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看着堂下衆人神情的變化,蕭程又讓千鐘呈上之前從案發現場拓下來的一雙鞋印,在那些人有些發蒙的表情中,和他們腳上的鞋一一比對過去。
比了一圈回來的千鐘,對着蕭程輕輕搖了搖頭。
蕭程稍颔首,然後看着衆人道:“這雙鞋印是本官從案發現場拓下來的,方才比對過後,已經證明,它不屬于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
衆人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就聽蕭程又道:“所以這雙鞋印極有可能,就是兇手留下的。”
這句話是蕭程單獨說給錢德源聽的。
錢德源再次痛哭失聲,對着蕭程祈求道:“大人,大人您一定要将真兇緝拿歸案啊!”
顧懷昱在堂外看了半天戲,看到錢德源松口,總算松了口氣,等蕭程退堂後,他又想追進去問,但這一回,蕭程沒讓人放行。
等蕭程回到簽押房後,他依照這兩天收集來的信息,簡單的做了人物側寫。
依據案發現場兩個鞋印間的步寬,以及鞋印本身的長度,大致可以推斷出兇手身高在一米七五~一米八五之間。
從他可以悄無聲息制服錢衡,也能推斷出,對方身材高大,體格健碩。
蘇子衿說她醒來時,錢衡已經死了,屋內沒有其他人,說明兇手目标明确。
而根據仵作說的,錢衡胸前的血窟窿,有旋扭的痕跡,也可以看出兇手對錢衡的恨意。
由此可以推斷,這是一起仇殺,兇手一定與錢衡有極大的仇恨。
之後蕭程叫來邢捕頭,讓他帶人先把前兩個條件符合的人帶回來問話。
梁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特別小,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壯漢,邢捕頭第一天就帶回了二十人,不過一一排查後都不是。
到了第三天基本全城符合條件的男子,都來過衙門,可審問過後發現都不是兇手。
噠——噠——噠——
蕭程的食指在案幾上一下又一下的輕叩着,事發當日,他就下令城門加強守備,有可疑人等一律拿下,按理來說,兇手應該還在城內。
可搜查下來,卻怎麽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邢捕頭在一旁忍不住抱怨,“怎麽和牛大力似的,找個妹妹就人間蒸發了。”
蕭程叩在桌案上的指尖驀地頓住,眸中光影泯滅,叫住邢捕頭道:“你去查一查,牛大力和他妹妹,以及錢府之間是否有什麽聯系。”
“是。”答完話,邢川方後知後覺的想到,牛大力同樣是身材高大,體格健碩,和兇手的體貌特征相當一致,他不由愣住,心下喃喃道:不會這麽巧吧?
翌日
“大人!大人!”邢捕頭按着軟胎帽朝蕭程奔來。
蕭程一看便知道有結果了,“如何?”
“大人猜得不錯,他們之間确實有聯系。”邢川将查到的事娓娓道來,“原來牛大力的女兒,就是在錢府做事。只不過前段時間在錢府的小池塘落水淹死了!”
“為何會落水?”這才是關鍵所在。
“都說是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的,不過屬下用了點手段問出了真話,牛大力女兒的死和錢大少爺脫不了幹洗。”
如此牛大力的殺人動機也有了,但邢川卻有另一種擔憂,“牛大力也不知道是聽誰說了真相,總之為這事他曾在錢府大鬧一場,被打破頭後仍不死心,隔日又去一次,最後是被裝到麻袋裏,打了一頓後,丢到山裏去了,那之後牛大力便不見蹤影了。”
蕭程目光沉沉似乎在思考什麽,邢捕頭等了一會兒,小聲又問:“大人,屬下覺得,一個大活人只要活着總能留下點痕跡,牛大力最後一次在衆人面前出現,是十一月初三,距今已有十來天了。屬下是覺得,他消失得實在是太徹底了,會不會……會不會……”
那日被裝在麻袋裏的一頓打,早将牛大力給打死了!
蕭程擡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你可有問清,牛大力當日是被丢在哪座山?”
邢捕頭點頭,立刻會意,“屬下這就帶人去查。”
話罷邢捕頭就要離開,被蕭程叫住,“我也一同去。”
半個時辰後,蕭程領着邢捕頭與幾名官差來到城南還未開發的山林。
蕭程吩咐了兩句後,衆人四散開去。
一個時辰後,一名官差則找到了有些軟爛的麻袋,而邢捕頭則發現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可疑山洞。
蕭程遂領了衆人去探個究竟。
之所以說這個山洞可疑,并不是因為他們在山洞中找到有人居住過的痕跡,恰恰相反,這個山洞十分幹淨,沒有一片落葉,也沒有一塊碎石。
幹淨得太過不尋常,就像是刻意收拾過的一樣!而且還是不久前剛收拾好的,否者無法保持得這麽幹淨。
難道邢捕頭去錢府的時候,牛大力就在那附近?所以才會先一步來這銷毀證據?
蕭程想着,隐隐又覺得不大對,可一時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裏不對。
就在此時,他注意到,山洞隐隐能夠聞到一股,極淡,還沒來得及全部散去的香味。
難道?牛大力還有幫手?
蕭程微微眯了眼,假設這個幫手,是真實存在的,那麽TA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想到某種略顯荒唐的可能,蕭程看向邢捕頭突然道:“去碼頭!快!”
等衆人趕到碼頭時一只商船正待起航,邢捕頭領命上去攔了商船,仔細一瞧愣住了,這不是錢家的商船嗎?
大人說,牛大力極有可能,就躲在這艘商船裏,若是真的,那他膽也太肥了吧!
不過若真被他混進去,還真是沒人會去懷疑,嫌犯居然躲在死者家的商船裏。
好一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邢捕頭忍不住感嘆。
“蕭大人這是?”
天上撲簌簌下起雪來,小綿連忙撐了傘為溫錦擋雪。
作為錢府當家主母,很早起就開始接觸錢家的生意,錢德源一年三分之二的時間都不在梁州,而錢衡整日只貪圖享樂,許多事便落到她的身上。
蕭程看向溫錦,“本官懷疑,殺死錢家少爺的兇手,此刻或許就在船上。怕是要耽擱一些時間了。”
“蕭大人是說,殺死妾身夫君的兇手就在船上?”溫錦似乎是被蕭程的話吓住,一張臉微微泛白。
一旁的小綿,同樣被這消息炸得瞪大了眼,“什麽!”
蕭程沉聲解釋,“或許是本官想錯了,但本官職責所在,船上的貨物需要一一翻查。”
溫錦無有不答應,憂心忡忡的将幾人迎上船,任由官差搜查。
一刻鐘後,邢捕頭壓着滿身狼狽的牛大力從船倉裏出來。
小綿直接驚得叫出聲來,溫錦輕輕捂着嘴,同樣面色難看,轉頭看向蕭程,“便是他殺了妾身夫君?”
蕭程看她:“少夫人可認得此人?”
溫錦輕輕點了點頭,“有過一面之緣。”
小綿在一旁接話,“我家夫人心善,之前他鬧來府上,被大少爺遣人打破了頭,夫人正巧遇見,便讓我給他一些銀子看傷,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小綿說罷一臉後怕。
蕭程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命邢川将牛大力先壓上馬車。
在經過溫錦身旁時,蕭程突然頓住了腳步,偏了偏頭視線落在溫錦面上,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夫人平日有熏香的習慣?”
溫錦交握的手一緊,不等她答,蕭程已經離去。
小綿有些莫名其妙,“夫人,蕭大人是什麽意思啊?”
溫錦看着蕭程離去的背影,什麽也沒說。
旁邊的官差來請她們,按照規定她們需要到衙門問個話。
牛大力自從被從船艙壓出來,便一言不發,死氣沉沉的眼裏既沒有驚恐,也沒有後悔。
對于殺死錢衡這件事,他供認不諱,并且所有細節都對上了。
邢捕頭因為時常去蘇記面館,所以與牛大力是相熟的,他有些唏噓,如何也想不明白,牛大力這樣老實的人,怎麽會成了殺人犯。
蕭程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正是他這樣的人,才更容易鑽牛角尖。”若此時再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就很容易鑄成大錯。
蕭程想着,溫錦那張溫柔娴靜的臉在腦海中浮現,這個懷疑既荒唐又不可思議,不過既沒有證據,他也不打算深究。
真正的兇手已經落網,監牢裏的六人與蘇子衿都被釋放。
蘇子衿從牢裏出來時,正好與被邢捕頭押入監牢的牛大力,錯身而過。她聽到牛大力啞着嗓子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心情一時有些複雜,他害她入獄,她該怪他。但同時她從蕭程嘴裏得知,他并沒有打算陷害自己,并且殺死錢衡,只是為了替女兒報仇。
看着牛大力頹敗的背影,蘇子衿心裏有些悶,說不上是憐憫還是遺憾。
等蕭程帶着蘇子衿出了衙門,才發現便宜娘與顧懷昱都等在了外面。
這次便宜娘很争氣,并沒有掉眼淚,惴惴不安攥着的手,在看到她好好的出現在眼前時才松開,臉上也終于有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