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後

鶴井來找江赫然交接工作。

“你竟然會乖乖吃藥。”

然而江赫然吃的并不是促進傷口愈合的藥品。

江赫然把燃成灰的避孕藥的包裝順窗揚了下去,窗外是難得的晴好天氣,他攤開手掌,盛了一捧陽光在手上。

江赫然示意鶴井過來。

江赫然:“伸手。”

鶴井摘下手套,遞出一只爪子。

江赫然将他的手掌翻正,在對方手裏撒了一把空氣,“我帶你曬曬太陽。”

鶴井愣了一下,輕輕地笑,“幼稚。”

幼稚鬼漫不經心地翻着鶴井帶進來的文件,“你是不是好久沒休息了,這些瑣碎事宜你分派給下屬做就行,不用親力親為,等我傷好點以後,你歇一段時間。”

“還不是為了幫你完成志願。”

掙好多的錢,都存進同一家銀行或者直接開一家私人銀行。心情不好時,以合法的形式正大光明的搬空錢款,體驗搶銀行的樂趣。

不法之徒的樂趣往往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我現在志不在此了,能維持組織運行,養活我後園那堆飯桶就行了。”江赫然感受了一下背後的傷痛,“畢竟掙再多的錢也要有命花。”

江赫然少有這麽悲觀的想法,鶴井正想客串心靈導師開導他一下,就見這貨嘆了口氣,手指數錢似的搓了搓,“我這活一天少一天,有一天,沒一天的,抽根煙不過分吧,一周沒碰過火了。”

鶴井在江赫然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從兜裏抓了一把糖出來。

“我聽給你換繃帶的醫生說,你的傷又加重了——為了我的假期,你的煙瘾,消停一段時間吧,嗯?”

被架空的江首領與他身邊布滿眼線的日常。

江赫然沒脾氣了,跟個囤食的松鼠似的,腮幫子裏鼓着糖塊,接着看起了他的文件。

他只在肩上披了件外套,後背的繃帶一直繞到了身前,半截繃帶下,膚色很顯傷的身軀上,隐現着激情後的印記。

鶴井在旁靜默半晌後,開口詢問:“你和樊天,是認真的麽?”

江赫然認真思考後,回道:“像我們這種人,能找個湊合在一起的人就不錯了,至于他對我的真心有幾分重,不重要。”

有今天沒明天,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并不全是玩笑話。

只要對他有真心就可以,不求山盟海誓,心中有他就夠了,身有缺陷的江赫然從未對愛情有過奢想,體味到一點溫情,對他來說都是恩賜。

這裏的話茬也不知道哪句紮到了鶴井,鶴井似是想說什麽,最後只是微微地搖了下頭,沉聲道:“你相信他對你有真心?”

江赫然對樊天有張王牌,就是男人夢游時的無話不說,可他不知道,這張底牌已經被對方提前揭曉了。

“我可能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等那頭白眼狼回頭上了——還好等到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江赫然自己肯定已經栽了真心了。鶴井沒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出去了。

鶴井走後沒多久,江赫然房間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門沒鎖,正忍受着避孕藥副作用的江赫然,兇巴巴地喊了聲“進”。

然而門外就跟沒聽見似的,繼續敲鼓點似的拍門,并伴随着抓撓門板的聲音。

這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江赫然腦中問號,感嘆號,省略號輪番刷屏,趕忙過去打開了房門,果不其然在門外看到了一臉呆滞的夢游的樊天。

這崽子倒是真的很有記性,上次夢游時反複擰他屋子的門把手擰不開,這次就省略了上次的叫門步驟,等別人給他打開,并順着門縫立刻擠進了屋子。

他這個呆滞,僅限于見到江赫然之後視線被對方牽着走的反應,這一路從他睡的樓層,一直走上來,遇到的人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大白天的夢游,說明了什麽,說明這名員工在工作期間在公司裏睡大覺。

尤其先前還有個那麽敬業的員工,作為對比。

看在對方“主動坦白”的份上,江赫然對其從輕處理,在樊天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你是昨晚跟我在一起時沒睡好麽?”

樊天捂住額頭,表情無辜地揉了揉。

他不是沒睡好,而是多心的怕和江赫然同床時夢游,壓根沒睡,而睡眠缺失正是觸發夢游的誘因之一,清醒的他和夢游的他互相給自己挖坑。

江赫然拉着樊天的手,将男人向內室帶,樊天順從地跟随着,其言聽計從的樣子,仿佛就算江赫然帶着他跳火坑,他都願意跟着。

“你這種夢游亂走的情況太危險了。”江赫然抖開被子,蓋到樊天的身上,手覆在男人的眼睛上方捋了一把,“雖然比清醒時更招人喜歡,但還是去看看醫生吧。”

樊天不肯乖乖睡覺,閉了下眼後,再度睜眼看向他,淺意識繞地球一圈後,方才慢吞吞地嘟囔,“只找你。”

以樊天夢游敲他房門,先前追着他咬的表現來看,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江赫然側椅在床頭,把男人摸上他腰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笑着問:“我是誰啊?”

樊天又像是聽不進去他說的話了,視線停駐在江赫然的胸口,含混地叫:“媽媽。”

他家狼崽子要媽媽時,通常是想吃奶了。

江赫然的胸口被紗布纏了個嚴實,樊天拆解未果,哼唧着把臉埋在江赫然的懷裏蹭。

江赫然在樊天的後背輕撫着,換用女人的聲音哄着:“聽話,躺回去睡覺。”

被有求必應的江赫然慣壞了的狼崽子越來越不受管,用女聲講話都不聽了,叛逆地啃咬起了紗布。

江赫然拿這只“精分”沒辦法,從床頭的縫隙裏摸出一把匕首,割斷了繃帶的束縛。

一圈圈的紗布拆開,得到想要的安撫的樊天卻頓住了,他看到了白紗上顏色深重的血漬。

樊天猛地坐直了身子,在江赫然的胸口上檢查似的摸索,随後把莫名的江赫然翻到了背面。

映在樊天眼中的是江赫然背上幾處被線釘成的蜈蚣一樣猙獰浸血的創口。

“痛不痛。”

昨晚意識清醒時明知道他身上有傷,卻發狠将他摁在床上操幹到傷口開裂的是他,現下意識不清的夢游,關切得問他疼不疼的也是他。

江赫然原以為樊天本性如此,原來也會關心他人的感受。

江赫然現今對樊天的好感,很大程度上來自男人夢游時對他赤誠的心意。

“痛不痛。”

江赫然回過神,滿不在乎地說道:“不疼。”

樊天颦起眉毛,一副不信的樣子,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手指描摹着江赫然肩背的傷處,只會說這一句話似的,又問: “痛不痛。”

這複讀機又卡帶了。

身體不适時,脾氣很不穩定的江赫然,決定暴力維修。

“是啊,很疼。”江赫然冷下語氣,“昨晚傷口被你按在床上撞擊時更疼,那應該算我們正式的第一次,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樊天半垂着眼,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江赫然的語氣卻冷不下去了。話出口,自己都覺得沒道理,明知道這男人共情能力約等于無,即使對他示愛,也還沒學會如何去愛人,跟夢游時這個更加什麽都不懂的樊天兇個什麽勁呢。

江赫然勾着委屈到不吭聲的樊天的手指晃了晃,“騙你的,已經好多了。”

樊天忽然俯身,濕熱地吻上江赫然的背,舌頭緩慢游移着依次舔過結着血痂的刀口。

江赫然抽氣,“啧,你要給我舔硬了。”

舔着舔着身後又沒動靜了。

江赫然扭頭一看,樊天竟然就這麽賴在他背後睡着了。

江赫然放輕動作從樊天的壓迫下轉回身,撥了下樊天的頭發試圖叫醒對方,警惕心高到沒上限的男人意識不清得動了下,窩在他懷裏深呼吸着他的氣息,又舒展眉頭安心地睡了過去。

能怪他淪陷嗎?誰能拒絕心愛的人這樣的依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那種苦澀的藥片,身體産生抗藥性了,這次的避孕藥副作用沒有那麽強烈。

江赫然思維跳躍的從身體的不适聯想到服藥,又聯想到藥的功效,再聯想到如果沒服藥的可能性。

他和樊天或許會有一個孩子。

被人暗批腦子有瘋病的江赫然認為這個想法簡直太瘋了。

他除了身體上多了個缺陷外,對于自身的性別認知非常清楚——男人怎麽可以生孩子。

何況他也沒有迎接新生命到來的準備與覺悟。

自幼被抛棄的江赫然在這方面,有着從自身上面親身經歷而學會的,絕對負責的态度。

他和樊天的感情也沒到這一步。

如果他們有以後呢?

有那麽百分之一的念頭悄然滋生——如果樊天想要孩子,或許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江赫然環抱住懷裏的溫暖。

他奢侈的想和樊天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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