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甄讓不會凫水,被救上來時,半條命都快沒了。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番雞飛狗跳之後,甄讓落水的消息還是不胫而走。
“聽說甄大人落水時,跟六公主在一起?”
“是啊!去赴宴的人都看到了,六公主想強了甄大人,甄大人抵死不從,六公主因愛生恨将他踹進湖裏的。”
“哎,我怎麽聽說,是甄大人為保清白,自己跳水的?”
“被踹下去的,跟為保清白跳下去的,也沒差多少嘛!都是被六公主逼的,這六公主也忒不是……”
“罵我的話就不用轉述了。”攬華殿內,賈甄甄有氣無力打斷了內侍的禀報。
內侍一臉為難,“那就沒了。”
“沒了?!”賈甄甄從軟榻上爬起來,不死心問,“就沒有第二種聲音,說甄讓是和我游湖的時候,自己掉下去的?”
“沒有。”內侍老老實實交代,頓了頓,又道,“六公主若是想要有,那也可以有。”
賈甄甄自然明白,這個可以有是什麽意思。
上輩子,為了倒貼甄讓,她給各大書坊都砸了重金,讓他們把她和甄讓的事情編成話本子,在京中大肆發行。
這輩子,她躲甄讓還來不及呢!怎麽還敢再整這些幺蛾子。
“不用有了,你退下吧!”賈甄甄擺擺手,讓那內侍走了。
林姑姑端着果子進來,見賈甄甄趴着,也忍不住問了一句:“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甄大人怎麽會落水?”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他娘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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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甄甄也要抓狂了。
昨天她從內院出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走着走着就沒了意識。
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窩在甄讓懷中,與上輩子她設局要強甄讓的場景一模一樣。
甄讓落水後,賈甄甄來不及細想。
回宮冷靜下來,一琢磨,她就知道問題出在那杯梅子露上了。
“姑姑,我那把鑲紅寶石的匕首呢?你給收到哪兒去了?”賈甄甄開始找刀。
林姑姑被賈甄甄眼裏的兇狠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要那匕首幹什麽?”
“殺人。”賈甄甄殺氣騰騰站起來。
“公主……”林姑姑正想勸,外面突然傳來賈珠尖銳的罵聲。
“賈甄甄,你給我滾出來,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賴上甄讓哥哥了嗎?我告訴你,你做夢!”
賈甄甄本來就有氣沒處撒,賈珠來了正好給她當靶子。
剛沖出去要教訓賈珠時,陳帝身邊的大監步履匆促進來,道:“陛下召六公主過去。”
“父皇現在最賞識甄讓哥哥了,你就等着被罰吧!”賈珠開始幸災樂禍。
賈甄甄什麽都沒說,默默的甩了甩手腕,賈珠吓的瞬間躲到大監後面,結巴道,“你,你想幹什麽?”
“太久沒打人了,手有點癢,先活動活動。”
“大監,你看看她……”
大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道:“還請六公主趕緊随老奴走一趟,別讓陛下等急了。”
賈甄甄到龍乾宮,暢通無阻進去後,發現陳帝在召朝臣問話。
正想退出去,卻見大監低眉垂首站着,她愣了愣,便也乖巧站着了。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在那朝臣第十次說,“呃,這個是甄侍郎負責的,容臣回去問問他”之後,陳帝終于讓人退下了。
賈甄甄這才進去,規規矩矩叫了聲:“父皇。”
“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帝揉着鬓角,神色疲累問道。
賈甄甄沒說實話,“昨天兒臣邀甄大人泛舟游湖,途中甄大人沒站穩,掉水裏了。”
這話漏洞百出,賈甄甄臉上卻沒有絲毫心虛。
陳帝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似是做了妥協,“你要真喜歡甄讓,父皇下旨為你們賜婚。”
若陳帝真想為他們賜婚,就不會‘恰好’讓她聽見,他和泥巴右侍郎的談話了。
賈甄甄膝蓋一彎,忙跪下去:“父皇的好意,兒臣心領,可兒臣如今已經想通了。”
“哦?”陳帝眯着眼睛看着賈甄甄。
“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像甄大人那樣的人,應該入仕為君分憂,而不是以驸馬的身份,被圈在後宅中,庸碌一生。”
陳帝沉默片刻,半信半疑問:“真想通了?”
賈甄甄堅定點點頭,眼神堅定看着陳帝。
陳帝有一瞬的恍惚,猛的想起來了一個故人。
“你想通了就好,”陳帝掩了眼裏的失态,“不過甄讓是同你泛舟同游落水的,于情于理你都該去瞧瞧的。”
是得去瞧瞧的,不但瞧,還得給甄讓解釋。
唉,也不知道,甄讓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落水的。
賈甄甄心裏愁的一批,面上卻乖巧道:“是,兒臣正打算今日去的。”
“那剛好,讓福祿随你走一趟,也代朕去瞧瞧,讓他趕緊養好病,再過半月,林國的使團就要來了,還得靠他同鴻胪寺那邊商讨接待事宜。”
從龍乾宮出來,賈甄甄就帶着一大堆補品藥材,和大監一起直奔甄家。
剛到甄家府門口,就發現金家的馬車也在。
“金宴盞也來了?”
“是,跟金公子一起來的。”
“很好。”賈甄甄面容猙獰道,沖大監說扔了句,“你先去見甄讓,我去找金宴盞。”就殺氣騰騰走了。
賈甄甄知道,甄讓有個習慣——接待外客同僚,都是在花廳或正堂,而像金宴竹這種知己好友,則在他院子旁的竹苑內。
上輩子,成婚後,賈甄甄沒少往竹苑跑,這輩子自然是輕車熟路。
大監是代陳帝來看他的,甄讓聽說賈甄甄也來了,沒同他說幾句話,便以身體不适将人送走了。
步履匆匆朝竹苑走,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賈甄甄的冷笑聲。
“行啊!有本事你今天別下來。”
“美人公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要不這樣,我去找書坊的先生,讓他們給你們寫一出話本子,澄清昨天那事,其實是甄讓對你圖謀不軌,被你一腳踹進河裏了。”
剛踏進竹苑的甄讓腳一頓。
就看到,金宴盞抱着樹釵子躲在樹上,賈甄甄氣勢洶洶站在樹下,咬牙切齒道:“你先下來,下來我們好好說。”
“不不不,我覺得這樣說就挺好的。美人公主,我真的是想幫幫你們,我那裏知道甄讓竟然會把清白看的比命還重要,寧可以死明志,也不願意……”話說到一半,一個石子猛的飛過來打在她腿上。
金宴盞一個踉跄,尖叫着摔下來。
賈甄甄愣了愣,掃了甄讓一眼,猛的撲上去,掐住金宴盞。
賈甄甄覺得,自己和甄讓的關系最近緩和了不少,她再努力加把勁,說不定身份暴露後,她還勉強能保住一條命。
可現在金宴盞整了這麽一出,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白費了,她怕是又得命不久矣了。
“金宴盞,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賈甄甄恨不得真的掐死金宴盞。
金宴竹想上前幫忙,可又礙于男女有別,只能尴尬立在旁邊,勸道:“哎,六公主,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我發誓,我再也不帶美人公主逛花樓,給她物色跟你長得像的小倌了,甄讓,甄大狀元,救命啊!”金宴盞病急亂投醫,向甄讓求救。
“金宴盞,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
“公主不是來看臣的嗎?”甄讓适時出聲。
賈甄甄頭也不回道:“是來看你的,但你等等,殺個人,費不了多大功夫。”
甄讓:“……”
“咳咳咳,能死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來吧!”金宴盞瞬間躺平了配合。
甄讓額頭上的青筋迸了迸,踉跄着朝後退了一步。
驚蟄一把扶住他,非常上道吼道:“公子您怎麽了?”
賈甄甄想起今天來的目的,放了金宴盞,趕緊去看甄讓,“你沒事吧?冷愣着幹什麽,快去請大夫。”
“沒事。”甄讓握拳抵住唇角低咳。
驚蟄忙道:“大夫說了,我家公子要卧床靜養。”
“那還磨蹭什麽?趕緊回去卧着啊!”賈甄甄催促着,把甄讓趕回院子。
下人全都退下了,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賈甄甄看着面如白紙的甄讓,小心翼翼道:“對不住啊!我不知道你不會凫水。”
上輩子,雖然甄讓醒來,一腳把她踹進水裏。
但到嘴的鴨子,賈甄甄怎麽可能讓它飛了,她慌亂中也将甄讓拽了下去。
當時,她滿心想着就此粘上甄讓,一哭二鬧三上吊逼陳帝給他們賜婚,完全不知道甄讓不會凫水。
甄讓搖頭,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麽要踹開我?”
“為了你的清譽。”賈甄甄尴尬摸了摸鼻尖。
甄讓:“……”
賈甄甄見甄讓垂頭沒說話,以為他生氣了,急急解釋。
“雖然現在外面傳言滿天飛,但是你放心,他們都說你是以死明志的……”
“公主不是說喜歡臣嗎?”甄讓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從醒來到現在,甄讓發現,他曾篤定的東西,似乎早就悄悄改變了。
意識到這種改變時,他開始變得無所适從,惶惶不安起來。
賈甄甄以為甄讓是在試探她,立馬正色道:“那是以前,現在不喜歡了,以後也不會喜歡了,我發誓。”
一只看不見的手猛的攫住甄讓的心髒,将他曾經的篤定瞬間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