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眼中的色彩

互相“告白”之後,樊天取得了江赫然的信任,感情的進度條卻沒任何升溫的跡象,在那名新司機比完賽複職後,樊天又成了一只被飼養員放任自由的野狗。

足夠的信任需要足夠的感情支撐,野狗收起獠牙,低眉順眼的讨好起飼主。

“你能別總在我眼皮子底下晃麽?”

這是“野狗”化身“寵物犬”的第三天,因為過于殷勤而慘遭飼主嫌棄。

權謀者留下的財産部分仍在樊天的手上運營,事業上應該比江赫然這個甩手掌櫃還忙的的男人,怎麽都不該拿殺人的刀子在這削蘋果。

削薄的果皮完整的呈長條狀旋轉落下,樊天将果肉供給江赫然,在被投喂的人吃完蘋果,為江赫然遞擦手的手帕時,近距離的輕聲,“親我一下,我就出去。”

江赫然冷笑,“你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樊天:“嗯。”

承認的理直氣壯。

樊天最終如願以償的出了江赫然辦公室的門。

鶴井進屋時,首領嘴邊還挂着些許笑意。

“趁你心情好,和你談談歷史遺留問題。”

前朝元老的生殺,以及權謀者養子的去留。

即使樊天謀害的人是內鬼,這種自作主張的行徑,換做其他人,也早就留不得了。樊天雖然是特例,首領口頭批評的流程都不走,不光是因為被哄住了。

元老曾為組織做過貢獻,抓賊要抓髒,鏟除養子的同時,再将黑鍋甩給元老,一舉兩全。鶴井的建議,早在樊天“夢游”承認自己自作主張之前,江赫然就默許了。

“樊天很适合當領導者。”

作為繼位者培養出來的人,成為首領後會比江赫然更好的領導組織,樊天的存在不會威脅到組織,威脅到的是擁有組織的人。

活得不耐煩的江赫然,朝不保夕,若是哪天在作死的路上修成正果,垂死之際或許還會實名舉薦一下他的養子。這也是他一直留着樊天的理由之一。

樊天有利用價值,各方面的。

如今尚在的首領,需要就眼下的事态下定奪。

那句認同過後,江赫然沉默了片刻,最終慢聲說道:“他是個乖孩子,下手溫柔一點。”

信任歸信任,兩年的冷待下來,樊天對于江赫然來說,還是利用的價值更大些。

“那麽一周後的……”

江赫然打斷鶴井的話,“你看着辦吧,不用和我報備。”

取人性命如同折斷一根野草,只不過這次的草根有些紮心。

從總部離開後,樊天兀自回了自己的臨時住所。

他已經去精神科看過,夢游在醫學上一直是個難以攻克的花哨課題,尤其他這種原本正常,莫名變異的病例。

權威專家将簡報病情的樊天當成了一名普通的患者,列舉了些罕見的夢游者的症狀,為他開了些治标不治本的緩解藥物,末了推薦他去看心理醫生。

列舉裏有一名患者,在白天受委屈後,夢游時會有意識的尋找自己的母親,跟母親訴苦。

另有一人,單親家庭,從小被母親帶大,會在夢游時徒步幾公裏去母親上夜班的工廠裏找人,在母親辭掉夜班工作後,再沒發作過。

夢游的病因不一,樊天這種情況更多的是源自心理上的障礙,想弄清緣由,需要找到心病的根源。

可樊天并不是他簡報中那個半夜單純尋找母親的無害分子,他的心病,不便被外人所窺見,樊天也不會與他人敞開心扉。

前陣子在這間住所和他同居的拜金女在關系終止後搬了出去,以白領職員的身份包養對方,全程沒碰過對方一根手指的樊天得到了陽痿的評價。

那個被說句“沒吃飯”,就生猛的仿佛要将身下人操死的男人,當時身心毫無波動。

他并非對同居的女人全無性趣,而是為求驗證,刻意積攢欲望,想要觀察夢游時自己的反應。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過後的監控畫面顯示,他在夢游中坐起身,意識到身邊有人後,靜靜地看了睡在一旁的女人很久,随後無聲抗議似的,用枕頭将兩人隔開,又不聲不響地躺了回去。

他的胃口似乎被江赫然養刁了。

與壞消息相對的是,只要江赫然不在,他将不必擔心夢游潛在的弊端。

只要江赫然消失就好了。

意外出現在一周後組織集會的前一晚。

與其說是意外,實則更像是因為人為的推波助瀾,而釀成的惡果。

在首領的授意下,鶴井将樊天殺害內鬼的消息暗自宣揚了出去,手段并不高明的老傑利比料想中更沉不住氣,不等別人扣他黑鍋就自動将鍋背在了身上。

說他有膽識,他選擇退而求其次,避開江赫然,槍殺首領的繼位者。

說他怯懦,他敢敲山震虎,命人當着江赫然的面對繼位者下手。

嗅覺靈敏的江赫然聞到危機氣息時,那顆要命的子彈已經瞄準了目标的靶心,宣判的扳機随之勾動,槍火一觸即發。

沒有任何的思考餘地,江赫然全憑與死神交易的直覺,本能地将樊天撲到了牆的掩體後面。遠距離開槍的聲音方才順着聲速,延遲一瞬傳入人耳。

與慢一步傳導出的彈藥脫離槍口的聲響,同步入耳的是子彈近距離的裂牆聲。

感官随突發事态而波動的江赫然松了一口氣,而後才在背後肩骨處起火般的銳痛下,意識到自己被流彈的碎片擊中了。

以他當時的反應,即使那顆子彈是沖他來的,也可以安然躲開這次攻擊。

可他卻将奪命的時間用在了為樊天擋槍上。

江赫然無法眼睜睜看着樊天死在自己面前,他的本心這樣和他說。

真沒出息,江赫然和自己的本心說。

從江赫然撲上來的那刻,樊天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默片般,褪去了顏色,一幀幀慢速的在他眼前放映着。

畫面混沌浮白,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成了唯一的重彩,樊天在裏面看到了驚悸、關切,最後定格在了欣慰上。

摔倒的同時,樊天如先前夢游那般,身體下意識的做出反應,臂彎護着對方似的,環圈住了身前的人。

暗殺者一擊不成,失去目标後迅速惜命地匿了蹤跡。

江赫然從他懷裏掙了出來,世界在樊天眼中重新有了色彩,樊天攤開手掌,看到了滿手刺目的鮮紅。

被彈片剜開的創口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浸透了江赫然淺色的襯衫。

“首領,首領你沒事吧。”

一旁目睹全程的凱恩人都吓傻了,要扶江赫然,結果左腳絆右腳,自己差點摔了。

“死不了。”

許久沒受過重傷,還有些不适應。江赫然緩過呼吸,銳痛化作怒意,滿臉陰鸷,對上這位溫室裏的寶寶時,又怕吓到對方似的輕聲細氣,“你來後排座位。”

這輛霸路的越野車是輛裝甲防彈車,後排是最安全的區域。

眼下盡快撤離才是首選。

江赫然沒白給這孩子喂糖,凱恩腿哆嗦得厲害,卻堅持堅守崗位,護送首領去安全的地點。

職業賽車手握上方向盤時的心理素質,強到與他們這些貨握槍時差不多,凱恩坐上駕駛位後立刻鎮靜了下來,穩重的發動引擎。

樊天走在前面替江赫然打開車門,在江赫然強撐着挪動時,抄着傷患的膝彎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別亂動。”

樊天摁住了懷裏的人,低聲的話語間少見的帶上了情緒。

樊天把江赫然連擁帶抱地送上了車,江赫然背後受傷不太能坐得住,側倚着将頭靠在了樊天的肩膀上。

臉上缺失血色的人掀起眼簾,将兩人摔倒時樊天為護着他而磕破的手背捧在眼前,吹了吹傷處,“疼不疼?”

樊天搖頭。

江赫然輕笑了下,用只有他兩人能聽到的氣音說:“我好疼。”

樊天頓了頓,擡手替江赫然擦去額上的冷汗。

他想,他或許始終虧欠江赫然一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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