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日的時間悠悠很快就過去了。
今日的晨霧有些濃, 陽光疲軟地穿透過來，勉強照亮了天色。
莺月用托盤端着剛泡好的金銀花茶, 剛走到太央殿門口，就聽見旁邊臺階下圍着幾個小宮女在私語，不由停了腳步多聽了幾句。
“聽說昨日陛下叫了太醫, 難道果真如那長雲道長所說是被娘娘害得病倒了。”
“娘娘難道真的是狐貍精，陛下被娘娘吸了精氣？”
“難怪皇後娘娘生得那般漂亮，就連我一個丫鬟見了，都忍不住覺得被勾了魂。”
“會不會是誤會了, 我平日裏覺着娘娘脾氣挺溫和的, 一點也不像妖怪。”
謠言總是越傳越離奇，若不是莺月是從小陪着自家小姐長大的, 只怕此刻心裏也得懷疑小姐是不是什麽吃人的妖怪了。
可小姐明明是這世上最溫柔善良的人。
莺月心裏憤憤地這樣想着，便忍不住站出去呵斥了幾句。
這時殿裏傳來了傅九機的聲音：“莺月，進來吧。”
殿中, 傅九機正襟危坐。
七日之期已到, 無數人都抱着看好戲的态度偷偷地打量着太央宮, 就連太央宮內的太監宮女都在議論此事。
傅九機至自從進入了養氣決第四層後，越發耳聰目明。
外面的宮女們的議論聲她不是沒聽見，只不過歷經上一世, 比這些難聽的話她都早就經歷過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此刻的她早已能心靜如水地面對這些流言蜚語。而且這一世早已不同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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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機暗中調動靈氣，将莺月遞到她手中還有些燙口的花茶降了降溫，再慢慢送入口中。
兩日的功夫, 她對靈氣的掌握已經越發得心應手，相信只要再給她月餘，就能在荟陽宮中來去自如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當傅九機拿起了盤中的第四塊乳酪桂花糕時，守門的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禀道：“娘娘，聖旨來了。”
傅九機将小巧的乳酪桂花糕送嘴中，接過莺月手中的熱帕仔細地擦了擦手，直到看見了聖旨進了太央宮，才站起身來，走出了殿門。
“聖旨到，皇後傅氏接旨。”
來宣旨的人正是沈行之，他的身後跟着貌似一派仙風道骨模樣的長雲道長。
既是沈行之前來宣旨，這妖道也已經被放出天牢，可見旨意如何。
傅九機卻依舊心靜如水，面色不改，緩緩行了一個接旨的跪禮。
“傅氏九機，得沐天恩，貴為皇後，然不思報效，進讒言，欺君罔上，蠱惑天子，有禍國亂象。如此冒天下之大不為，實屬十惡不赦。從即日起褫奪皇後封號，幽閉太央宮。其後罪責，容後再議。”
果然如此。
傅九機淡然一笑，俯身叩謝聖恩。
此刻，她可以感受到沈行之臉上的如釋重負，長雲道長臉上的喜悅，以及周圍投過來的各種怪異目光，有懷疑，有驚訝，有幸災樂禍，還有對她避之不及的害怕。
不由就突然想起了上一世也是被一道聖旨打成禍國妖姬的時，也是如這般被各色的目光淩遲着。那時就覺得憤怒，失落，再到絕望。
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站得越高，也跌得越慘。
不過此刻，再面對這般情景，傅九機心底毫無波瀾。
接過聖旨站起身來時，傅九機看着沈行之，突然問道：“其實小女有些不明白沈首輔為何會這麽做，似乎我為後，對大人并無不益。”
沈行之略有些驚訝的看着傅九機。這個才十六歲的女子臉上此刻毫無應有的失魂落魄。倒是那一派超然的氣度，似乎比前幾日見到她時更明顯了幾分。
就算是自己，恐怕也無法在面對人生如此大的波折下，還能如此冷靜吧。
“老臣一心為晉國着想，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沈行之淡淡道。
“是麽，沈大人既然如此淡定。那小女就鬥膽猜測你針對我，那極有可能是為了圖謀什麽對晉無陵不利的事。”
沈行之面色不改，但心卻對傅九機不由佩服了幾分。
“你們的事我不欲管，別動到傅家頭上就是。”傅九機道。
不管是四皇子還是晉無陵，誰繼位都和她無關。
沈行之深深地看了傅九機一眼，随後道：“旨意已到，老臣還要回去複命，告辭。”
次日。
入夜，永樂宮。
淑妃坐在了永樂殿稍間中，由宮女伺候着将潤膚的花膏仔細塗抹在手上。
這時，稍間中靠着窗戶角落的燭光突然晃了一下。
淑妃微微擡眼，抽出手來，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是，娘娘。”說完，宮女們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了永樂殿。
等所有的人都退出了永樂殿外，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淑妃這才開口道：“這還沒到日子，怎麽又來了？”
“千安公主，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我只是前來提前知會你一聲。”
沙啞的聲音響起，淑妃尋着聲音看去，這才在永樂殿稍間的一角看見了一個黑影。
淑妃繼續細細地塗抹着花膏，問道：“你是說傅九機廢後的事吧？”
“是和這件事有關。”
“沈行之不會突然這麽做，這件事是你安排的吧？”
黑影怪笑一聲，接着道：“自然。”
“為何要如此？傅九機為後，傅家和三皇子決裂不是對你們很有益嗎？”淑妃擡頭問道。
“是對您的四皇子有益。”黑影笑道。
“所以呢？難道你還希望晉無陵繼位。”淑妃冷冷道。
黑影繼續道：“如今三皇子為傅九機的事情與萬帝發生沖突，遭到萬帝厭棄。而且，傅家斷了晉無陵後路，眼下三皇子府上連門人的月銀都發不起，正是狀況不斷的時候。”
“這麽說來，我皇兒豈不是有繼位的希望，你們——”淑妃道。
“如果四皇子繼位，那自然水到渠成。不過……”
“恩？”
“晉無陵如果想要那個帝位，他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繼續隐忍扮演乖兒子的角色，哪怕他現在出現了一些問題，但萬帝最後也有極大的可能會選擇他而不選四皇子。”
“……”雖然這話說來淑妃心底有些不痛快，但卻不得不承認确實如此。
“如今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麽？”淑妃微微擡頭
“弑父奪帝。”黑影的口中緩緩吐出了這幾個字。
“怎麽可能？”淑妃嗤笑了一聲，萬帝一直待晉無陵極好，晉無陵在萬帝面前也極為孝順，他怎麽可能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這種要背一世罵名的事情。
“怎麽不可能。千安公主，你可不要看錯了晉無陵。晉無陵此人其實喜怒不行于色，心思深沉，而他是從小從傅九機手上□□出來的。其實，他對萬帝的感情可能遠不如對傅九機的感情。”
淑妃心底還是覺得有些不可信，再如何又怎麽比得過血脈親情。
“如今我做的事不過是逼迫晉無陵和傅家謀反罷了，若到時候萬帝更勝一籌，您的四皇子水到渠成繼承皇位。若是晉無陵奪得帝位，也必定引起朝廷動蕩，荟陽大亂，如此成國起兵可謂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傅家怎麽可能會反？”淑妃嗤笑。
“傅九機是傅哲的心頭寶，當然可能。而且我正打算給他們再添一把火。”
淑妃猛地擡眼，看向了黑影：“你、你是想殺了傅九機。”
黑影沒有回話。
淑妃目光閃了閃，過了良久，問道：“若是晉無陵真的謀反了，還成功了，你們是不是可以放過我了。”
黑影大笑一聲：“不管什麽時候您還是成國至高無上的千安公主。”
淑妃微微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