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六公主賈甄甄,在春風樓一夜春風後,因未付嫖資,被小倌告到大理寺的事情,兩刻鐘的工夫就傳遍了盛京。
按說皇女犯了事,大理寺是無權審問的,需交由宗正寺處置。
但鑒于賈甄甄這次是因嫖資引起來的,再加上那小倌說,他身份卑賤,如何能去宗正寺,若是大理寺不肯受理此案,不肯為他伸冤,那他就一頭撞死在大理寺門口,讓全盛京的百姓為他伸冤。
大理寺卿一個頭有兩個大,六公主他開罪不起,可這個小倌要是真死在大理寺門口,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大理寺卿不敢托大,當即就進宮去面聖了。
陳帝聽聞此事,氣的砸了硯臺,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讓大理寺卿放開手腳審,若膽敢徇私舞弊,定嚴懲不貸!
大理寺卿得了這話,當即派人請賈甄甄去大理寺應審。
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功夫,等賈甄甄到大理寺時,大理寺門前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
侍衛将道清開,賈甄甄下了轎,就看見一個緋袍公子哥兒,沒骨頭似的抱住大理寺門口的石獅子,全然不顧周遭的竊竊私語,睡的正酣。
除了闵思琢那個腦袋缺根弦的,還能是誰!
賈甄甄都被氣笑了,沒好氣踹了闵思琢一腳,“你來幹什麽?”
“誰?!誰他娘敢踹爺?”
“爺你個頭!”賈甄甄擡手就要敲闵思琢。
闵思琢抱頭躲開,打了個哈欠,道:“來看戲,順帶想聽聽我掏銀子買的人,怎麽就被你白嫖了?”
圍觀群衆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個個眼裏熊熊燃燒着八卦之火。
闵少爺這意思,是說六公主昨夜當真沒付嫖資?!
“闵少爺慎言!”林姑姑冷着臉,道,“我們公主昨夜一直在宮中。”
“嗐!瞧我這嘴,口誤,純粹是口誤。”闵思琢笑嘻嘻賠不是。
賈甄甄沒理他,轉身朝府衙走,闵思琢快步跟上來,以扇遮面,小聲道:“哎,你宮裏人靠得住吧?”
賈甄甄猛的停下,扭頭,眼神銳利看着闵思琢,“你心虛什麽?”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心虛了?”
闵思琢梗着脖子,最終在賈甄甄的眼神裏敗下陣來,嗫喏道,“那什麽,我總覺得我們倆被人套上了,那個雌伏的玩意兒,知道你是公主,還敢這麽胡亂攀咬,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賈甄甄盯着闵思琢看了一會兒,終于打算開口了。
闵思琢立刻狗腿靠過去,以為她會說誰是幕後黑手,卻沒想到賈甄甄一本正經糾正道:“不是我們,是我,你不配。”
闵思琢崩潰了,這他媽的還講究配不配?!
大理寺辦過無數的案子,但唯獨沒辦過因嫖資因發的糾紛案,更別說其中還牽扯到公主。本來就頭大,看到混世魔王闵思琢也來了時,大理寺卿覺得自己偏頭疼都要犯了。
“我就來湊個熱鬧,大人不用管我。”說着,闵思琢自己尋了個椅子坐下,堂而皇之就在公堂上睡着了。
大理寺卿擦了擦汗,沖賈甄甄行過禮,這才坐到公案後審問。
“堂下之人姓甚名誰?有何冤屈,速速說來。”
“大人要為小人做主啊!”那個小倌身子一軟,開始跪地哭訴。
“小人是春風樓的孟柳,昨夜申時,六公主女扮男裝來春風樓點了小人伺候。六公主先同小人說了一炷香的話,又聽小人彈了兩首曲兒……”
“撿重點的說。”大理寺卿打斷了孟柳的話。
“原來大人也好奇別人的閨房之樂啊!”
“闵、思、琢。”賈甄甄磨牙嚯嚯。
大理寺卿臉瞬間白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問的有歧義,将驚堂木敲的震天響,“大膽刁民,公堂之上豈容你說這些污言穢語,你說六公主點了你伺候,你可有證據?”
“小人,小人……”
“你撒謊!”林姑姑護犢似的站在賈甄甄身前,疾言厲色道,“六公主昨夜早早就安寝了,根本沒踏出寝殿半步,我們攬華殿所有宮人都可作證。”
“我沒有,我……”
“構陷公主,按律當斬!”
林姑姑這句話說的殺意十足,孟柳縮了縮身子,但想到那些黃澄澄的金珠,又猛的向賈甄甄磕頭求饒。
“六公主,您是貴人,那些銀子對您來說不值一提,可那是小人的血汗錢啊!您就可憐可憐小人……”
孟柳本就長得孱弱,再加上宿妝未洗,一哭起來,整個人更顯得嬌弱可憐,圍觀的衆人小聲議論着。
“這孟柳真是可憐。”
“嘿嘿嘿,這可真是血汗錢啊!”
“不能吧!我聽說這六公主不是放言非甄大人不嫁的嗎?怎麽會看上這孟柳?”
“可甄大人沒看上她啊!不僅沒看上,據說還十分厭惡……”
“嘿,我說你這個……”
“閉嘴。”闵思琢剛想替賈甄甄解釋,就被賈甄甄打斷了,“你繼續說。”
賈甄甄平靜的讓孟柳有些害怕,想到那人交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囫囵道,“能服侍六公主一回,是小人的福分,那銀子既然六公主不想給,就算了。”
“算了?!”賈甄甄比圍觀衆人的反應還大,“你不想要你的血汗錢啦?”
“既然六公主不願意給,小人……”
賈甄甄嘆了口氣,“不是本宮不願意給,而是本宮想知道,本宮為什麽要掏這個銀子?”
昨晚她連這個孟柳的手都沒碰過,哪兒狎他了?!
反倒是他摸了一把自己腳踝,現在想起來,賈甄甄都還有些泛惡心。
“你說本宮昨晚狎你沒給錢,那你倒說說本宮是怎麽狎……”
“六公主!”林姑姑拽了賈甄甄一把,警告瞪着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能當堂說狎這種字眼。
賈甄甄只好換了另外一種說法。
“就你這樣的,遠看還有點姿色,近看臉上粉掉一層,裏面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了,你說本宮點你伺候我,本宮圖什麽?是圖你這棺材板一樣的身材,還是圖你那張絲瓜攮子一樣的臉?”
孟柳臉瞬間漲的通紅,底氣不足辯駁:“他們都叫我‘小甄讓’,六公主你對甄大人愛而不得,所以才點的小人。”
一年前,賈甄甄在瓊林宴上對甄讓一見鐘情,死纏爛打倒追,這件事盛京人盡皆知。
“哦,原來本宮圖你是個聽話的贗品啊!”
闵思琢跟賈甄甄厮混久了,已經大致摸清楚了她的脾氣,一聽這話,就知道賈甄甄要開始反擊了,又是搬太師椅,又是遞茶的,還親自給她打扇。
賈甄甄被伺候舒坦了,才慵懶開口。
“你這種姿色,就別碰瓷我們甄讓了,要不然別人還覺得,我們甄讓也是個歪瓜裂棗呢!”
甄讓光風霁月,年紀輕輕就一舉摘得狀元桂冠,有才有貌,在盛京衆人心中那可是谪仙般的存在。
現在谪仙被一個小倌碰瓷,圍觀的人當即不幹了,有激動的甚至當堂罵起孟柳來。
孟柳被氣暈了頭,張嘴就道:“長得再好看,你對他還是愛而不得!”
賈甄甄往椅子上一靠,笑的張揚又放肆,“什麽叫愛而不得,那是本公主願意寵他,尊重他慢慢發展的意願,要是本公主真急不可耐,強了他,他甄讓還能反抗不成?”
說到此處,背後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賈甄甄也沒在意,繼續說。
“要是他不聽話,一碗藥灌下去就老實了,到時候本公主想讓他怎麽伺候,他就得怎麽伺候!”
“公主想讓臣怎麽伺候?”一道微啞清冷的聲音驀的插過來。
“嘭——”
上好的白釉茶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賈甄甄轉過頭,就看到一身雪色白衣的甄讓立在堂外,傘檐微擡,露出一雙月照積雪的眸子。
滿堂寂靜,落針可聞。
上輩子,賈甄甄在這雙眼睛裏,看到最多的就是厭棄。
成婚後,這份厭惡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視而不見。
那時賈甄甄才知道,讓一顆心死,什麽都不用做,視而不見就好了。
上輩子,賈甄甄還傻兮兮以為,終有一日,她能捂熱甄讓這塊寒玉。
現在她只想,可去他娘的吧!
誰愛暖誰暖,她體寒,暖不起。
寒風裹着繁花,撲簌簌滾了賈甄甄一袖。
甄讓握着傘柄的手骨節發白,他眼尾泛紅看着賈甄甄,聲音啞的厲害:“公主想讓臣怎麽伺候?”
賈甄甄似被人打了一悶棍,狼狽俱現。
“方才,方才我開玩笑的,甄大人可千萬別放心上。”
賈甄甄本打算借自己仗勢壓人可以強了甄讓這一點,撇清自己不可能看上孟柳這個贗品,更別說狎妓不給錢這種扯淡話了,可現在甄讓這個正主來了,她不敢再扯着虎皮做大旗了。
便哆哆嗦嗦起身,道:“既然你不要錢了,那我就走了。”
闵思琢瞬間急了,“走什麽走?你的清譽不要了?”
要個屁!清譽有命重要嗎?!
再說了,倒追甄讓這麽久,清譽這玩意兒她早就沒了。
“你閉嘴!”賈甄甄狠狠瞪了闵思琢一眼,正要走時,卻被甄讓伸手攔住,“公主且慢。”
看到廣袖裏探出的那半截清瘦腕骨,賈甄甄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甄讓微愕,旋即輕聲道:“公主稍等片刻,臣請的人馬上就到了。”
人,什麽人?!
賈甄甄一臉呆萌擡頭。
甄讓握拳低咳,“春風樓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公主想讓臣怎麽伺候?
女主:我想......
作者:不,你不想(瘋狂捂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