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喜歡你（一更)
這種感覺像什麽呢？
她看到一點細散的影子, 以為他拿着導-火-索, 小火-藥桶氣呼呼正準備炸，結果他笑着順順她的毛，從藏在背後的手裏拿出一把漂亮的滿天星。
沈言曦耳尖燙得發紅，想用滿天星把臉遮起來, 可并沒有所謂的滿天星，只能嘴硬嬌嗔：“你故意的。”
季禮太坦然了：“聰明。”
沈言曦輕唔一聲, 軟了調子：“你欺負我。”
季禮從不為莫須有的事情背鍋，從善如流地笑：“叫老公, 叫了算我欺負你。”
沈言曦想到之前在劇組被起哄那茬，小聲解釋說：“那次是真心話大冒險，不能當真。”
沈言曦總覺得季禮剛剛那聲“老婆”一半是糖，一半在呼應那件事。
沒想到季禮“嗯”一聲, 笑得更加從容：“那你當真叫一次。”
這下, 沈言曦臉紅得徹徹底底。
她可以在心裏喊他一百次“老公”，用各種語氣各種姿态喊, 可現在在節目組休息室，外面人來人往, 說不定待會兒還有工作人員推門進來，萬一別人看到她被調戲的姿态。
沈言曦眼睫如鴉羽輕顫, 悄悄抿了抿唇, 想叫，又害羞得有點叫不出來。
季禮已經隔着屏幕想象出她此刻的情态，也不急, 好整以暇道：“沒關系，不叫就不叫吧，”他聲音放沉了些，似在自我寬慰，“是我先表的白，都說先表白的人是輸家，所以，我在戀愛關系裏沒什麽地位我也可以接受，我……”
季禮是明顯的以退為進，沈言曦偏偏對他的故意毫無抵抗力，輕聲喚：“老公。”
季禮笑意如春風：“乖。”
一個字，哄得沈言曦臉更紅了。
Advertisement
休息結束，工作人員叫沈言曦去錄制時，見到了沈言曦臉上的緋色，小心翼翼問：“沈老師您熱嗎？”
工作人員走在前，沈言曦走在後：“還好。”
工作人員當沈言曦體諒他們，自然投桃報李，拿起對講機道：“T2演播廳溫度調低一些。”
沈言曦想到季禮最後哄她那聲“乖”，走着走着，偷偷笑了一下。
————
《誰在呼喚我》是一檔訪談類綜藝，推出十年穩居同時段收視前列，近兩年因網綜上線頗顯頹勢，但仍然不容小觑。沈言曦因着幾部劇都在B市上星，來這就和回家吃飯一樣熟稔。
舞臺寬敞大氣，機位就緒，三大排整齊的高照燈鐳射在舞臺中央，四人的主持天團因為一人忘動作而跳了兩遍沙雕的開場舞，沈言曦這才從升降臺上到舞臺正中央。
她穿白色及膝裙，踩同色細高跟，露出來的肌膚勝雪，烏黑秀發如瀑般垂落，耳環和項鏈上細碎的鑽石折出耀眼的光，不及她眼眸明亮，笑意盈盈：“現場及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自稱宇宙最炫酷主持人天團晚上好，很高興在九月最後一個周末做客《誰在呼喚我》，我是，”她報的節目播出日期，頓一下，笑容更明媚，“沈言曦。”
觀衆席刺出“曦寶我愛你”，掌聲沸騰，氣氛登時火熱起來。
沈言曦像是天生的發光體，同樣的話其他藝人說出來顯得塑料，但從沈言曦嘴裏說出來，就率性可愛，讓人挪不開眼睛。
她身上有被保護得很好的純粹，宛如行走的“你圈最美”“不服閉嘴”。
但在一些“紅不紅”“頂流”“拿獎”的問題上，她又有從小被季禮浸潤的聰明，游刃有餘避開要害，全然沒有在季禮面前的赧然羞态。
主持團隊裏的小孩嘴快問沈言曦《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沈言曦莞然回道：“我也想知道。”
一記彎球避開了這個話題。
時間在“哈哈”和起哄聲中轉瞬即逝。
最後一個環節是抽現場觀衆發送到大屏幕上的問題速問速答，沈言曦反應很快，嘴也很快，當主持人問道“距上次在戲外和男生接吻多久了”，主持人還沒來得及幫沈言曦跳開，沈言曦的答案脫口而出，溫軟的嗓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觀衆耳中。
“七天。”
現場靜默三秒，爆出尖叫。
沈言曦後知後覺，也沒駁掉，臉上是嬌美的笑意。
主位主持人和她相熟，自然地接過話：“誰也沒想到本期爆點在最後三秒，好的，再次感謝觀衆朋友們在這個周六晚上收看我們的節目，我們下期再會……”
錄制結束後，現場觀衆懷揣着滿腔八卦在引導下有序退場。
休息室內，主持人給沈言曦遞了編導剛買回來的無糖奶茶，揶揄：“這次準備走長線還是短線。”
他了解沈言曦的戀愛模式，以為對方是圈內小鮮肉。
沈言曦接過奶茶細喝一口，同樣玩笑般：“快的話今年休婚假。”
主持人下巴快掉在地上。
沈言曦笑着朝他颔首，千姿百态地離開了休息室。
與此同時，星光傳媒總部會客室。
蘇城和林皎相對而坐。
蘇城助理進來給兩人小聲彙報沈言曦參加了《誰在呼喚我》的錄制，蘇城聽到某處，擡眉：“之前沒宣？臨時去的？”
助理保持着彎腰的弧度：“是的，排本期錄的嘉賓檔期撞了，沈小姐應該是去救火。”
用頂流救火？
蘇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揮一下手。
助理退出關門，留下死一樣安靜的會客室。
經由上次季禮翻臉，星光傳媒在拍項目的聯合出品方撤了90%，在華視的待播項目除了《她殺》和《雨夜》其他全部解約，經由《雨夜》變故、所有主創明确站隊沈言曦，另外兩大平臺終于舉起屠刀，将星光所有待播項目無限延期。
蘇城在前端拼命兜底，後端尾款回不過來，《她殺》是正常排期的項目，播出定在一年後，無法解燃眉之急。
現在的蘇城和星光宛如掙紮在泥沼的困魚，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一邊将待播劇低成本批量發行給衛視回血，一邊用回血收購JNS，重組借殼。
好巧不巧。
蘇城端起身前的濃茶，啜一口，放下道：“季禮把JNS收購價卡死了，沈言曦不擇手段也要拿我《雨夜》的檔，”蘇城怄笑，“絕配。”
林皎看向蘇城：“JNS我有40%的贏面，前提是你要把《雨夜》的檔拿回來播星光的項目，作為重大利好回饋給到股市和JNS。”
“我怎麽拿？”蘇城反問，“喬悅明顯幫沈言曦把幾個副臺那打通了，看片競争看片競争不就是給沈言曦機會？星光其他S項目和沈言曦《尋安》S必拿沈言曦。”
林皎斟酌：“如果把星光的S+降成S和《尋安》競争？”
蘇城怔住。
S級項目上頭僅剩S+，沈言曦屬于S，S+怎麽來的呢？電影圈滿貫影帝或者影後下凡拍劇，也是星光僅剩在拍項目中未被撤資的底牌。
蘇城默了好一會兒，無可置信地反問：“你讓我把近十億成本的東西主動降成四億，就為一個檔期？”
林皎輕笑：“如果這個檔期能讓蘇總在股市吃一周漲停板？”
以蘇城現在的狀态，他嘆一口氣，說不出拒絕。
季禮當初沖冠一怒為紅顏的30億看似賠了，其實手起刀落斬斷了蘇城在國內的糧路，蘇城被迫盯上海外JNS這塊肉，找到摩通這把刀來幫自己，偏偏季禮也咬住了JNS，沈言曦推波助瀾，蘇城被逼用摩通這把刀先割了自己的肉。
所有的珠子好像在無形之中串成一條線，而季禮始終牽制着走線的方向，蘇城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極可怕的猜想：季禮會不會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JNS的真正用途根本不是為華視開拓海外制片市場，他僅僅把JNS當個餌，那他下套的對象自然是——
這樣的想法太瘋狂詭谲，蘇城及時止住，後背驚出一片冷汗。
————
夜色下的城市如同一幅星雲交織的墨畫，保姆車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回酒店的路上。
沈言曦不知道蘇城已經把她和季禮想象成了史密斯夫婦，她只知道季禮晚上有個很重要的應酬，給他發了自己錄完節目的信息，季禮沒回複，沈言曦便乖巧地沒打擾他。
她拉張薄毯蓋在身上，切了沒內容的小號去自己的論壇專組沖浪。
綜藝錄制現場都要求收手機，在九月最後一個周末前，她并不擔心自己回答“接吻”的剪輯會出現在網上，她以前喜歡公開，享受少量CP粉的祝福和她們曬的CP漫畫、手作，看上去夢幻而美好。
而和季禮在一起之後，沈言曦反而不想公開，首先，戀愛綜藝、情侶訪談會來問一圈，季禮沒有時間，其次《她殺》宣傳期，每一站自己的問答環節記者必提季禮，而季禮尤其低調，然後，微博上總有些黑子，即便季禮什麽都沒做錯，他們也會編造子虛烏有的黑料用最惡毒的話罵他。
沈言曦自己不怕，以前也不在意，但現在，季禮給了她他的喜歡他的好，那麽那些季禮不喜歡的、對季禮不好的，沈言曦自然不會給他。
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沈言曦軟着一顆心想——
季禮滿足了她對愛情的一切幻想。
比如他唯一、直接、坦蕩的愛意，比如他排除萬難趕過來的見面、牽手、擁抱、親吻，比如每天在她醒之前的“早安”，在她睡之前的“好夢”，比如他會讓她知道他在做什麽見了哪些人宛如她就在他身邊。
沈言曦以前喜歡看論壇專組有管理員控評的純正彩虹屁，“仙女”“絕美”“神顏殺我”，每一吹都看得她美滋滋，但現在，和季禮比起來，彩虹屁都有些黯然無光。
沈言曦大致刷了下帖，正準備切出界面去看自己相冊裏的寶貝，一條新帖赫然彈了出來。
【一個卑微的亂碼：鐵粉标在上，部分代言購買記錄和超話簽到記錄截圖如下，喜歡曦寶五年，專門從Z省飛到B市去看的《誰在呼喚我》8月16號錄制，機票如下，票根不允許曬我打個碼，真的不是黑子，管理員別踢我，考公黨心态容易崩，我只是真的憋不住了，曦寶現場最後那個接吻的回答真假？？？】
其他現場粉絲退場的時候心裏仿若壓着顆炸-彈，現在共鳴出現，回帖立馬爆開。
【上次我在微博說曦寶紅鸾星動差點被噴退網，但曦寶現場狀态分明就是戀愛啊！就總忍不住笑！不是戀愛的人生活這麽苦誰會一直笑啊！】
【我之前不覺得，但今天真的很明顯，不過曦寶微博沒動靜，等官宣吧，其實有點難受，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麽妖魔鬼怪。】
【難受+1，別談戀愛，專心搞事業吧，快哭了。】
【難受+身份證號。】
【萬一曦寶這次擦亮眼睛……算了，我騙不了自己，很失落。】
【樓上不要悲觀，曦寶那性子開個玩笑還不容易嗎，說不定下次有采訪問到男朋友，曦寶問國家發不發。】
【我也覺得玩笑靠譜，曦寶談戀愛都是自己先宣，不可能從別人那問出來。】
某個在衛視工作的粉絲補了細節鏈。
【曦寶《雨夜》涼了，想做《尋安》，《尋安》必定上星，B衛視最近推了看片競争機制，上星是某三字副臺長在管，曦寶和喬總肯定承了這個情，《誰在呼喚我》也是這個副臺長手上的欄目，《誰在》最近收視和份額都被吊打，純分析，所以有沒有可能接吻就是個玩笑，為了拉一把《誰在》的當期收視，還三字副臺長人情。】
【強排！！！曦寶和喬總都6，這種舉手之勞雙贏的事何樂而不為，期待《尋安》！】
【期待《尋安》！期待曦寶！！！】
【……】
安潔有意在網上引導輿論，不少粉絲都知道《尋安》是沈言曦工作室在參投，這廂紛紛舉着新劇大旗把戀愛猜想刷下去。
沈言曦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其他藝人戀愛都是先有風聲，陸續有媒體或者網友把緋聞和實錘放出來，然後公開。
怎麽到了自己這，風聲剛起來就被粉絲們訓練有素地按下去？
還有回答接吻為收視還人情的言論？
沈言曦秀氣的眉頭蹙了蹙，認為自己有适當斧正事實的義務。
她輕咳兩聲，揣摩着粉絲語氣又滿是傲嬌地回帖。
【曦寶真的戀愛了！我在一家B市某著名劇組酒店上班，就上周末，她男朋友來看他，曦寶下樓直接撲到了她男朋友懷裏，她男朋友又高又帥，當然曦寶素顏也很漂亮，所以曦寶回答的動機，應該只是單純戀愛了，如果曦寶和能和男神戀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愛情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沈言曦前後看了三遍，自認天-衣無縫——如果有粉絲追問，她就可以順着追問把答案朝季禮身上引，算是為将來某天被拍之後逼不得已的公開鋪墊，如果大家讨論這個出發點，自然也能蓋過人情論。
沈言曦滿意地點擊發送。
不到十秒，回帖瘋漲。
沈言曦自認運籌帷幄地點回去，笑容霎時僵在原處——
【黑子滾。】
【黑子滾，@管理員踢號。】
【本來曦寶涼了《雨夜》最近就很難，黑子別瞎幾把帶節奏。】
【故事編得不錯，下次補課補全一點，季總我們認，秦旭那種水平叫男神？滾他媽的綠帽精。】
【別提曦寶和季總，我BE的絕色CP。】
【別提曦寶和季總+1，這種青梅竹馬沒在一起我可能哭個波羅的海。】
【季總我也不認，之前沈家季家都為曦寶下場了，就他高高在上，什麽鬼人，我TUI!】
【管理員呢？不做事嗎？把爆料的踢出去，快點，煩了。】
【……】
緊接着，彈窗顯示：您已被移出沈言曦讨論區。
？
？？？
？？？？？？
沈言曦盯着屏幕上加紅加粗的感嘆號，片刻，氣笑了。
她，沈言曦，最美，當紅，頂流，因為爆料自己的戀情被粉絲踢出讨論區？
沈言曦心裏一萬個小人叫嚣着去微博官宣，大聲說“我男朋友是季禮”，快點，別憋着，第一萬零一個小人告訴她，季禮最近在忙收購案壓力大，自己不能生事，自己要做他穩定的大後方，不能沖動，不能意氣用事。
她刺刺的棱角因為碰上季禮，又悄悄收了回來，變成軟乎乎的一團。
沈言曦心裏想着季禮，連忍讓都變得甜蜜起來，她敲敲打打，用小號在個人板塊寫下第一篇日志。
“8月16號，第一次為了愛情克制住了脾氣，回答接吻是想他，小號爆料是想他，被踢了一聲不吭還是想他，想他在我故意撓他時直接把我按在懷裏，想他一臉正經地索吻，想他讓我叫老公，就很性感……”
沈言曦咬着唇瓣，臉紅得寫不下去。
幾個粉絲追殺過來。
【啧，剛剛還說自己酒店上班，現在第一視角曦寶，哪家的精分狗。】
【有一說一，描述的畫面還不錯，咳。】
【該不會是季總和曦寶的CP粉磕得神經錯亂？】
【可怕，溜溜球。】
【……】
沈言曦不管她們，偷偷給自己點了一個贊。
唯一一個贊。
————
度假酒店靜谧溫馨，一路豎燈亭亭向前。
B市，沈言曦保姆車泊在酒店門口。
A市，包廂內推杯換盞，季禮喝得眼角微紅，和JNS總裁附耳聊完後，他回身坐直，下意識按開手機，看到有新微信提醒，他眉目有一閃而逝的柔意，尋了借口去到陽臺。
B市，沈言曦給司機楊叔交代了明天的出工時間，把薄毯放在座位上，下車進了酒店。
A市，季禮背靠牆上，眼眸半阖，撥了他家小姑娘的號碼，響了幾秒，被接起，一道軟甜的聲線如酒夜涼風沁人心脾：“終于想起你家仙女啦！”
季禮沒出聲，唇角微勾。
沈言曦接着道：“我剛下電梯，馬上到房間，‘叮咚’，好，我進房間了。”
季禮仍舊沒出聲，眼梢含着點平素沒有的春意。
沈言曦：“你那邊飯局結束了嗎？回家了嗎？怎麽不說話？”她擔心，“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啊，阿姨在嗎？你頭痛不痛啊，程勝呢？”
小姑娘有些緊張了。
季禮低笑一聲，終于道：“還沒結束，出來抽煙，順便給你回電話。”
季禮喝酒之後的嗓音比平時沉一些，舒緩間夾着一絲漫不經心的勾人。
沈言曦聽得心裏微癢，嘴上卻故意嗔怪道：“哦，原來主要為抽煙，我只是順便，”學他曾經用過的語氣，“也不知道戀愛是不是都這樣，女生的喜歡越來越多，男生的喜歡越來越少，一周前我什麽都好，一周後我連抽煙都比不了……”
沈言曦演戲上頭正準備抽噎兩聲。
“沒帶煙，”男人微啞的聲線裹着點低而慵懶的笑音，“小笨蛋。”
聽聽你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