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走出小區三百米，沈霁都忘了戴上口罩。

路過夜跑的大叔看他一眼，驚：“哎年輕人，是不是發燒了？前邊兒就是醫院，看看去吧。”

沈霁捂了捂燙呼呼的臉：“……謝謝，不用了。”

暈暈乎乎地戴上口罩打了車，坐上去了，他揉揉眉心，恍恍惚惚地分析傅在桐的行為動機。

看他運氣差，給他來點鼓勵buff？

那傅前輩可真是個好前輩。

傅在桐這邊的住所離宿舍不遠，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到了小區外，沈霁付錢下車，仍然處于迷茫混亂中走了幾步，餘光觑見門外樹下路燈角那兒有人。

路燈壞了許久也沒人修，北風卷着枯枝，飄下些許殘雪，被落雪撲到的人一動不動，與另一個人對峙着。

相處了幾年，沈霁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誰。

洛聿。

這個時候洛聿怎麽在這兒？

在和誰說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霁沒打算過去，又瞟了眼，光影模糊，他只看到那人不知道做了什麽，洛聿似乎被激怒了，忽然沖上去和他扭打了幾下。

沈霁的臉色頓時一沉。

被于靜提點過，他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提防心了，快速掃了眼附近——雖然這兒離公司近，OLIVINE也有點熱度了，不過這個時間大部分還在公司附近蹲着，他掃了一眼，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狗仔，悄無聲息湊近，動作快準狠，一把搶過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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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吓了一跳，眼睛一瞪：“搶劫啦！”

“不想被保安擰去派出所就安靜點。”沈霁壓低嗓音，仗着身高，動作利落，三兩下将相機裏拍到的洛聿身影徹底删光。

明星是公衆人物，打人可不是小事。

就算是傅在桐和人打架，負面影響之大也會讓高銘想直接殺了他滅口。

那裏是監控死角，萬一這個狗仔截頭去尾地把洛聿和人扭打的部分發出去，問題就大了。

解決完這個，他直接打了個電話給保安，來把這個狗仔送走。

做完這一切，沈霁才回過頭，朝着那邊走去。

洛聿面前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走。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人消失在轉角，只在離開之前回過頭，黑色鴨舌帽之下，陰沉的臉上有道疤，光線很弱，他沒看清對方的眼神，卻直覺裏面毫無善意。

洛聿一動不動的，站得筆直，沉默得宛如冬日的深夜，雙手垂在身側，死死地攥着，拳頭發着抖，呼吸發沉。

沈霁快步走到他身邊，皺眉看了眼那人離開的方向，低聲問：“怎麽樣？”

洛聿的身體很僵硬，像一個年久失修、缺少潤滑的機械，緩緩轉過頭來，眼底浮着一層茫然。他平時沉默寡言，唯一的興趣就是怼洛陽，少年老成，比沈霁都要成熟幾分。

沈霁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難看的表情。

他半晌才反應過來，很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

沈霁檢察了一下他的手和臉：“受傷沒有？”

洛聿又搖搖頭，低聲道：“剛剛好像被狗仔拍到了。”

“沒事，我抓到人給你删了，你們站在這個角落，應該沒有其他狗仔能拍到。”

洛聿徹底松了口氣，平直的唇角也不再那麽緊繃，輕聲請求：“小雞，剛剛你看到的事，別告訴其他人，尤其是洛陽，好嗎？”

沈霁沒有一口答應：“那是誰？”

洛聿迎着他擔憂的眼神，笑了笑：“一個要債的，我把錢打過去就解決了，不用擔心。”

沈霁沒有放下心，決定等會兒回去跟寧醉提一下，最近多注意注意洛聿。

兩人進了小區，慢慢走向宿舍樓。洛聿明顯心裏裝着事，尚存幾分稚嫩少年氣的臉上沉沉的，眉尖緊蹙。

他和洛陽雖然是親兄弟，但他和洛陽那樣咋咋呼呼、什麽都往外抖的性子完全相反，內斂又安靜，永遠不會給人惹麻煩。

到了樓下，正好撞到下來扔垃圾的洛陽。小孩兒腳步輕快，臉上覆着張黑色面膜，頭頂用皮筋紮着一撮粉毛，随着動作一顫一顫的，遠遠見到兩人，興致高昂地舉手打了個招呼——都一天過去了，這小孩兒還沒興奮夠。

分明和洛聿是一張臉，卻呈現着完全不一樣的天真爛漫，眼睛清澈得一眼可以望到底。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洛聿眼裏的請求，沈霁嘆了口氣，笑着迎上去，撥了撥洛陽的頭毛：“我看見外賣盒了啊，又想吃減肥餐了？”

洛陽嘿嘿搓手：“隊長和小戚霖都是共犯。”

沈霁這麽一打掩護，洛聿很快也調整好了狀态，冷着臉上來敲了下弟弟的腦袋：“別上去了，跟我夜跑五公裏再回去。”

洛陽眼睛瞪得圓溜溜：“五公裏？！你是我親哥嗎？”

說着回頭要求救：“小雞，你看洛聿！”

沈霁懶洋洋地揮揮手：“我先上去了。”

走進樓道，他的笑容消失，低頭給寧醉發了條消息，讓他最近也注意盯着點洛聿。

就這麽一耽擱，沈霁完全把之前上的綜藝最後一期抛到了腦後。

也就沒發現，繼他上熱搜之後，很快的，他和傅在桐的詞條又關聯到了一起。

節目組把傅在桐背着他回去的那一段也剪進去了。

cp粉激動得嗷嗷直叫，一夜之間，“桐舟共霁”這個超話沖到了CP榜前十。

傅在桐送完沈霁，回家懶得收拾廚房裏的一塌糊塗，打電話讓人來收拾，帶着狗兒子上樓看節目。

看的不是《一起向前吧》，而是沈霁五年前參加的那個節目。

當年他到處找人的時候，壓根沒往陳星白時不時提到的那個朋友上想，他本人也五音不全，對唱歌的節目毫無興致，埋頭忙自己的，因此完全錯過了這個線索。

最近挑着沈霁的部分一期期看，看得津津有味，深感這小孩兒天生就是該站在舞臺上唱歌的。

看完今天的份，傅在桐又悠哉哉地打開微博掃了眼。

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挂在熱搜上的神奇cp名。

點進去看了兩眼，瞅着精華裏精美的同人圖片和一篇篇的同人文，傅在桐随便點開一篇點贊數極高的，看完若有所思：“還可以這樣追人啊。”

粗略将這個超話定位為追人寶典的傅影帝用小號關注了超話，學習那篇文裏的第一步，給沈霁發了條消息。

-傅在桐：晚安。

以後沈小雞的早晚安就他來承包了。

那個來找洛聿的男人将近一周沒再出現過，沈霁和寧醉也安了點心。

也不知道傅在桐是怎麽和徐金虹吵的架，徐金虹沒再提讓沈霁單飛的事，也給予了OLIVINE一定的重視。

OLIVINE算是一炮而紅。

國內組合的舞臺展示機會不多，近兩年來綜藝上的舞臺影響也逐漸變小，集中在選秀舞臺上，所以偶像不是跑去參加各類真人秀綜藝，就是跑去演戲，偶爾發支單曲，運氣好紅了就能辦演唱會。

恰好之前合作過的植世準備再次嘗試打歌舞臺，邀請了OLIVINE。

沈霁和傅在桐說要忙起來了，也不是說瞎話。

随着OLIVINE走紅，事務也變多了，公司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工作。

除了要準備第一支專輯的歌，排舞，随之而來的還有采訪和其他綜藝的安排。

腳不沾地地忙了兩天，成天東跑西跑，寧醉買了個搪瓷杯，上面印着幾個字，“整天瞎比忙”。

忙到月底，沈霁也和戚霖寫出了專輯的主打歌，準備開始錄制。

天氣漸冷，在錄音棚通了個宵，沈霁頭昏腦漲地爬起來，習慣性打開微信一看，置頂的聯系人風雨無阻地發來一句“早安”。

沈霁靠坐在隔音玻璃上，笑了笑給傅在桐發消息。

-沈霁：傅前輩，你最近沒有接戲嗎？

本以為至少要中午對面才能有回複，備注欄那兒卻立刻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等待三秒，就有了消息：嗯，沒什麽好臺本。

不等沈霁鼓勵他兩句“好臺本肯定會有”，傅在桐又發來一句：所以我準備自己拍。

沈霁愣了一下，撐着玻璃牆爬起來，耷拉着眼皮打了個問號，溜達到洗手間，用冷水潑了把臉。這回傅在桐似乎是嫌打字麻煩，幹脆發了語音過來。

一大早的，大概還沒睡醒，還死撐着要回消息，那道磁性的嗓音啞啞的，帶着股濃濃的睡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了，毫不在乎地說着透露一句就能給營銷號刷滿下個月業績的話：

“嗯……我寫了個劇本，在籌拍，自己導演自己出資自己找人，忙活了一年，大概十二月底開機。”

沈霁被這道嗓音弄得耳朵酥酥癢癢的，耳根都紅了，手指抓緊了手機，呆呆地盯了鏡子裏的自己幾秒，才猝然反應過來，打字時指尖都有些抖，亂七八糟地打了一堆字。

反應過來自己打了堆毫無意義的東西，他咬着唇又一個字一個字删掉，重新來。

熬到大半夜還記得定鬧鐘提醒自己起來發早安的傅在桐：“……”

傅在桐眼睜睜看着備注上一會兒“對方正在輸入中”，一會兒又消失，一會兒又來“對方正在輸入中”，三番兩次，把他給氣醒了。

他幹脆坐起來，看對面還不知道要輸入多久，幹脆又發消息追問：昨晚幹什麽去了，看起來不太清醒的樣子。

沈霁臉紅了紅，這回就回得利索了：在錄音棚通了個宵。

怎麽能通宵呢，不愛惜自己。傅在桐不滿地想着，掃到錄音棚三個字，之前沈霁的承諾和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結合到一起，他突然有了興致，坐直了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沈霁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接通。

畫面展露出來，傅在桐靠在家裏的床頭上，一副倦容，眼睛卻很亮：“沈小雞，我想到個好點子。”

“啊？”沈霁光顧着看他去了，呆了三秒才反應遲鈍地應了聲。

傅在桐湊近了點屏幕：“怎麽不說話，網絡不好？”

沈霁拍了拍莫名鼓噪的胸口，飛快順杆往下爬：“嗯，有點延遲，你剛剛說什麽好點子？”

“想不想來我的處女作裏客串客串，”傅在桐頓了頓，“順便，寫寫主題曲？”

五年前他們沒有機會認識，沈霁與他在劇院裏擦肩而過，帶着一身才氣黯然離場。

現在他想讓自己的作品和沈霁的作品交融，展現給無數觀衆看。

是炫耀，是私心，也是信任。

從天而降的一個大餅，沈霁被砸得頭暈。他再自大也明白這個機會意味着什麽，本不該露怯，卻還是遲疑：“我适合嗎？”

傅在桐笑了笑，似乎很随意，眼神卻很認真：“沒有誰比你更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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