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點

沈言曦說自己最近喜歡上一個人。

季禮問她是什麽品種的狗。

她回答說季禮。

可季禮沒把她的回答當成回答。

沈言曦唇角彎着, 又道一次:“季禮。”

季禮遞過去眼神。

沈言曦清明的視線撞上他的, 柔聲道了第三次:“季禮。”

季禮問:“什麽事?”

他真的沒明白,真的沒反應過來,他的敏銳都被他自己吃了嗎?

可轉念想想,他不明白自己更不會明白其他人, 這麽一寬慰,沈言曦登時好受了。

面條已經被吃了大半, 沈言曦沒直接回答,慢條斯理喝了口湯, 然後才裝作平常地接他的話:“你教我怎麽追小哥哥吧,既然你都知道是我了。”

季禮輕揉一下她發頂,嗤道:“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還要我教你怎麽追小哥哥?”

還能更沒良心一點嗎?

沈言曦眨了眨眼睛,給他轉了52萬。

季禮對轉賬這個行為不例外, 但對多出來的兩萬:“紅利?”

“你覺得是就是。”沈言曦笑意盈盈看他, 回答得分外不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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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禮拿人錢財□□,百度一下, 把手機屏幕遞給沈言曦:“拴住男人的心要先拴住男人的胃。”

只可惜,她喜歡的那些小哥哥都對溫柔賢惠沒興趣。

季禮以為沈言曦會大聲嚷嚷說自己敷衍, 沒想到小姑娘若有其事地點點頭,認可他:“你說得對。”

她注意力都放在他給自己看手機這個動作上, 答案對她來說, 似乎顯得沒那麽重要。

夜晚雨雲在窗外壓得洶湧欲摧,屋內卻是溫馨安靜。

沈言曦是個吃一口挑十口的主,今天卻難得把湯都喝得幹幹淨淨。

季禮給她收碗的時候, 滿意道:“你如果天天都肯這樣吃飯,我可能願意克制和你說話的語氣。”

沈言曦擦了嘴,纖細勻稱的小腿在椅子下晃蕩:“你如果天天都肯這樣做給我吃,我可能願意運動代替節食。”

兩個人都給足了極不現實的誠意。

季禮好笑:“晚安,早點休息。”

沈言曦回望季禮:“晚安。”

季禮帶上門出去,留下一室靜谧。

沈言曦視線落在他剛坐過的椅子、他碰過的梳妝臺,回想他剛剛說的那些話,不由自主想起一件事。

她高二時,季禮在國外,彼時她剛摸索到“在視頻裏和季禮無限裝乖,挂了視頻無限鬼混”的新型叛逆模式,在季禮面前紮着馬尾說早晚自習在學校發生的事,視頻一挂就遲到早退浪跡各大網吧、臺球廳、商場,和她一起玩的還有同桌女生。

沈言曦剛混沒多久,同桌女生明顯比她更社會一些,兩人漸漸玩熟之後,同桌女生提出帶沈言曦去酒吧認識新朋友。

沈家大伯母和宋寧雅聊天時偶爾會提哪個公司高管的小孩在酒吧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鄰居誰誰誰又在酒吧惹上事兒,沈言曦對酒吧一直保持着極強的戒備心理,同桌女生勸說“只是喝點酒,低度的,和果汁沒什麽區別”,沈言曦還是搖搖頭不肯去。

某天下午,同桌女生告訴沈言曦新開了一家奶茶店,新品很不錯,沈言曦沒多想,就被拉去了,沒想到奶茶店後廚小門一開,裏面別有洞天。

狂亂的燈光在漆黑封閉的倉庫毫無規律地閃爍,男男女女跟着動感的電音在舞池扭來扭去,沈言曦想走,同桌女生讓沈言曦坐會兒,同行的幾個同學跟着勸,沈言曦也就坐了下來。

好幾種果調酒味道和果汁一模一樣,沈言曦喝得上臉,白皙的兩頰透出青澀的緋紅,不少男人過來搭讪,沈言曦不熟練地推拒。

晚上九點,她頭昏腦漲再次想走,同桌女生給沈言曦叫了車把她送到門口,沈言曦拉開車門剛要上去,便見後排和副駕駛都坐着陌生男人,沈言曦倏地清醒,反應很快堅決不上,同桌女生勸沈言曦:“都是我朋友,坐我後面的是表哥,我不缺錢,莫非綁架你不成。”

同桌女生想把沈言曦朝車裏塞,沈言曦死死把住車門直接喊人。

不少人側目,車內男人怕生事,幫同桌女生把沈言曦朝車內拖,副駕駛上的男人也下來幫忙。

沈言曦拼命掙紮奈何力道懸殊,她手被同桌女生刮破皮手腕蹭出紅痕,沈言曦拉拉扯扯被塞進後排,大喊大叫絕望之際,同桌女生驟地被扯開,下一秒,一根警棍掄起直接砸副駕駛男人背上,副駕駛男人吃痛還手,迎面又是一拳。

沈言曦抓住機會瑟瑟發抖爬下車,倏而撞進一個熟悉溫熱的懷抱,他手上握着根警棍,沈言曦視線朝上,是季禮冷然清肅的臉。

打鬥聲、叫罵聲、警車鳴笛聲此起彼伏。

路燈光影交錯,季禮薄唇緊抿,周遭宛如裹着皚皚冰雪,沒有一絲溫度,唯有他擡起的另一只手,一下一下順着小姑娘的後背,好像在說,他到了,沒事了。

沈言曦小聲抽噎,季禮和警察說情況,警察笑着說他們找這個窩點找了好久,季禮沒有回應。

沈言曦走不動路,季禮把沈言曦打橫抱回車上,任由她靠在自己懷裏哭。

季禮胸膛寬闊堅實,身上是她最喜歡香,他在打電話交代後續,不急不慢的語調和措辭對沈言曦有種致命又矛盾的吸引力,她哭着哭着,禁不住擡頭看他,車內空間狹小,沈言曦看着看着就聽到了強烈的心跳聲,但分不清心跳到底是他的,還是自己。

“季禮。”她小聲喊他。

季禮沒理。

“季禮。”她喊了第二次。

季禮仍舊沒給她眼神。

“季禮。”她嬌嬌氣氣喊了他第三次。

季禮挂了電話,冷靜地:“把手伸出來。”

沈言曦瞬間知道他要做什麽,下意識想逃下車,季禮一個眼神過去,司機鎖死車門,沈言曦滑下座位想躲,季禮居高臨下,重複第二次:“手。”

沈言曦癟嘴不肯,季禮直接拽過她的手,一下一下打她掌心。

“能耐了?混到這種地方來了?我給你說千百次你不聽,同桌叫一次就過來?”

“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嗯?”

“……”

季禮面若冰霜。

先前那些夾雜着少女暧昧的打量還沒成形便被季禮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灰飛煙滅,沈言曦仰面大哭,季禮力道不減分毫。

屈辱、慚愧、自責……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沈言曦哭着威脅他:“你不要打我,再打我就跳車了。”

賓利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季禮反手直接打開車門,路風簌簌灌進來:“你跳,今天有脾氣你就跳。”

季禮捏死了沈言曦雷聲大雨點小貪生怕死嬌氣哭包,果然,沈言曦再次嚎啕,驚天動地了一路。

回到家後,季禮睨一眼沈言曦被女生抓傷的手,去拿醫藥箱,沈言曦淚痕未幹,用嗓門彌補氣勢:“不用你假惺惺!”

“罵我假惺惺之前想想你吃我的用我的住在我家。”季禮的力道不容她掙脫。

“是你住在我大伯母家!”沈言曦對他又踢又罵,季禮全部受着,沒說她,更沒還手。

等季禮給她包紮完傷口,沈言曦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豁了一大條血痕,可他一聲沒吭。

沈言曦從梳妝臺上鎖的抽屜裏找到一本日記,翻到這一頁。

當時,她楞了好久,是想給他拿藥的,絕對不是心疼他,只是看在他救她的份上,可她剛出卧室門,就看到了季禮的冷臉,季禮以為她想出去、守着她,那一刻,沈言曦覺得自己對他的善良萬分可笑,脆生生地詛咒他突然翹課考試挂科。

沈言曦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以前的自己,為什麽那麽混蛋?!季禮為什麽還沒和自己絕交?!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一次又一次地頂着那張最帥的臉偏偏說着最冷酷殘忍的話。

如果他真的冷酷殘忍,為什麽她朝他動手時,他總是用手臂虛圈着她,怕她手不小心磕到碰到。

如果他真的沒有心,為什麽記得她所有重要的時刻,連沈家大伯母和宋寧雅都忘了她十八歲閏月裏的第二個生日,季禮卻記得,帶她去買了她所有想要的東西,沈言曦心裏開心嘴上卻說“沒多少錢”,她随手指了翡翠園剛開的別墅盤,彼時季禮處于和季家的脫裂期,沈言曦知道他卡上餘額剛好夠一套,甚至連一萬塊都不會多,她就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季禮眼睛都不眨就送給了她。

好多好多她蓄意任性以為季禮會翻臉的時刻,季禮都包容她,好多好多她以為無傷大雅的時刻,季禮一點情面都不留。

他好像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對她好。

而這樣的方式一次次摁滅她是是而非的動心,一次次推遠她。

幸好這一次,她懸崖勒了馬。

手上日記最後一頁寫着少女氣憤的“我讨厭他總說我長不大脾氣大沒人喜歡!!他是狗汪汪汪!!!”

沈言曦手邊沒筆,随手找了支細眉筆信手補上。

“季禮哥哥,我現在長大了,我來喜歡你,好不好”

語氣好像不太對。

沈言曦思忖一瞬,在最後加了個無比蕩漾的波浪號。

季禮哥哥,我現在長大了,我來喜歡你,好不好~

————

A市的七月從早上就開始熱,陽光明晃晃地在城市鋪開,梧桐樹上蟬鳴聒噪。

第二天,沈言曦八點起床,一層層防曬捯饬下來,出門時已經過了十點,她給季禮發了條自己去工作室的消息,季禮沒回,沈言曦看了幾次手機,也沒在意。

保姆車快速行駛在公路上,安潔坐在旁邊告訴她《尋安》導演已經到了。

沈言曦正對着手機屏幕補口紅,詫異:“這麽快?”

安潔:“同城。”

沈言曦點頭表示知曉。

四十分鐘到工作室,沈言曦把包包遞給安潔,去了會客廳。

寫《尋安》的導演和沈言曦想象中的文弱氣質不搭邊,三十出頭,個子不高,小平頭格子襯衫黑西褲,就是最最普通的中年男人,叫江州。

他和沈言曦聊了一會兒《尋安》的靈感和創作過程,沈言曦不露聲色。

待江州說完,沈言曦抿了口茶水,問道:“功底很紮實,故事很好看,為什麽一直被拒呢?”

“很多公司看到是民國題材就直接拒了,一些大制片人對民國感興趣,但他們喜歡戰争片或者學術片,會覺得我的格局偏小,适合文藝片路子不适合商業片。”江州道。

沈言曦把安潔叫進來,低聲和安潔說了兩句,安潔離開,沈言曦對江州道:“電影拍攝周期太長,我還有幾天《雨夜》進組,《雨夜》之後也有意向劇,确實沒時間,但我喜歡《尋安》,我先把《尋安》的版權買過來,然後我碼盤子返簽你做導演,我要《尋安》全部投資權,你看可以嗎?如果你覺得OK,我們直接談價格。”

季禮是個認準了下手就很快的人,沈言曦在這點上和季禮如出一轍。

江州以為沈言曦工作室會磨磨唧唧說“很喜歡但要考慮考慮”,沒想到兩個小時不到,沈言曦把他的經紀約、《尋安》版權約,《尋安》導演約全部簽了下來。

江州上有老下有小,差不多是提着最後一口氣來找的沈言曦,自然感激不盡。

沈言曦道:“沒有讓明珠蒙塵的道理,是我謝謝你。”客客氣氣把江州送出了工作室。

剛剛談判節奏确實拉得有點快,沈言曦回到辦公室座位上,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

安潔進來問:“老板中午要吃什麽?”

沈言曦:“清淡的。”

安潔明意退出去,給沈言曦留下偌大而安靜的空間。

沈言曦再次拿起手機,中午12:44。

季禮說,拴住男人的心要拴住男人的胃,季禮給自己做了西紅柿雞蛋面,季禮沒回自己消息……

諸多念頭閃過,沈言曦眼睫微垂着,想到什麽,清清嗓子給季禮去了電話。

季禮接得很快,沈言曦給他說了自己想投《尋安》的事。

季禮猜測了小祖宗電話的來意,忖道:“你想我投,給你托大?”

沈言曦:“去掉後半句。”

季禮:“你想我投?”

沈言曦:“去掉最後一個字。”

季禮:“你想我?”

終于猜對了,沈言曦開心地“嗯”一聲。

對方默了半晌,遲疑:“我們昨晚應該已經握手言和,現在不存在未解決矛盾?”

沈言曦也不惱:“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奇怪?有點困惑?”

對方無聲。

沈言曦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敲着桌面,軟聲道:“以後你這樣奇怪困惑的次數會越來越多,你不用問我,承受就好,如果你非要問個理由,你就背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對面再默,爾後傳來一道低低的笑音,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嗯。”

雖然季禮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在一些小細節上,他還是願意順着她。

季禮和其他人說話都是直接且快,唯獨在沈言曦面前,偶爾會拖點尾音,就這麽一點點音節,像個小鈎子,隔着手機撓得沈言曦心裏癢酥酥的。

下午,沈言曦和喬悅碰了《雨夜》進組時間和定妝的事,沈言曦問了程勝一嘴,知道季禮晚上要回翡翠園,她離開工作室前吩咐阿姨買了菜不要做,自己回去做。

傍晚雲霞绮麗,翡翠園季家廚房門口站着兩個阿姨。

沈言曦戴着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機車頭盔在廚房笨拙操作。

“确定我這樣放下去不會爆炸?确定嗎?确定的話我就放了……”

“這個醬油是放半勺對嗎……天我好像倒多了……”

“我怎麽知道鹽有沒有攪勻?我鏟不動……”

“啊啊啊啊……”

“……”

沈言曦進去的時候身姿袅娜柔情萬千宛如美食文女主,想象中的游刃有餘逐漸變成尖叫手抖,出來的時候面如土色生無可戀不想多說。

季禮回來的時候,便看到沈言曦這副表情坐在餐桌前。

小姑娘宛如霜打的茄子,看上去慘兮兮。

季禮忍俊不禁,洗了手過去,習慣性捏了一下她的臉:“怎麽了?”

沈言曦雙目無神,吸吸鼻子:“我就心血來潮想做飯,左邊是阿姨做的,右邊是我做的,同樣四菜一湯,步驟材料都一樣,為什麽吃起來完全不一樣。”

阿姨做的色香味俱全,她做的沒什麽不對就是難以下咽,宛如一個老師教一個班,有的學生閉着眼睛考滿分,有點學生戰戰兢兢不及格。

她以為季禮會體貼地說“我嘗嘗,還可以,別灰心,多練練就好了”,畢竟自己最近一直乖。

沒想到季禮拿起筷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善于接受自己在某方面的短板,阿姨演戲肯定不如你,”然後,毫不猶豫夾了阿姨做的菜。

???

沈言曦看向季禮:“你不吃我做的嗎?”

季禮反問:“可以不吃嗎?”

沈言曦不開心:“不可以,你必須吃。”

季禮本以為自己會靠兩句雞湯無聲無息混過這頓飯,事實證明,小祖宗還是小祖宗,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

季禮喉結伏動好幾下,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轉而夾沈言曦做的杏鮑菇炒肉,然後換茄子豇豆煲,粉蒸排骨,最後還喝了勺雞湯。

季禮簽上億的案子臉上都從未出現過這般凝重的表情。

飯桌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沈言曦知道自己和阿姨的水平存在過大的差距,她也沒打算做第二次,只是這次造成的傷害和心理裂痕還需要某人場面上的安慰來彌補。

“季禮哥哥,”她叫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稱呼,意思明顯地問,“好吃嗎?”

季禮明顯懂了,正經問:“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沈言曦很有自知之明:“假話。”

她心說,好了你可以開始彩虹屁,三句挽尊就OK,以後我們再也不提心血來潮做飯這件事情。

季禮:“難吃。”

沈言曦一愣,假話難吃說明真話是好吃,沒想到季禮聽了好話可以把事情辦得這麽滴水不漏,她仿佛用溫水洗了把臉,郁悶傷心一掃而空,臉上的笑容都明媚起來,大着膽子問一句:“那真話呢?”

季禮繼續夾阿姨做的菜:“真的很難吃。”

沈言曦表情一點點凝固,有些不相信地看季禮:“我們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說好一聲季禮哥哥永遠季禮哥哥讓着我寵着我呢?”

季禮輕淡看她一眼:“你追問的這一句屬于賭徒心理,明明上一句就能見好就收,你還想要更大的甜頭,我只是在用事實告訴你,貪心不可取,”季禮義正言辭,“季禮哥哥只負責上一句,不負責下一句,你如果還想聽,可以再叫一句。”

沈言曦:“……”

“你也別說你心血來潮,我知道你是想給你喜歡的小哥哥做,”季禮眸色淡道,“我建議你把這碗雞湯冷凍了保存起來,和他在一起之前一起喝一碗,如果他忍得下這碗雞湯,我願意承認他對你是真愛。”

沈言曦很想脫口而出“喝這碗雞湯的不就是你嗎”“你覺得你自己是不是真愛”,但她知道不行不能不可以,心裏宛如塞了團濕棉絮,沉而脹,但也有點微不足道的甜,不知道是不是他吃她菜的緣故。

沈言曦思緒轉了千百回,出口嘆聲道:“季禮,如果我把我全部身家給你,你能好好和我說話嗎?”

季禮反問:“如果我把我身家全部給你,我能不好好說話嗎?”

那點甜沒有了,沈言曦心死:“我失戀了。”

季禮“哦”一聲:“因為他不願意和你共飲生死雞湯?”

沈言曦:“……”

在擡杠和令人心态爆炸這件事上,季禮永遠都是舉重若輕舉一反三。

沈言曦甚至想,就這樣吧,不喜歡了,不追了,她累了,被渣就被渣吧,她還是喜歡甜甜的戀愛,偏偏季禮餘光看到了她的手,小指邊緣紅了一小片。

季禮放下碗,拿起她的手,臉色不好看:“怎麽了?”

“可能是端雞湯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她自己都沒發現,不過她沒指望他關心她,挖苦兩句屬于基礎操作,她受得了。

季禮起身去拿了醫藥箱過來,打開,找出酒精棉片給她擦了擦,然後找到燙傷膏,一點一點給她抹開。

時間都仿佛随着季禮的動作一下一下放慢。

季禮一個字都沒說,但沈言曦就是知道,他心疼了。

怼她的時候毫不留情,心疼也是他最心疼。

以前她只看得到他的壞,現在他再壞再兇,只要那麽一點好,沈言曦就覺得足夠了。

季禮專注地幫她敷藥:“痛不痛?”

沈言曦小聲:“還好。”

季禮:“自己沒反應過來?”

沈言曦:“嗯。”

從沈言曦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眼睫如鴉羽,半眸如夜潭,壓低的聲線溫柔,動作也溫柔,沈言曦偷偷看他,看着看着悄然紅了點耳尖。

“季禮。”她垂眸,輕喚。

季禮握着她小指,動作停了:“我希望你安安心心開開心心拍拍戲,無聊了去度假旅行購物,永遠快樂無憂無慮,”季禮看着小姑娘,認真道,“秦旭劈腿不止孫嬌嬌一個,陶然高中時女朋友就換了很多,還有你那些前任,他們都不值得。”

不值得他季禮捧在手心千寵萬愛的小姑娘為他們洗手作羹湯,想盡辦法讨他們開心,不值得為他們的情緒而情緒。

季禮希望小姑娘能聽進去自己的話,哪怕就一次。

小姑娘也确實聽進去了。

“我知道他們都不值得,”她擡眼看他,眸光亮而清澈地倒映着他,說,“但是季禮,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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