就熱情地招呼傅在桐:“喲,老傅,你家小雞來了。”

席彤微嫣然一笑:“小雞,昨兒喂豬累了,今天就換傅哥去放羊吧。”

沈霁頭頂一片黑線,緩緩問:“你們當這是演鄉村愛……故事嗎?”

差點沒把住嘴。

屋裏一片笑聲。

項川也在廚房裏,他現在的處境有點像坐大巴過來的那天,他不滿節目組艾特嘉賓的順序,準備在車上給沈霁一個下馬威,想把坐在沈霁身邊的唐冶叫走,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尴尬。

當時沒辦成,現在倒反噬了。

除了老好人唐冶會照顧照顧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疏離他。

早上沒有游戲,沈霁還以為節目組總算願意做人了。

結果吃完早飯,方導演就拎着他那個祖傳的大喇叭來了:“同志們好——昨晚睡得好嗎?剛剛吃得香嗎?”

唐冶的胃登時抽了下:“見到你就睡不好吃不香了。”

方導演笑嘻嘻的,假裝沒聽到:“看來大家都休息得非常好!鼓掌!那大家應該能以最飽滿的精神,迎接喜來春客棧重啓後的第一批游客啦!”

所有人:“…………?”

方導演:“由于某些剪輯師聽到了嗎給我剪掉這句大家都知道的原因,現在小鎮上旅客很少,沒有素人,我們決定邀請一些飛行嘉賓充當旅客,體驗小鎮風情,感受客棧熱情……”

接收到傅在桐“廢話少說”的眼神威脅,方導演趕緊加快語速:“第一位旅客将在中午抵達,請做好接待準備。”

其他人都還一臉“你在開玩笑嗎”,傅在桐率先反應過來:“旅客?既然是客,那應該要交房租的吧。”

方導演愣了下,點頭。

“既然是客,那資金應該和我們不一樣,是不受限制的吧。”

方導演搖搖食指:“雖然限制沒你們的大,不過還是有限制的,飛行嘉賓是抽簽來決定自己的資金的。”

“最低多少?”

方導演納悶地瞅瞅他:“最低是八百……傅哥,你問這個做什麽?”

傅在桐渾不在意地哦了聲,懶懶地揚了下下巴,示意其他人幹活:“去把客棧剩下的所有房間價格翻一倍。”

唐冶頓時領略了他的意思,禁不住佩服鼓掌:“黑啊老傅,實在是黑!”

沈霁的良心已經被昨天差點沖出豬圈的豬沖垮了,覺得這個主意非常可行,歡快地去拿小黑板,準備狠狠宰一把第一波來送人頭的旅客。

方導演:“……”

真沒想到還能這麽玩。

方導演弱弱地提醒:“各位,請誠信經營,你們的做法是要被投訴到工商局的。”

“切。”

衆人頓時沒了興致,冷漠地原地作鳥獸散。

在飛行嘉賓到來之前,由難得支棱起來的傅影帝主持,在院子裏開了個小會。

傅在桐大手一揮:“房價不能漲,那就在其他方面做文章。”

席彤微連連點頭:“咱門日子過得這麽苦了,削他們一把也不過分是吧。”

“我們的口號是——”

“雁過拔毛!獸走留皮!”

整個一小型傳銷現場。

沈霁最後的一點壞心情也沒了,笑着道:“感謝傅前輩帶着我們發家致富,離你夢想的套間不遠了,大家都能走上人生巅峰住上小單間。”

目前為止都是一個人住小單間付房租的席彤微衰衰地道:“孩子,你還小,小單間也沒那麽快樂。”

沈霁一開口,傅在桐的目光又忍不住溜過去。

他最近實在奇怪,意識不斷警告自己“注意距離不要瞎撩”,身體卻總是不由自主湊近。

今早有些失了分寸,他盯着沈霁的睡容看了十分鐘,給他掖了兩次被子後又覺得不對,幹脆六點就出門來了趟晨跑。

明明警告着自己要保持距離,可聽沈霁一說,他又忍不住磨牙:小白眼狼,對你那麽好,居然還想一個人搬出去。

轉念一想,傅影帝又自信滿滿地琢磨:難不成是天天看着我,有點把持不住了?

年輕人,燥嘛。

沈霁還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持不住了,滿心撲在賺錢上,扭頭跟着唐冶在那商量怎麽黑人。

商量完了,搓手等待第一個送人頭來的。

氣氛比較和諧,項川也不再一個人生悶氣似的不吭聲,湊過來試圖插進話題:“萬一來的是熟人呢?”

他一開口,傅在桐就非常小心眼地不吱聲了,懶噠噠地靠在樹上,抓着沈霁的小辮子玩。

“這你就不懂了,”唐冶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太忍心撂下他不管,給了點面子,笑得呲出一口小白牙,“如果是熟人,那更要扒得他什麽都不剩,朋友價,翻倍價。啧啧,如果是你們傅哥,那下手肯定比我更黑。”

席彤微打趣:“那咱們這客棧不該叫喜來春了,就叫黑心客棧吧。”

黑心客棧開張幾天,終于在中午迎來了第一位旅客。

正午十二點,準時出現在客棧大門口、提着行李箱跨門而入的,還真是個熟人。

是傅在桐多年的至交好友、當紅天王陳星白。

項川瞬間激動得臉都紅了,沖上去想幫他提行李。

陳星白摘下墨鏡眨眨眼,他有一雙很會笑的眼,整個人氣質很溫潤:“沒事,不重,我自己來就好。”說完,掃了眼客棧的環境,滿意點頭,“環境還不錯嘛。”

最後才看向傅在桐,做出個誇張的伸展手臂的動作:“老傅,不歡迎歡迎我?”

傅在桐往後退了一步:“先告訴我,你抽到了多少資金。”

其他人趕緊豎起了耳朵。

陳星白茫然地迎着衆人充滿渴望的眼神,不明所以:“八百。”

唐冶、沈霁和席彤微齊齊“嘁”了聲。

陳星白:“???”

傅在桐嫌棄地将他從頭打量到腳,仿佛在看一塊非洲黑炭,一手插在兜裏,并沒有歡迎老朋友的熱情,偏頭給沈霁介紹了一下:“這是陳星白,一個最低數有多少,他就能抽到多少的非酋。”

沈霁從陳星白出現的瞬間,就以螃蟹步悄無聲息鑽到傅在桐背後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陳星白。

懷揣着音樂夢想的人,多多少少都向往着陳星白。

出身古典音樂世家,毅然走上父母歧視的流行音樂道路,十來歲就開始寫歌發歌,二十多歲大紅大紫,成長為如今的天王……

除此以外,陳星白還是知道他另一個馬甲的人。

并且是個更敏銳、更可能發現他、拆穿他的人。

沈霁揉揉額角,有點煩惱。

他十四五歲時,在沈淩的鼓勵下,開始省吃儉用、克扣夥食費,攢下零花錢和過年的紅包,還去偷偷打了些零工,花了一年的時間,買了些錄歌的設備——都是最便宜的,或者淘的二手。

湊夠東西的那天,是他的生日。

那天沈淩神神秘秘的,讓他閉上眼,要給他一個驚喜。

等他睜開眼,眼前的世界一亮。

溫暖的蛋糕燭光在房間裏閃爍着,映照在弟弟蒼白帶笑的臉上,以及一把全新的吉他上。

沈霁是不準沈淩學他省錢的,自己攢錢的空隙裏,也時不時擠一點出來給弟弟,要他多買些好吃的。

沈淩嘴上答應着,卻偷偷把錢全部存了起來,每天路過樂器行,都會跑進去,确保自己看上的那把吉他還在,順便哀求店主幫他留下來。

最後在沈霁生日這天,他砸碎了自己的存錢罐,給哥哥買了一把吉他。

那年是高一,沈霁擁有了人生裏的第一把吉他,找了個小衆的音樂平臺,署名“霁淩”,把翻唱的歌發了上去。

點擊很少,評論就更少了。

他也不氣餒,最開始是翻唱,後面開始自己寫歌,自彈自唱發上去,堅持發了一年,一首吉他清唱被人轉到了另一個平臺上,意外火了一把,多了許多關注的人。

他自己沒能力編曲、混音做後期,發的歌都是吉他伴奏清唱,反而突出了一把好嗓子。

陳星白就是那時候找上他的。

那時候陳星白也才十八九歲,還是沒有出頭的時候,表示很欣賞沈霁,跟他暢聊人生與夢想,教他怎麽寫歌,幫他編曲做後期。

倆人合作發歌,也走紅了一把。

認識了兩年,沈霁高考結束的時候,陳星白已經紅起來了,也不介意坦露身份,給他推薦了一檔節目,讓他去試試。

那檔節目就是《蒙面唱将》。

後來家裏發生重大變故,沈霁當了逃兵。

他自覺對不起陳星白,把當時的社交賬號都删除後,就沒有再聯絡過。

雖說認識了兩年,但都是網上交流,沒有交換過照片,他的嗓音也比以前更成熟了……而且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陳星白應該不記得他了吧。

注意到陳星白的目光有意無意往這邊掃來,沈霁心虛地又躲了躲。

他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居然還會和陳星白有這麽近距離的會面。

陳星白眯了眯眼,覺得有趣:“老傅,你背後那個小朋友有點害羞啊。”

傅在桐擋着他的視線,嘴角一勾:“可能是發現你人面獸心的本質了吧。”

“……”你還真夠記仇的。

唐冶和項川分別拿了一次第一後,已經從大床房搬到了标間,客棧目前還剩兩間大床房。

不過大家着重推薦的是金光熠熠的複式套間:“設備完善、格局好、布局好、朝南安靜睡得香!”

飛行嘉賓只來一天,陳星白掌握八百巨款,還沒意識到自己在被剝削,看看一晚三百五的價格,輕松地點點頭。

之前見面時,項川對傅在桐也很殷勤,但發現傅在桐對自己愛答不理後,也不怎麽湊上來自己找不痛快了,但即使陳星白婉拒了他,他還是厚着臉皮跟了上去。

沈霁躲在傅在桐背後觀察,猜測大概是項川覺得他和陳星白一樣是做音樂的,更容易得到賞識。

正想着,腦袋就被戳了下。

他茫然擡眼,傅在桐伸着手指,又戳了他一下,悄聲問:“你欠老陳錢?”

“……”沈霁面不改色,“陳前輩的光芒太耀眼了,我怕我直接看他會被閃瞎。”

傅在桐不樂意了:“那你直接看我就不怕閃瞎?”

沈霁卡殼了一下,沒想到他連這種明顯随口胡謅的話都要攀比,只能努力找理由:“因為傅前輩對我很好,更有親和力。”

“那還一口一個傅前輩的叫?”

沈霁心想,我倒是想叫你傅小姐,但我怕你打我。

他忽然靈機一動:“桐桐?”

傅在桐:“……”

沈霁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你看,我就說,我敢叫你不一定敢應。”

成功地把傅在桐堵回去了,陳星白也下來了。

沈霁也覺得自己剛才躲債主似的表現過于心虛,一邊觀察着傅在桐厚臉皮的樣子,一邊像模像樣學着。

陳星白一掃這倆人,若有所思。

看來傅在桐不是自戀,是這小孩兒真喜歡他啊。

啧啧,連表情都要模仿的。

倆老朋友許久不見,相約着坐到了院子裏的大樹下,一本正經地聊天。

等攝影拍完足夠的鏡頭,傅在桐就懶得繼續配合了,大搖大擺帶着陳星白溜達到後院,從兜裏摸出煙,點燃抽了兩口,舒了口氣。

從後院能看到前院兩塊綠汪汪的菜地,沈霁和席彤微,一頓一站,挎着籃子,在研究哪些菜能拔出來當午飯的食材。

遠遠望去,青年身形修長筆直,淡金色的頭發恍若畫筆描繪,在午間陽光下熠熠生輝,那張面相明明偏冷,眼睛卻天生帶笑,柔化了氣質,染着發也不顯得乖張,倒讓人覺得乖乖的,像個幹淨的小天使。

陳星白保護嗓子,從不抽煙,離他遠了點,又多看了幾眼沈霁。

傅在桐吐出煙圈,冷冷瞥他一眼:“看夠了沒。”

陳星白啧啧兩聲:“我還以為他網上的照片都是P過的,現實裏哪兒真有那麽精致的人?沒想到真人長得比照片上還帶勁,朋友,我現在真誠地建議你禮貌性彎一彎,性別別卡太死嘛。”

傅在桐盯着沈霁的背影,彈彈煙灰,沒有再抽一口,任由那支煙在指間燃燒:“我筆直。”

我怎麽看你搖搖欲彎啊。

陳星白心裏碎碎念了句,想起件事:“對了,你确定他就是你那白月光了?不會是被色相迷惑吧,你也就酒醉時聽到那麽一段啊。”

“說多少次了,不是白月光。”傅在桐皺皺眉,有些不耐。

“那你告訴我,就那麽驚鴻一瞥,記了五年,找了五年,你說你找他幹嘛,找出來供着啊?”陳星白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長籲短嘆,“我早說過,你就是對人家一見鐘情了吧。”

“鐘個幾把,”傅在桐随手将煙頭碾滅,“我當年都沒看過他的臉。”

陳星白聳聳肩:“行吧,你高興就好……怎麽不抽了?”

“那小孩兒不喜歡煙味。”

“………………”

午飯也是傅在桐親自下的廚。

陳星白最近在籌辦演唱會,忙裏忙外的,排練了很久,接了節目組的約來露個面,純當來散心了,吃完飯,擦擦嘴就想出去逛逛。

然後就被黑心客棧圍堵住了。

陳星白後知後覺不對,護住胸口,弱弱地往後退了一步:“你們、你們想做什麽?”

傅在桐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咬着飯後戒煙棒棒糖,冷笑:“你說呢?”

沈霁配合地翻開小本本,拿出裏面的賬單,不過他沒吭聲,轉手遞給了唐冶。

這是個好鏡頭,唐冶還刻意退後了兩步,想讓沈霁好好發揮,收到賬單,疑惑地看看他,但也不好問,只能自然地接過來,看了一眼,就止不住地笑起來:“根據我們詳細的計算,老陳你這一頓一共吃了三百九十九元,請先結個賬。”

陳星白錢包一痛,不可置信:“一盤土豆雞塊、一盤蒜泥生菜、一盤回鍋肉、倆四喜丸子和一份肉餅蒸蛋,還有鍋絲瓜湯,就我了解的這邊物價,食材費有九十九嗎?你們這是家什麽黑店?”

傅在桐眉目淡然:“我的出場價是三百。”

“……那剩下的九十九哪來的?”

“老陳,你這話就不對了,除了老傅,我們也有出場費和勞務費啊,”唐冶把賬單遞給他看,“本來是四百的,我們小雞一尋思,九九聽起來吉利,還給你優惠了一塊錢。”

吃了頓午飯,資金就被刮得差不多了,陳星白捂着胸口,接過賬單看了看,表情忽然一愣。

賬單是傅在桐讓沈霁寫的,沈霁也沒多想,瞎幾把寫了一通。

見到陳星白表情發愣,他才後知後覺不妙。

他以前寫歌時會把手稿拍給陳星白看!

陳星白難道還記得他的字跡?

沈霁小碎步上前,不動聲色地将賬單拎回來,微笑着一揣:“唐哥,拿給陳前輩看,你也不怕給他撕了。”

陳星白腦中才閃過零星的熟悉感,又想不起具體的東西,賬單就這樣消失在眼前,沒來由有些急,盡量放緩語速,保持在外人前的風度:“我不撕,給我看看,我才能确認你們沒訛我啊。”

“哦,那不用看了,”傅在桐的偏心是沒原則的,看沈霁不想給他看,果斷開口,“我們就是在訛你。”

“……”

痛擊完陳星白的錢包,就該帶他到處轉轉了。

項川巴不得能有機會和陳星白相處,拍着胸脯想攬下這活兒。

項川推沈霁掉水裏的事已經傳開了,陳星白知道得還更多——比如傅在桐堵着項川,逼他也跳了回水。

傅在桐雖然看着脾氣大,但其實很少為難人,能讓他這麽做,看來是很不待見項川。

他對這個後輩的唯一印象也就“蒙面唱将第一名出道”,但以他個人之見,項川當這個第一,有點勉強了。

一秒計較完所有事,陳星白露着依舊和煦的微笑,禮貌拒絕:“哎,你們平時也挺累的,我看老傅很閑,讓他陪我吧。”

說完,沖傅在桐使了個眼色。

傅在桐挑了下眉,本來懶得搭理,略微一頓之後,又勉強想起陳星白在華語樂壇的地位,順手拎起沈霁:“看你老打呵欠,出來醒醒神。”

沈霁就是故意裝困,沒想到這也能躺槍,不僅沒實現目标離陳星白遠點,反而又被拉近,差點嘔血。

成年人之間的拒絕是有形的。

項川臉色發僵,眼睜睜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裏郁悶得吐血。

一出門,陳星白先沖跟拍攝影打了個手勢,又歉意溫和地朝沈霁笑笑,然後單獨拉着傅在桐,遠離沈霁三尺,壓低嗓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老傅,我覺得有點不對。”

傅在桐推開他腦袋:“光天化日之下,你這麽拉拉扯扯我就很不對。”

陳星白沒跟他開玩笑:“我回憶了一下,忽然覺得……你這小白月光的聲音,我也很耳熟啊。”

傅在桐松松垂在身側的手陡然一緊。

他突然有了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窺視的感覺。

即使這個人是他的朋友,依舊讓他很不爽。

陳星白還在那念念叨叨:“我給你說過的吧,我以前遇到過一小孩兒,很有天賦,後來人忽然蒸發了,我那時候也忙,回頭想找,人就找不着了,肯定是故意躲我。他當年和我一起發歌,用的名字是‘霁淩’,你這小孩兒不就叫沈霁?”

他說着說着就有些激動,傅在桐依舊神色漠然:“你能不能別瞅到個漂亮小孩兒就說是你老朋友,會顯得你很gay。”

說完,他抛下老朋友,去抓後面那個企圖溜走的小朋友。

仨人在外面轉了一圈,打卡回來,順便買了晚飯需要的食材。

因為敲了陳星白的竹杠,今晚的房租也不用擔心,大夥兒總體上還是非常高興的。吃過晚飯,陳星白提議玩會兒鬥地主,也得到了一致認同。

傅在桐波瀾不驚,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去要牌吧。”

其他人也充滿鼓勵地望着他,嗯嗯點頭。

要副牌怎麽了?

完全不了解節目組尿性的陳天王納悶地回過頭,朝工作人員那邊喊了聲:“方導,麻煩給我們來三副牌。”

方導演露出小虎牙,拿着擴音大喇叭回:“好的,一副撲克牌十塊錢。”

陳星白:“……”

陳星白看了眼所剩不多的資金,表情複雜:“你們這哪來的土匪幫,從節目組到嘉賓沒一個不黑的。”

席彤微:“反正是陳哥提議要玩牌的,我們這兒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誰提誰給錢。”

陳星白很少上綜藝,不過也清楚大部分綜藝的套路,假裝上了當,配合地去買了三副牌。

在場除了傅在桐,他的咖位最大,在刻意的把控下,輕松掌握主導權,笑容依舊溫和:“玩牌嘛,肯定需要點懲罰規則,不然就沒意思了。”

項川連忙點頭。

“這樣,”陳星白說,“每輪第一個出完牌的,可以給剩下牌最多的那個提要求,像大冒險真心話回答問題都可以。”

傅在桐揚了揚眉。

別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陳星白年輕時到處跑,跟人學了把賭術,出千挺厲害。

看來這是準備針對沈霁了。

他暗暗皺皺眉,主動接了一副牌去洗,修長的手指流暢熟悉地切牌洗牌,動作幹淨利落,很是賞心悅目。

沈霁正看得驚奇,傅在桐忽然歪了歪頭。

冷不丁耳垂一熱,傅在桐靠了過來,為了不讓聲音被錄進去,嘴唇幾乎貼在沈霁耳朵上,說話時溫熱的吐息盡數噴灑在他耳廓上。

話音輕輕的,簡直像在講情話。

“離陳星白遠點,你看他看你的眼神,是不是挺變态的。”

“……”

臉不紅了,心也不跳了。

沈霁默默看他一眼,開始懷疑這倆娛樂圈盛傳的好哥們是不是表面塑料友誼。

鬥地主開始,每個人摸牌,第一輪的莊家是唐冶。

在六人局裏要針對一個人也不太方便,陳星白給傅在桐丢了個眼神,讓他幫個忙。

傅在桐年輕時有段時間也不學好,吃喝嫖賭,除了嫖外樣樣精通,賭術比起陳星白只高不低。

見傅在桐點了下頭,陳星白放心地收回目光。

好哥們兒,就是靠譜。

十分鐘後,傅在桐順利地把老朋友送上了刑場,成功幫他拿到了輸家寶座。

陳星白:“……”

傅在桐毫不心虛地聳聳肩,淡定自若地轉頭看沈霁:“來,我們的贏家,想讓陳星白做什麽?”

沈霁并未察覺到這場鬥地主裏隐含的刀光劍影,斟酌片刻,忽然想起之前在宿舍玩牌時,寧醉想到的一個很損、但又不一定那麽損的問題。

“嗯,”沈霁露出個無害的微笑,“陳前輩是客人,畢竟我也不是什麽惡魔……就讓陳前輩大聲念出自己的網名吧。”

說着,還招招手:“方導,借一下你的大喇叭。”

他記得陳星白以前的網名都挺中二的,也不知道現在風格變了沒。

陳星白氣若游絲:“……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沈霁托着腮:“陳前輩,你這樣我就更好奇了。”

陳星白:“………………”

你就是惡魔。

陳星白凝固了整整半分鐘,艱難地舉起那個大喇叭,吞吞吐吐:“男人……”

傅在桐的肩頭已經在抖了。

沈霁給予眼神鼓勵:“什麽什麽?”

陳星白深吸了口氣,舉着喇叭,氣沉丹田,破釜沉舟:“男人,必須霸道!”

席彤微一口水噗地噴出來。

沈霁狠狠嗆了一下,努力抑制嘴角的笑。

當年陳星白的網名就奇奇怪怪的,什麽“愛上你是我的罪”“低調,诠釋不了爺的高傲”……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畫風還沒變呢。

在傅在桐的有心縱容下,玩了幾把,沈霁就沒慘到淪為最後剩一大把牌那個。

陳星白簡直氣結。

晚上睡覺前,他約架似的,又把傅在桐給約到了後院。

傅在桐煙瘾重,即使不抽,也習慣咬着煙,嗅嗅味道,撩起眼皮,淡淡瞅着陳星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我就想用用你的辦法,他輸了我讓他唱首歌,這不挺好,他要不是我找的人也沒事,唱得好聽的話,節目播出去還能圈粉,”陳星白翻白眼,“又不是讓他大冒險給我獻吻,這麽小氣幹嘛。”

傅在桐咬着煙沒說話。

陳星白琢磨着:“而且也不至于那麽巧,我和你要找的人是同一個。”

将幾次提到唱歌時沈霁的表情細細回顧了一遍,傅在桐叼着煙,含混不清道:“不管是不是一個,別用那種方法逼他在你面前唱歌,讓我知道的話,我把高銘空投到你那兒去罵娘。”

“要不要這麽惡毒啊?”陳星白啼笑皆非,“說說?到底怎麽了,我知道你白月光……行行行,不是白月光,我知道他在你心裏的地位不一般,但他既然像你說的那樣,對音樂很有熱情,那讓他唱一下怎麽了?他還是個男團成員,唱唱跳跳不是必備能力嗎。”

“他不喜歡。”傅在桐拿開煙,斬釘截鐵道,“那小孩兒好像有什麽陰影。”

陳星白怔了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行吧,我想想用別的辦法探口風。”

“你這惡心巴巴的眼神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大直男,認識這麽多年,第一次看你對別人這麽上心細心,欣慰。”

傅在桐嗤了聲,轉身回屋。

來了半天,陳星白的資金就被黑心客棧刮去七七八八了,隔天早上,把他最後的錢也搜刮幹淨後,傅在桐大發慈悲,給了他一頓免費午飯蹭。

陳星白中午就要走,沈霁稍稍放了心。

不過前者似乎對他很好奇,抓着空隙就要問兩句,沈霁幹脆努力往傅在桐身邊湊,跟條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走哪兒都跟着。

傅在桐眼底含着笑,摸摸小金毛柔軟的狗頭:“怎麽那麽怕他?”

沈霁決定出賣一下表哥:“我小時候成績不好,表哥又是‘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全校第一的學霸,每次他來教我做作業,我都不敢呼吸,陳哥和我表哥有點像。”

這話倒也不假,他初中開始嘗試寫歌,經常不聽課,如癡如醉地寫一堆現在回頭看看都覺得好笑的東西,成績直線下降,一塌糊塗。

高中表哥家搬來燕市,他和表哥一個學校,那位表哥時不時輔導他和沈淩,他原來成績也不差,這才被救了起來。

等陳星白一走,悄麽聲當了一天隐形人的沈霁松了口氣,挺起胸膛重新做人。

反正出了這裏,他和陳星白幾乎不可能再有交集,陳星白也不一定真會盯着他不放。

旅客走了,又要繼續做任務。

工作人員把抽簽盒遞上來,傅在桐先抽了一張,觑了眼。

任務卡:因為老伴兒喜歡吃秋蘑,每個秋天,陳大爺都會和老伴兒一起上山采蘑菇。今年老伴兒生了病,不能陪陳大爺一起,陳大爺心系老伴兒,也不敢離家太久,去幫陳大爺采點蘑菇吧~

任務人數:2人。

任務獎勵:300元。

瞥見那個任務人數,傅在桐閃電般一伸手,鉗制住正要去抽卡的沈霁。

細膩的肌膚在掌心一蹭,他的眼睫顫了下,勾了勾唇:“你真的是男孩子嗎,手腕怎麽這麽細?”

沈霁窘迫地掙了掙:“我這叫骨感……幹嘛呢。”

“別抽了。”傅在桐把自己的任務卡在他面前一晃,“跟哥哥賺大錢去。”

沈霁木着臉:“這位哥哥,你這個大錢平攤下來一人一百五,你可能不知道,這個盒子裏的單人任務都是固定額,我随便抽個都是兩百……”

旁邊的唐冶突然抱頭發瘋:“怎麽還有五十塊錢的任務!給牛撿粑粑?為什麽會有這種任務!!!”

沈霁:“……”

迎着傅在桐戲谑的眼神,沈霁若無其事地把手縮回來:“哥哥,我們賺大錢去。”

去采蘑菇那片山離客棧挺遠的,走過去估計不太行。

考慮到傅在桐剛恢複,可能比較嬌弱,沈霁扭頭問工作人員:“有代步工具嗎?”

節目組的人一本正經:“我們不提供作弊工具呢親親。”

“……”

提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