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從天機臺出來後, 傅九機便直接去了上乾宮。
七日的舉哀時間悠悠而過,萬帝的棺椁終于被送入了之前便修好的皇陵中安葬。如此, 整個荟陽宮可真是松了一大口。
不過随之而來的還有登基大典和整個後宮的各種安排。
但這些事和傅九機這個太後就沒那麽大的關系了,宮內的各種內務如今全都壓在了景如畫這個新上任的皇後身上。
太央殿中,傅九機坐在主位上, 看着端正恭敬地坐在下首的景如畫,緩緩道:“挪宮就不必了,如今這太央宮住着挺好,清雅幽靜。”
今兒一大早傅九機她剛用完早膳, 景如畫就來了太央宮。
言中之意是太央宮太偏僻破落了些, 怎麽說傅九機也是當朝太後,正好趁着宮裏各宮都在做調整的這個時候挪個宮。
傅九機笑着拒絕了。
聽到傅九機的話, 景如畫內心裏松了一口氣,其實挪宮之言不過是她來試探傅九機是否有意于後宮權勢争奪的托詞罷了。
如今她剛從榮貴妃手裏一點一點地磨出後宮大權,如果傅九機再來摻和一番, 她必然疲于應對。
既然傅九機如此說了, 她也沒有強求, 只道:“那我讓人從內庫中多挑些物件過來,也讓太央宮裏瞧着亮眼些。”
有好東西送過來,傅九機自然不會反對, 便微微點了點頭。
說完這件事後,景如畫略有些尴尬地坐在了原地。
前些日子她們還是一同選秀入宮的秀女,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竟已是天翻地覆。
荟陽宮後宮裏有規矩, 宮內妃位以上的嫔妃每隔三到五天都需要給太後請安。景如畫垂了垂頭,仔細思考着自己以後該如何和傅九機面對這種名不副實的婆媳關系。
“今日是前朝的登基大典了吧?”傅九機看着門外,悠悠問道。
萬帝七日喪期已過,這幾天中每天都積壓了大量的外政內務等待新皇處理,就算是時間再匆忙,晉無陵也要趕緊登位了。
“是。”景如畫略有些拘謹地回道,“過來時,聽前朝的來報,今日朝臣中有一小半的人都沒有來參加大典,外面也傳了不少不太好的風聲。”
傅九機皺了皺眉,她想過晉無陵登基的形勢會很嚴峻,但沒想到有這麽多的人都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朝廷就像一個很大的機構,若是其中一個環節斷了開來,一時處理不妥,各方連接不上,它就會停止運作。
短時間內,晉無陵也不可能找到那麽多可以頂替各處重要位置的人。
而眼下這個情況,傅家、景國公府手下的人,都必然會焦頭爛額,辛苦萬分了。
上一世,似乎并沒有這麽多事。
難道她重生回來,不知不覺中竟然影響了這麽多嗎?
正在這時,香蓮從外面走了進來。
“太後娘娘,外面榮太貴妃求見。”香蓮見景如畫在這裏,便對傅九機改了稱呼。
傅九機端坐在太央殿的主位上,擡了擡眼,道:“請進來吧。”
說起來這位榮太貴妃在此之前還從沒有來過她的太央宮。
“那我先回去了。”景如畫見榮太貴妃過來了,起身對傅九機道。
她這幾天剛從榮太貴妃手裏接過後宮大權,還正是兩個人相看不順眼的時候。
“不必,坐着吧。”傅九機連忙道。
這榮太貴妃來太央宮什麽事,她心裏也有幾分數。無非就是想求出宮到她兒子大皇子的府上頤養天年罷了。
眼下景如畫作為皇後掌權,這事榮太貴妃其實該與當朝皇後商議的,但景如畫剛從她手裏奪過了宮權,自然難免開不了這個口,于是便跳過景如畫,求到了她的頭上。
但她與榮太貴妃之前相處得也并不是很和睦,傅九機自然不想管這個閑事。
如今景如畫就在她宮裏,倒不如讓兩個人當面說。
聽到傅九機的話,景如畫一愣,緩緩又坐下了身來。
不多時,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不過幾日的功夫,榮太貴妃肉眼可見地蒼老了許多。或許是因為最近的勞累和突然從當朝掌權貴妃變成前朝嫔妃的失落感,她的臉上已是多出了好幾條皺紋。
進到太央殿內,榮太貴妃一見到景如畫,腳步不由一滞,臉色變幻莫測。
心道景如畫竟也在這裏,她還真是來得不是時候。
她給傅九機行了禮後,又給景如畫行了禮。景如畫站起了身來微微一蹲,回了禮。
見完禮,兩個人又都找了位置坐下。
景如畫在傅九機的左下首,榮太貴妃眼裏不知是閃過些什麽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右下首坐下。
想她在荟陽宮內也算是縱橫了十餘年的時間,臨到老了卻還要被兩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壓一頭,而且一個是當朝皇後,一個是當朝太後,都是她想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位置,實在是有些意難平。
傅九機給香蓮招了手,讓她去上了茶後,看着榮太貴妃淡淡道:“榮太貴妃怎麽想到到我太央宮來了?”
榮太貴妃坐在右下首,神色猶豫了一下。
這事她原是想着要單獨給傅九機說的,如今景如畫也在這裏……
只頓了一瞬,榮太貴妃嘴上便是一笑,道:“前些日子,大皇子府上來人說大皇妃終于懷了身孕,眼下剛滿兩個月。大皇子他身子一直不太好,這下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本宮就想着能不能求個出宮的恩典,去照料照料皇孫。”
傅九機看了榮太貴妃一眼,心道這身孕來得還真是巧。
“如今宮中各事哀家都沒在管,榮太貴妃這事還得問問皇後才是。”傅九機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景如畫聽到這話,微微低了低頭。
榮太貴妃這事求到太央宮其實是很沒給她面子的。
但她借着大皇子妃身孕的事,就不怎麽好攔着了。而且其實她也不怎麽希望榮太貴妃整天待在宮裏在她跟前晃悠。
“榮太貴妃想出宮,這也不算是件小事了,本宮還是要和皇上商量一下才好。”景如畫道,沒有把話說死。
聽到景如畫應付般的回應,榮太貴妃心裏自然不爽極了,但面上卻不能露出半分不樂意。
“确實該這樣。”榮太貴妃回道。
兩個人俱是各懷心思,在傅九機這裏坐了不到半個時辰後,随便聊了幾句就先後離開了。
用過晚膳後,傅九機躺在榻上。
如今她已是太後,就算想出宮,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而且這幾日一直忙着先帝大喪的事,不由對養氣決的修煉緩了些。
“奴婢今天去膳房,回來的路上聽說先帝的近侍王仁公公在自己的房內上吊自盡了。”香蓮跪在榻旁,幫傅九機揉捏着雙腿。
傅九機微微一愣。
王仁作為太監總管,在萬帝身邊待了那麽久,也算是宮內輩分極深的老人了,卻沒想到落了這麽個下場。
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事在皇家,再正常不過了。
“宮裏都說王仁公公是不滿新帝德行敗壞,才做出這般過激的行為的。”香蓮道。
聽到這話,傅九機皺了皺眉頭。
“別人說也就罷了,我們宮內,以後可莫再出現這樣的話!”傅九機道。
“小姐你放心,奴婢就是在你面前才說說,在外面一直都約束着她們。”香蓮連忙道。
傅九機看了一眼香蓮,這丫頭确實是比莺月聰明會處事,只是心思卻不如莺月那麽明朗。
随後,香蓮又道:“聽說今日皇上登基大典後,在欽安殿發了好大的脾氣,瓷瓶茶杯都碎了好幾個。”
“可知是為何?”傅九問道。
香蓮眼睛微微睜大,愣道:“皇上在登基大典上受了這麽大的氣,這不是很正常嗎?”
晉無陵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沉不住氣了?
朝局動蕩是在意料之內的事,這并不像他處事的風格。恐怕是發生了什麽別的事吧?
她只點了點頭,沒有多少說什麽。
給傅九機揉捏了左腿後,香蓮換到榻的另一面,繼續給傅九機輕輕敲着因為這幾日長期跪在地上有些酸脹疼痛的腳。
“都不是些什麽好消息,就沒什麽有趣的事嗎?”傅九機揉了揉眉心問道。
香蓮手上動作頓了頓,随後笑道:“倒還真有一件趣事。”
傅九機擺了擺手,讓她快說。
“聽說寧雲公主一過了喪期,就給天機臺上送去了好多好東西,奴婢瞧着寧雲公主怕是瞧上了國師大人,想要國師大人她做驸馬呢。”香蓮道。
聽了這話,傅九機表情一下僵住了。
“這算什麽趣事,無聊。”傅九機一臉不爽地說道:“國師一職以終生守護晉國為己任,據說是不能娶親的。”
香蓮眨了眨眼:“那如果國師和寧雲公主郎情妾意,這豈非太慘了?”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刺耳。
傅九機淡淡道:“寧雲公主送去的東西,國師肯定沒有收下吧?”
香蓮道:“不呢,聽說天機臺如今各種裝飾煥然一新,都是寧雲公主送去的。”
傅九機又是一僵。剛才還覺得這丫頭聰明,怎麽這會兒越看越覺得這麽蠢呢。
“你出去,換莺月進來!”傅九機咬了咬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