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陽郡主
好在承順帝此時又插口讓他們對弈，才把這話揭過去，似乎在袒護着福芝。
屋裏再次安靜下來，偶爾發出落子之聲，福芝也漸漸地收了心思在棋盤上。觀局的空隙，福芝總能見對面大公子與側面承順帝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讓她越發的納悶了。
“心不可二用。”承順帝見福芝在觀棋之時，手中那顆黑子還不停的被磨搓，開口道：“你這毛病到是與你祖母無意。”聽到承順帝的話，福芝趕忙放下手中的黑子，剛要轉身領罪，承順帝又道：“真的好像你祖母。”
說着似乎回憶起什麽，又打量起福芝，似乎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好了好了。”過了許久，承順帝才回過神兒，和稀泥的道：“這局算和局，你們以後再下。”
“是。”
“是。”
大公子及福芝見承順帝有起身的意思，趕緊都退下炕來。
而這時外祖父宋叔也上前行禮，道：“皇上既然來了，不若在這裏用飯。”
“算了。”承順帝扶着大公子的手，道：“你這一家兒女為你祝壽，我坐在這裏作甚？”說着點點福芝，道：“不過這外孫女我借走了，告訴她祖母，若是不想我還了，便不用進宮來看我。”
說完便提步向外走，也不管又被牽連的福芝。
…… ……
跪坐在平穩的車架上，福芝還不敢相信，今日她的外家拜壽之行，怎麽鬧到這番田地。
斜對面坐着笑眯眯的大公子，正位上端坐的承順帝閉目養神。福芝擡眼看了總是笑眯眯的大公子一眼，微微一嘟嘴又繼續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安安靜靜的待着。
“你平日經常練字？”福芝本以為就要這樣安靜的走下去，承順帝卻忽然開了口。
“是。”福芝不匆不忙的微微調整跪姿，對着承順帝回道：“我從四歲開始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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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祖母教的吧！”承順帝又道：“看起來很用心。”
“是，祖母說臨字可以靜心，還可以磨性子。”福芝如實的答着承順帝的話。
雖然她人很小，也看不透、不想看透承順帝的言外之意，但她還是發現，每每提起祖母，承順帝的表情都會緩和很多。
“恩，你祖母說的對。”承順帝微微點點頭，不過後面的話卻說的誰也不敢搭下言。“可是你祖母的脾氣卻是越磨越大，越磨越犟。”
車廂裏的氣息一緊，兩個小的不出聲，承順帝又閉上眼睛昧着，不多時車便行至了宮門前。
“朕帶你走走吧！”
再次睜開眼睛，之前的話似乎承順帝都忘了一樣，喚了随行的大太監上來扶他，對着福芝道：“知道麽，你祖母就是在這裏長大的。”說完便先在宮門內下了車，打算一路步行進去。
福芝與大公子無奈也下了車駕，承順帝今日做事反複，心境不定，他們哪個也不敢觸怒。悄聲的跟在後面，福芝想着宮廷之中的各種禮節，唯恐再出什麽亂子。
因為是一入宮門他們便改為步行，所以後面的路自然還長的很。不過承順帝在前面走着不言，後面也沒哪個敢出聲。
“福芝可有封地？”
走着走着，衆人來到一處宮門前，福芝還沒有去看上面寫得什麽，便聽到承順帝的問話。
“……”蹲身行禮，福芝剛剛開口還沒有發出聲音，承順帝又自己截了話去說，道：“朕都忘了，那丫頭把自己嫁了，卻連封地都不去管了，何來給你們這些小的請封？難道想到死都遠着朕了！”
無故的承順帝又是一陣脾氣，後面一衆随行的宮女、太監都紛紛跪下，福芝與大公子也不例外，只得一時口稱：“皇上息怒。”
“呵呵……哈哈哈……息怒？息怒！”承順帝笑了一陣才低頭看着跪下一衆人的頭頂，有些遷怒的道：“朕息怒？朕息什麽怒？”說着擡腳就踹開身邊一個跪着發抖的小太監，又高聲道：“德寶！傳旨下去！”
“夏家四女福芝德惠出衆，又承臨安郡主之賢德，特封為平陽郡主。”說完承順帝又扭頭去看自己身邊那被喚為德寶的大太監，道：“你親自宣旨下去，就說朕留平陽郡主在宮中住着了，看看是不是朕死了，她才願意進來接她的寶貝孫女。咳咳咳……”
說完承順帝又一陣猛烈的咳嗽，似乎是被氣得不輕。
大太監德寶見了邊應聲，邊趕忙服侍左右，勸着承順帝舒心，并使眼色讓小太監将車辇牽來，哄着承順帝開心，好奔着寝宮而去。
而這時福芝早就不知道起來了。
平陽郡主？
皇上這是要她的命麽？
平陽是人傑地靈之地，歷朝歷代都分封給長公主或是受寵的公主做封地。而當今聖上的長姐，早逝的大長公主曾經的封地就是平陽。今日皇上開口封她為郡主本就越禮了，還分封在平陽，這……
福芝的小腦袋還沒有想出個對策，旁邊的大公子便道：“平陽郡主還不謝恩？”
擡眼看去，此時笑眯眯的大公子已經在承順帝身側，看着她一扯嘴角，似乎是再說：你認也認了，不認也認了。不過福芝一時雖有些無語于這皇長孫的行徑，但是她也真的沒有選擇和反抗的餘地，只能先謝恩了。
然後随着安排，無奈的跟着承順帝奔寝宮而去。
…… ……
昭和殿在東路偏北的位置，雖并非正殿，但是承順帝這些年卻多住在這裏。
跟着大公子，福芝被帶到這昭和殿的暖閣中。安身跪坐在榻上休息，這大公子卻直接喚了小太監去拿棋盤，說他們還要繼續之前的殘局。
眼看進了中午，承順帝進了昭和殿又奔着別的地方而去，福芝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怎麽着了。空着肚子，看着捏子複盤的大公子，她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嘆個氣。
“你那麽坐着不累？”大公子應該有十二三歲了，一張白瓷樣兒的臉上總是挂着笑，擡頭看了幾乎快成了雕塑的福芝，又道：“松快些吧！這裏沒人。”
福芝也擡頭去看大公子，眉目間很像承順帝，卻沒有那絲不明的戾氣。
“謝謝大公子，我只會這麽坐着。”福芝見大公子也是好意，但她真的不會其他坐法。從懂事起，祖母就教她女孩子在榻上應該如何跪坐，在每一種場合下應該如何行事，幾乎已經滲到了骨子裏，現在即使覺得跪坐的時候久了、累了，也不知道怎麽松快了。
“啊？”可能大公子是沒想到小小的福芝會給出這個答案，錯愕的一笑，又叫幾個小太監進來擺了張桌子，将棋盤移上去，一人一把椅子，兩人分坐兩邊。
“你家姐妹都會下棋。”大公子邊複盤，邊問道：“你可是最好？”
沒了承順帝在身旁，福芝到是放些心思下去，見大公子與自己說些家常，她便輕聲回道：“我們堂姐妹四人都會下棋，二姐下的最好。”
“哦？福芝難道常輸？”大公子放下一顆子，擡手又吩咐小太監去拿些點心與福芝，似乎知道她的小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而福芝見大公子在這昭和殿內來往随意，似乎還有供他驅使的小太監，很是納悶。可回首一見大公子在看她，又像犯了錯的孩子，趕緊收了心思，回道：“不是常輸，是從來沒贏過。”
“那看來你二堂姐棋下的很好。”大公子說着便輕輕松松的将之前下了一半的棋局複盤，然後道：“我們繼續。”
“好。”福芝不知道這大公子為什麽總拉人下棋，也不知道之後會怎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噠噠……噠噠……”
回到宮中，或者說沒有承順帝在身邊，大公子的棋下的異常迅速，幾乎就在福芝落子之後，大公子的棋就會緊跟着落下，步步緊逼、帶着兇狠的攻擊性。
若換了他人，被人如此緊逼，必然會被影響心緒。但福芝從小便被二姐這種棋路追着，倒還能穩得住陣腳，慢慢思量着落子。
“你常和人如此下棋？”
大公子也看出來，對面這小小的女娃似乎并沒有被自己故意而為的快棋所影響。
“我二姐也這麽下棋。”
福芝手中拿着子，盯着棋盤思量了三次，才緩緩的落子。
“噠！”
幾乎就在福芝放好棋子之後，大公子的子也跟着落下，并道：“怪不得你如此坐的住。”
福芝又拿一子，擡首去看大公子，覺得對比廖戰那包子臉、紅豆眼，雖然同樣是她不想‘理’的人，但大公子卻看起來順眼多了。
“平陽郡主可是見到不妥了？”
被大公子忽然一叫平陽郡主，福芝也覺得自己失禮了，微微低下頭來看着棋盤，本想落子，可思量了一下還是道：“大公子，這局我認輸了。”
“哦？為什麽？”大公子見福芝拿着子不放，笑眯眯的道：“才過半盤而已。”
“可我已經沒了活路。”福芝聽大公子的話，立時接口道：“這兩路做活，也差三目。”邊說邊指指棋盤，有些洩氣的道：“不若早早認輸。”
“可如果我沒有像你想的那樣落子，或失誤了，你不就還有回旋的餘地？你想得到，不見得人人想的到！”
“啊？”大公子的話立時讓福芝一愣，低頭再看看棋盤，卻覺那話有理。不過她還是認了輸，因為這時小太監已經領了兩個宮女進來傳話了。
原來清晨承順帝出宮是随意而為，這個時候回來了又鬧空城計，前面、後面的人都找不到，便都派人來昭陽殿問問，承順帝可否回來。尤其是回宮後讓大太監德寶傳的那聖旨，到底是怎麽回事，各宮、各殿的人可都看着呢！
福芝跟着大公子安排的人去一邊淨手吃點心，到也避開了前來探風之人。
…… ……
學着家中三堂姐極愛的姿勢，抱着軟枕靠坐在藤床邊吃點心，福芝還是覺得不得勁兒，不如坐直了的好。只得折騰着又端端的坐好，微微低首吃了兩口點心，喝了點茶水。
其實福芝早就已經餓過了，所以現在倒不覺得什麽。
“咣當！”
剛剛得了一時的清淨，這時外面又傳來動靜。
不過福芝不去探看也知道，在這昭陽殿上發出如此大動靜，又沒有人出來責問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了。
“平陽郡主，皇上已經傳膳了。”這時一個十七八歲，身材苗條的宮女走進來蹲身一禮，道：“請您過去呢！”
“知道了。”福芝雖然沒适應這是禍不是福的身份，但平日規矩慣了，那氣度也養在了身上，到能中規中矩的對付過去。
來到殿中，大公子已經在了，也不知他剛才是怎麽把各處來的人給打發走的。
不過也怪了，這皇上回來福芝是一點聲響也沒聽到，就和根本沒離開一樣。而福芝萬萬想不到，承順帝真的就沒有離開昭陽殿，只是他人探看不到而已。
按照規則坐好，承順帝動了筷子，福芝這才終于吃上了今日的午膳。不過此時已經過了正午多時，不知道這晚膳又要怎麽辦。
坐在主位，承順帝雖然動了筷子，可卻吃的很少，頻頻擡手讓身邊另一個服侍的大太監德全将幾道菜布給福芝，便一直看着她吃東西。而布到福芝面前的菜，福芝一見竟都是祖母愛吃的東西，心中也明白了什麽。不過依舊只是按着規矩每樣嘗上一口，便不再多動筷子。
一餐飯下來，不要說旁邊伺候的宮女、太監輕聲屏氣，就是對面上手的大公子也丁點兒的聲響都沒發出。
承順帝放了筷子，擦了手，才轉頭又吩咐那個去通傳福芝的宮女，道：“先讓平陽郡主住在西面的偏殿，在去傳了平日伺候的人進來，你負責照顧好她的起居飲食。”
“奴婢知道了。”那宮女看起來地位有些不一般，躬身行禮之後，等着承順帝又奔着殿外而去，才引着福芝離開昭陽殿的正殿。
作者有話要說： 補2.9日欠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