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個時辰後。
欽安殿。
經過一番商讨, 此刻出兵的策略已經定下,先前一起商議的幾位大臣也已是精疲力盡, 先後離開了欽安殿。
殿內只餘晉無陵和句忱二人。
“這次需要應付的最主要就是成國那名神秘刺客。之前曾偶然聽父皇說起過,國師如今已是早入天境了。”
“今日兵部便開始點兵,明日一早大軍便可從荟陽出發。”
“只是朕還是想問一問, 不知國師此去可有把握?”晉無陵問道。
句忱沉默了一會兒。
之前商議時,當着幾位朝中老臣的面,他并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
只說此事和他有幾分淵源,應由他前去解決。卻沒有說清楚他到底能不能解決。
衆人對他一如既往的十分信任。
“有什麽話, 國師但說無妨。也好讓朕心裏有個底。”晉無陵看着句忱道。
句忱盯着這位剛上位僅僅兩日的年輕帝王看了許久。
他終于道:“并無把握。”
晉無陵臉上表情微動, 眉宇間閃過些許失落:“怎麽會?”
“其實這名所謂的神秘刺客應該是成國的監國,他曾秘密潛入過晉國, 我與此人先前交過手,他應是天境以上,恐怕如今的晉國境內無人是他的對手。”句忱道。
晉無陵微驚:“天境之上?”
這番實力, 恐怕直接入荟陽宮刺殺于他都可能成功了。
句忱繼續道:“此人與我頗有因果, 其實只要我去了, 無論結果如何,他大概率會收手。”
“而且一人之力也抵不過千軍萬馬,只要周密部署, 也不是全無勝機。”
“有傅哲将軍坐鎮荟陽城,應該可保晉國安危。”
晉無陵點了點頭。
會連丢七城完全是朝堂巨變,朝廷內有奸細拖延,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之故。若是軍情早些呈上, 不至于此。
随後,他又皺了皺眉,問道:“剛才國師話中,無論結果如何是何意?”
句忱回身看着窗外槐柏樹投下的陰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這才道:“如果有什麽意外,到時候我師弟言争會入荟陽宮接替國師一職。”
“……”
晉無陵聽懂了句忱話中之意,就是說他此去生死不定。
“這……”晉無陵皺眉道。
“守護晉國安危是我的職責。”句忱淡淡道。
說完這句話,他就向晉無陵告退,離開了欽安殿。
太央殿內,傅九機一只手撐着下巴,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拈起一枚黑色棋子,“啪”的一聲,棋子清脆地落在了玉石刻成的棋盤上。
随後她又拈起了一枚白色棋子。
棋子捏在手裏後,又有些煩躁地扔回了棋盒中。
莺月此時正守在太央殿的門口,身子探出門外,向着大門處張望着。
又過了一小會兒,莺月回過了頭來道:“來了來了,香蓮回來了!”
“回來了?”傅九機站起身來,也向殿外看了過去。
等到香蓮走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行禮,傅九機便連忙問道:“怎麽樣,是什麽情況?”
“小姐,我給欽安殿的壽祿公公打聽了,确實是有緊急軍情。”香蓮道。
這壽祿在王仁離世後就接替做了總管太監,之前傅九機在入宮時就見過他。倒沒想到這一轉眼的時間,他就已經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傅九機之前讓香蓮打聽過他,兩人不知不覺中就熟上了,如今香蓮和壽祿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
傅九機繼續問道:“軍情如何,是否嚴重?”
“具體的不知道,不過聽說很不樂觀,據壽祿聽到的,說像是已經丢了七城。”香蓮道。
聽到這話傅九機的臉上浮現出些驚訝來:“七城?已到如此境地?”
哪怕在上一世,也沒到丢了七城了地步。從晉國邊境到荟陽城不過十餘城,如今已丢七城,豈不是快要打到荟陽了。
怪不得荟陽城會有兵臨城下的傳言,哪怕其中有鼓動人心的嫌疑,但情況也确實不樂觀。
想到這裏,傅九機又想起了金慕雪她父親,作為最靠西南方的官員,在晉國已經丢了七城的情況下,恐怕是真的很難存活下來了。
香蓮微微點了點頭,按壽祿所說,确實如此。
“那最後定下來是如何應敵?是不是爹出征?”傅九機繼續問道。
香蓮搖了搖頭:“聽說不是老爺出征。”
“不是?”聽到這話,傅九機驚訝之餘,微微松了一口氣。
眼下荟陽局勢也十分緊迫,若是此刻将她爹派出去,恐怕憑晉無陵一人之力,很難穩住朝堂局勢。
或許是考慮到這點才沒有讓她爹帶兵出征。
不過……
随後,傅九機繼續問道:“不是爹,那是誰領兵?”
她實在想不到,以如今荟陽城的情況,還能有哪一位将軍可以帶兵出征。
如今內憂外患,荟陽城內可用之人也就那麽幾位了。
香蓮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聽壽祿說,像是國師大人去。”
聽到這話,傅九機瞳孔微張,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怎麽可能。”傅九機道,“國師的職責不是鎮守荟陽宮嗎?壽祿怎麽說的,你仔細說說。”
“我過去的時候老爺和幾位大臣都已經離開了,聽壽祿說原本是定下了老爺出征的,但後來國師大人來了。”香蓮認真道。
“國師大人來的時候,壽祿他出去了一趟,不知他們是說了些什麽話。最後等他回去奉茶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這次由國師大人帶兵到那個什麽慶省,聽說要和那裏的什麽将軍彙合,國師領的是監軍一職。”
“更具體的壽祿他也不知道。”
“竟然是句忱去……”傅九機略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道。
為何這一世和上一世出現了這麽大的差別。
上一世從沒有過句忱離開荟陽城的消息。
這時,香蓮笑道:“不是老爺出征,小姐你這下該放心多了吧?”
“……”傅九機默默擡眼看着了一眼香蓮。
“聽說大軍明日就出發,還好不是老爺出征,否則還不知道要怎麽擔心。”香蓮繼續道。
“明日?”傅九機道。
竟然這麽急。
香蓮點了點頭,道:“我回來之前,就正好瞧見宣旨的公公拿着點兵的聖旨去兵部。”
用過晚膳後,傅九機坐在案幾旁,手指頗為煩躁地輕輕地敲擊着桌案。
自從聽到句忱出征的消息,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又籠上了一層陰雲。
如此過了一刻鐘,傅九機拍了拍手,站起身來道:“我們去天機臺看看。”
三個人沿着回廊走了一刻鐘,又爬過了重重疊疊的臺階。
傅九機再一次站在了天機臺上。
這次,她一擡頭,她就看見了此時正站在殿門外仿佛在等着什麽人的句忱。
白衣飄飄,恍若谪仙。
“你們國師大人不是明天就要出征嗎?瞧着還挺閑的?”傅九機側頭看向了就站在她旁邊的小童。
“回禀太後娘娘,國師大人剛送了寧雲公主出來,剛在殿門口站了會兒。”小童道。
“是麽?”
傅九機微微低頭,沉沉笑了一聲,又道:“你們先下去歇歇,我與國師大人單獨說幾句話。”
“是。”
小童領着莺月香蓮去了天機臺旁邊的偏殿,獨留下了傅九機和此時站在天機閣前的句忱。
傅九機邁着步子朝句忱款款走了過去。
句忱微微擡頭看向傅九機,眼中不知是閃過些什麽東西。
待傅九機走近了些,他才道:“太後娘娘。”
聽到這話,傅九機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随後她卻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勾住了句忱衣襟:“你叫我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