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蟄發現,自從六公主走後,他們家公子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坐了半個時辰了。

“公子,您是哪裏不舒服嗎?”驚蟄小聲問,“要不請個大夫來給您瞧瞧?”

甄讓沒答話,看着窗外的雨幕,他猛的又想到上輩子,賈甄甄臨死前的場景。

那天,他剛從宮裏回來,甄妩就急匆匆趕過來,說賈甄甄托她來,問他要和離書。

那時候,甄讓雖認祖歸宗了,但周圍群狼環伺,再加上冒充皇嗣是死罪。

他為了保護賈甄甄,将她囚在後院,擔心有人對她不利,便将所有人下人全都遣走,只留下一個忠心的宮人伺候她。

他本想着,等他完全能護住她時,就把一切都告訴她的。

可賈甄甄卻沒給他那個機會。

甄讓從沒想過她會想不開,還是以那種決絕的方式。

她渾身是血躺在他懷中,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愛,不是恨,而是讓他把和離書燒給她。

她想跟他,愛恨兩清,此後再無糾葛,可怎麽可能再無糾葛!

賈甄甄死後,日日夜夜,甄讓悔的穿心鑿肺,賈甄甄死在他懷中的樣子,折磨的他幾欲瘋魔。

直到一夜醉酒後,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賈甄甄死的前一年。

一切重頭再來。

他所有的虧欠,和未曾說出口的情意,都還有機會彌補。

他欣喜若狂,開始笨拙的去回應賈甄甄,去追随她。

可現在賈甄甄卻說不喜歡他了,以後也不會再喜歡了。

甄讓就突然就慌了,剛才他手足無措問賈甄甄,怎麽就突然不喜歡了呢!

賈甄甄是怎麽回答他的。

她說,那時候年紀小,腦子沒長全,看到好看的,喜歡的,就會心動,想将它們據為己有。

而現在,她已經不想了。

“我現在是不好看了嗎?”甄讓突兀開口。

正打算退出去的驚蟄一愣,懷疑自己幻聽了。

甄讓回過神來,抿了抿幹澀的唇角,沙啞問:“一直喜歡一個人,突然不喜歡了,為什麽會突然就不喜歡了?”

“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哪兒來那麽多為……”在自家公子涼涼的眼神裏,驚蟄把後半句話改成,“那就需要不喜歡的那個,反思一下自身了。”

甄讓盯着驚蟄。

可憐的驚蟄長了這麽大,跟姑娘話都沒說過幾句,就要被問這麽深奧的問題。

他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才道:“比如,他最近做了什麽,犯了對方的忌諱,惹對方不高興了。”

甄讓皺眉沉思。

要說最近惹賈甄甄不高興,好像就剩他落水,外面那些烏七八糟的傳言了。

“你去……”

驚蟄見甄讓一臉鄭重的模樣,以為他要吩咐自己去幹什麽大事,瞬間站直身子,就聽到甄讓道,“你出去解釋,就說這次落水是我自己跌下去的,與六公主無關。”

驚蟄覺得自己被雷劈了。

他們公子一向不是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的嗎?!這次怎麽……

“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去!”甄讓低聲呵斥。

驚蟄苦着一張臉出來。

公子讓他去解釋,這他要怎麽解釋!

總不能逮個人就說,我們家公子是自己落水的,與六公主無關吧!

盛京這麽多人,他得解釋到猴年馬月去。

最後,有人給他出了個主意。

盛京人愛聽書,看話本子,讓他去茶樓酒肆找說書先生,許以重金讓他們将這個消息散播出去。

驚蟄覺得這個方法好,當即去照做了。

是以,甄讓落水第三天後,各大茶樓酒肆開始流傳,所謂甄讓落水的‘內幕’。

一石激起千層浪。

信者寥寥無幾,大多數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覺得定然是這些說書先生收了六公主的銀子,替她洗白來着。

有脾氣急的,直接破口大罵,甚至還動手打了說書先生。

賈甄甄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幾天後了。

而流言蜚語從最開始,甄讓落水與她無關,已經演變成,甄讓鐘情賈甄甄。

賈甄甄眼睛都瞪直了,“甄讓鐘情我?!”

“外面都這麽傳的,還說,還說……”小內侍垂着頭,表情很是……羞澀。

賈甄甄已經習慣別人把她妖魔化了,不耐煩道:“吞吞吐吐幹什麽?直接說!”

“還說,甄大人是因為和您鴛鴦戲水,才……才落水的。”

賈甄甄徹底淩亂了。

她本來是想聽聽宮外的趣事的,卻沒想到這趣事竟然是關于她的。

內容還這麽……勁爆!!!

“公主,這種事情,您以前都是讓奴才替您做的。”小內侍可憐巴巴看着賈甄甄。

賈甄甄一口氣上不來,朝後一栽,差點兩眼一翻,就這麽去了。

雖然上輩子,她沒少一擲千金,讓說書先生把她和甄讓綁在一起,可這次她真的什麽都沒幹啊!!!

“公主,公主,您別吓奴才啊!”那小內侍見賈甄甄出氣多進氣少,吓的臉都白了。

林姑姑三步并作兩步跨過來,急急替賈甄甄順着背心。

好一會兒,賈甄甄才緩過來,喃喃自語着,“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對對對,不是公主做的,不是公主做的。”林姑姑一面安撫賈甄甄,一面讓人去請太醫。

賈甄甄充耳不聞,只是呆呆看着房頂,深深覺得,自己這下真要躺平等死了。

“公主,公主……”林姑姑焦急的聲音拽回了賈甄甄的思緒。

“派人去金家,讓金宴盞立刻馬上滾過來見我。”賈甄甄死死拽住林姑姑的袖子,“還有闵思琢,讓他也滾過來。”

從甄家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沒出過宮。

現在外面流言滿天飛,只能是這兩個豬隊友搞的鬼了。

林姑姑一面打發人去金家,一面道:“金小姐生辰宴之後,闵少爺去南疆了,公主忘了嗎?”

闵思琢不在,那就是金宴盞搞的鬼了。

賈甄甄掙紮着坐起來,“姑姑,把我的刀拿來,這次我不把她金宴盞剁成肉泥,我賈甄甄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賈甄甄最終沒能成功把金宴盞剁成肉泥。

因為去金家的宮人回來說,金宴盞兩天前就動身去林國收賬了。

賈甄甄這下更加篤定這事是金宴盞幹的,咬牙切齒道:“跑!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回來,姑姑,找幾個人去城門口守着,金宴盞要是回來了,直接把她剁了喂狗!”

在心裏把金宴盞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賈甄甄總算消停了一會兒,癱在水榭裏,覺得這次,她可能真的要準備好棺材了。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這麽死了,她覺得太冤了!!!

帶着強烈的求生欲,賈甄甄覺得自己還能再拯救一下的。

澄清的事情交給驚蟄之後,甄讓就沒管了。

他身體恢複的差不多,陳帝召他進宮前,他想着順便去見賈甄甄,才想到這件事。

“驚蟄呢?”甄讓一邊整理官服,一邊問。

小厮戰戰兢兢道:“今天他輪休,少爺可是要找他,小的去找。”

“不用。”甄讓抻了抻袖子,自己出去了。

驚蟄正端着碗,蹲在廊下吃早飯,身後冷不丁傳來甄讓的聲音:“你平常早飯不是都吃馄饨嗎?!”

“那是以前,現在不喜歡了,油茶麻花比馄饨好吃多了,公子你要不要嘗嘗?”驚蟄捧着碗,極力向他推薦。

“不用。”甄讓面無表情拒絕了他。

“哦。”驚蟄默默捧着碗,正要退回去時,就聽到甄讓道,“吩咐下去,以後廚房不做油茶麻花。”

“為什麽?!”驚蟄一頭霧水。

“我喜歡從一而終。”甄讓頭也不回走了。

驚蟄:“……”

甄讓上了馬車,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驚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不過轉念一想,驚蟄跟了他這麽多年,這點小事應該能辦好。

便也沒多想,徑自靠在車壁上看起書來,直到窗外飄來交談聲。

“甄大人那人看着挺君子的,不像那種猴急的,青天白日的,怎麽可能在船上就……”

“嗐,達官貴人誰不是兩副面孔?再說了,食色性也,別說是君子,就連聖人都免不了,你瞅瞅,這些聖賢君子,哪個沒有娶妻生子的?

……

聽外面越說越不堪入耳,甄讓握着書卷的手倏忽間收緊,掀簾問趕車的小厮,“外面在傳什麽?”

幾天前,甄讓就感覺到府裏下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他一直沒放在心上。

“說……說您和六公主的事情。”小厮戰戰兢兢,把市井傳言告訴了甄讓。

說完,就聽到馬車內傳來嘭的一聲,小厮吓的差點從車轅上摔下去,哆嗦道,“公子可要小人下去制止?”

“不必。”馬車裏傳來甄讓壓抑的憤怒聲,“回去告訴驚蟄,讓他滾去掃一個月的馬廄。”

賈甄甄聽說,林國使團将至,陳帝今日召甄讓和鴻胪寺的官員入宮商讨接待事宜。

便早早候在宮門口,想跟甄讓解釋下,市井的傳言。

等了半盞茶的工夫,終于如願等到甄讓了。

可甄讓下馬車時,臉冷的跟冰渣似的,身上的殺氣隔老遠都能感受到。

賈甄甄瞬間腿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買熱搜翻車的甄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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