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梁煊回家那天是周二夜晚,他洗洗澡吃完飯,一看時間快到九點,便跟父母說要去接李逸初放學。梁長平道:“逸初這麽大的人還能找不着回家的路?你趕緊去睡覺養養精神,明天好上課。”

梁煊辯解道:“我在火車上躺了十幾個小時,渾身骨頭疼,不出去轉轉夜晚就睡不着了。”

劉凡一聽就幫腔:“既然這樣那就去吧,活動活動。”

梁煊去卧室換外套,經過浴室時走到鏡子面前梳頭發整衣領,看着清爽利落了才出門。

放學鈴響,李逸初和同學一起從教室裏出來,三三兩兩的往學校門口的車棚走。拐過操場,李逸初被同學拍拍肩膀:“看,那不是梁煊嗎?是在等你嗎?”

李逸初扭過頭去,一周不見的人此時正跨坐在自行車上,單腳撐地停在路邊,微笑着看向自己。

李逸初前幾天一直想等到梁煊回來那天自己一定特別激動,大叫大鬧着撲過去。可是真見到了人,李逸初反倒躊躇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向前走了。身邊的同學不斷擦肩而過,梁煊就站在原地等他,也不催促他。李逸初手在後腦撓撓,慢悠悠地晃到了梁煊面前。

梁煊:“上車。今天我帶你,你不用騎車了。”

李逸初跳上梁煊的自行車後座。梁煊長腿一蹬,自行車“呼”一聲沖了出去,李逸初立刻抱住梁煊的腰。

騎出校門後路邊的人越來越少,梁煊低頭看看自己腰腹間僵硬不動的手指,唇邊帶笑,車把一歪就拐進了商場後面的小巷,商店到這個點都關門了,商場周邊一個人也沒有。梁煊騎了幾百米停在一棵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的柳樹面前。

李逸初跳下車,看着梁煊把車停穩,然後被他牽着手往樹下面走。

梁煊将李逸初抵在樹幹上,低頭看了他幾秒鐘,睜着眼睛親了上去。李逸初的手臂擡起來去抱梁煊的脖子,在舌尖被輕咬的那瞬間渾身一激靈,手指抓住了梁煊腦後的柳枝。當熟悉的味道充盈口腔,李逸初剛才一直遲鈍的大腦被喚醒,緊接着身體所有的感官也被喚醒。他閉上眼放任來自身體的最原始的渴求,似乎想要通過舌頭與嘴唇,将梁煊的味道一滴不剩的吸取。

兩人從沒有這樣激烈的親吻過,梁煊貼在李逸初後腦的手因為使勁而讓手背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但依然不夠,這樣的唇舌吸吮,遠遠不夠。

很久之後梁煊放開已經呼吸難繼的李逸初,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平穩呼吸後才道:“我很想你……”

李逸初手裏的樹枝已經被他捏斷了,他平日略顯幹燥蒼白的唇此刻像是剛剛吃完麻辣火鍋,濕潤紅腫,他微微勾起唇角:“這幾天我查地圖,Q大周邊有好多大學,我都不知道該考哪個了,人大、理工大、外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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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煊再次噙住了他正往外報大學名單的唇。

“嗯……”李逸初立刻發出一聲黏膩低沉的輕哼,這聲音非同尋常卻又纏綿入骨,梁煊錯開一點距離看他,李逸初雙頰赤紅,眉梢眼角都是濕意。

李逸初難受的要命,鼻翼顫巍巍地抖動,雙臂攀着梁煊的肩膀,下肢似有若無的蹭着梁煊的腿。

眼前這活色生香的景象讓梁煊瞬間也是血壓飙到最高值,他明白李逸初這是身體有反應了,一只手緊緊抱着他不斷親吻,另一只手穿過李逸初的褲子腰帶,滑到了他的下體部位。

李逸初随之一僵。

梁煊停下親吻,将李逸初的臉頰按到自己肩膀處,低聲道:“別躲,嗯?”

李逸初的臉緊緊貼着梁煊的肩膀,随着梁煊的手指握住他下身的東西而咬緊下唇,在梁煊緩緩動作的時候不自覺扭轉了身體,細長的脖子後仰靠住樹幹,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嗓子裏發出奇怪的聲音。

梁煊俯下腦袋去吸吮他的脖頸,手下的動作由慢變快,于是李逸初的雙臂越收越緊,最後終于顫抖着靠在梁煊懷裏。李逸初抱着梁煊,身體的放縱讓他此刻不敢直視梁煊,只是低着頭喘氣。梁煊低笑一聲,貼着他的耳朵道:“我書包裏有紙,幫我拿一下好不好?”

李逸初手忙腳亂地推開他,走到自行車邊翻開書包找紙巾,抽出一張遞過去。梁煊接過後開始擦手。李逸初站在旁邊尴尬的想撞樹,等到梁煊擦幹淨手,李逸初立馬走到自行車後座旁道:“回、回家吧。”

“等等。”梁煊走過去,将李逸初堵在後座與自己的身體之間,然後用左手把他低垂的腦袋擡起來,較真道:“你今晚沒有親我。”

李逸初冤枉:“你瞎說。”

梁煊挑挑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說完坐上自行車,等李逸初坐穩就騎了出去。

李逸初坐在後面看着梁煊的後腦勺,心想怎麽有人的後腦勺也這麽好看呢?

李逸初抱緊梁煊的腰,将吻落在他的肩胛骨處。梁煊感覺到後一笑,單手抓起李逸初的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下又放回去。

正月一過,時間就過得飛快,仿佛只低頭做了一道題,再一擡頭,窗外的樹木就已枝繁葉茂。

梁煊通過了自主招生的考試,對他來說,相當于提前拿到了大學通知書。李逸初為他高興的同時壓力驟增,李逸初目前的水平要想和梁煊上同一所大學,不出意外的話沒問題。但是他以往的成績一般,沒能獲得高考加分的優惠,只能拼高考的原始分數,那麽連他自己都不敢說一切能萬無一失。

李逸初原本學習就很認真了,現在更是恨不得天天挑燈夜戰。他以往有掌握的不是特別精準的地方都沒有在意,總是想着不是重點考察的內容,高考出題的概率非常小。可他現在逐漸認識到,全國那麽多考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拼的不就是面面俱到嗎?只要學過的,一分都不能丢。

梁煊有一次夜晚十二點多被窗外的雨聲吵醒,他起床去喝水,看到李逸初房間的燈還亮着,便去敲門提醒他早點睡。李逸初在房間裏答應着。結果梁煊回到自己房間,躺了半個小時隐約聽見隔壁的咳嗽聲,似乎用什麽堵着嘴,聲音沉悶。梁煊起床去敲李逸初的門。

李逸初連忙關了臺燈爬上床,朝外面喊道:“我睡覺了!”

梁煊嘆口氣,收回還欲再敲的手,回到自己房間。

李逸初頭埋在被子裏不停咳,他最近時不時會咳嗽,原以為是感冒了沒當回事,可今晚不知怎麽嚴重起來,要不是拼命用手捂着,恐怕要吵的梁煊睡不着覺了。

李逸初貼着牆壁聽隔壁的聲音,似乎沒有動靜了,他才慢慢起床,想去倒杯熱水潤潤嗓子。一開門,梁煊就站在門口。李逸初驚魂未定地拍胸脯:“你幹嗎啊……咳咳咳……”

“老聽到你咳嗽。”梁煊走進來,手捏住李逸初的下巴:“張嘴,我看你的喉嚨是不是發炎了。”

梁煊站在燈光下偏着頭往李逸初嘴巴裏看,喉嚨的地方果然腫了。梁煊去客廳電視櫃下面找消炎藥,家裏的藥種類不全,翻到底只找到還剩一半的阿莫西林。梁煊把藥丸倒在李逸初手心,然後給他倒了杯溫水,看着他喝下去,才放心道:“明天咱們上學經過藥店再讓人家給你開點藥。”

李逸初笑:“你傻啦?明天放假。”

梁煊剛才确實忘了,今天考完高三最後一次全市模拟考試,明天有一天假期。

梁煊:“所以你才睡這麽晚?又幹嗎呢?看漫畫?”

李逸初不屑道:“你看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我在學習。”

梁煊唇邊帶笑,繞過李逸初去看他書桌上擺的書,果然是寫了一半的試卷。梁煊捏捏他的耳垂:“學習是學習,睡覺也得睡。”

“知道了……咳咳咳……啰嗦……”李逸初把他往外推。

梁煊聽到啰嗦這兩個字覺得十分好笑,從小到大,只聽到別人說他不善言辭,還從沒人說他啰嗦的。

第二天家裏來了個客人,是梁煊的二叔和二嬸,這些年一直在外地,偶爾回來一次看看親戚。劉凡一大早就去農貿市場買菜,梁煊和李逸初被梁長平叫出來見見客人之後就回到卧室複習去了。李逸初跟着梁煊進了他房間,趴在桌子邊八卦道:“梁煊,我發現你二叔很帥哎。”

梁煊把他拉到自己懷裏坐下,下巴壓着他的肩膀看書桌上的試卷,過了一會兒才道:“不許說別人帥。”

李逸初肩窩被梁煊的下巴戳來戳去,一邊笑一邊咳,最後被梁煊按在懷裏喝了一杯熱水。

劉凡從外面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進門,二嬸連忙上前去給她幫忙。

中午飯菜快好,梁長平去卧室叫兩個男孩出來吃飯。梁煊開的門,李逸初在他後面走出來,面色紅潤,氣喘籲籲的樣子。梁長平跟在兩人身後,臉色晦暗幾分。

長輩們已經入座,梁煊和李逸初也并排入座。梁長平和客人寒暄了幾句,劉凡接着就勸他們多吃菜:“你們一家子人這些年都在四川,我也不知道我這菜做的合不合你們口味,快嘗嘗。”

滿桌子菜,除了梁長平面前的一盤素炒青菜,其他的全是紅旺旺的顏色。麻辣兔,毛血旺,辣子雞,一眼望過去全是鮮紅的辣椒。

梁二叔笑道:“大嫂太客氣了,知道我們愛吃辣,這麽費心。”

劉凡亦笑:“你大哥有胃病,所以給他炒了盤青菜,其他的菜我們幾個人得加油吃,不要客氣呀!逸初、小煊,吃菜吃菜。”

李逸初正準備把一塊鴨血往嘴裏塞,卻被梁煊抓住了手腕。梁煊去廚房倒了碗清水,放在李逸初的面前道:“涮涮再吃,你還在咳嗽。”

其他人在聊天,只有挨着他們坐的梁長平聽到兩人的對話,梁長平問道:“逸初不舒服?”

李逸初笑道:“沒有,就是有點咳嗽,過兩天就好了。”

梁長平點點頭,沒有了吃下去的欲望。有些猜測他一直不願意去面對,可是每跟這兩個孩子多接觸一分,他就篤定一分。

梁長平內心無比清楚,只要他稍微留心,就一定能發現證據來佐證他的猜測,但他遲遲不願意去做。與其說是工作忙,不如說他年近半百,第一次對人生有了逃避的念頭。他怕将真相撕開後,是他無法控制也無法承受的局面。他教過很多學生,再難管教的他都可以迎面而上,唯獨面對自己的兩個孩子,遲遲不能去抽絲剝繭地分析、應對和解決。

梁長平心裏一塊大石頭壓着,可他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妻子。他目前只是感覺梁煊和李逸初之間感情有些畸形了,但猜想應該還不太難控制。可能天天朝夕相對,所以才比外人更親密些,又或者是兩個人外形優秀,趣味相投,就稀裏糊塗地談了戀愛。這兩個孩子的生活環境一向單純,即便動了感情,料想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

可為人父母,又怎麽能讓孩子一無所知地堕入歧途?即便不說他自己,每年忌日,他又有什麽面目去見曾經的兄弟?

飯桌上不可避免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孩子的學業上,梁二叔每逢過年和大哥通電話,知道自家侄子學習成績非常好,現在聽說通過了自主招生的考試,更是要和大哥喝一杯表示慶祝。梁長平胃不好不能喝,梁煊替父親擋酒:“二叔,我敬您。”

梁二叔愈發贊賞了,站起身拍着梁煊的肩膀道:“我們梁家就你最争氣,等你大學通知書下來,二叔送你手機和電腦,當你的大學禮物!”

梁煊笑道:“您太誇張了。”

李逸初坐在一邊笑呵呵地看他們喝酒,他喜歡梁煊被人稱贊,仿佛他自己也被稱贊了似的。

梁二叔跟梁煊喝完,又看着李逸初道:“還有逸初,你九歲的時候我還帶你游泳記得不?一轉眼都長大了,來,你跟二叔也喝一杯。”

李逸初從小到大都沒喝過白酒,長輩遞過來的他不能推辭,便站起身笑道:“二叔二嬸這些年倒是沒什麽變化。”

梁二叔立刻道:“聽聽,從小你就會說話,比小煊強,來,喝了。”

李逸初閉着眼睛把一小杯酒喝了,辣的直吐舌頭。

梁二叔:“逸初大學想好去哪兒了嗎?”

李逸初:“也去北京。”

梁長平怔了一下,很快掩去臉上的不自然。

吃完飯,客人就都要走了,梁長平和劉凡送他們下樓。梁煊把沙發上已經昏昏欲睡的李逸初抱起來放到卧室床上。李逸初一杯就倒,此刻遲鈍地眨着眼睛看梁煊,手臂環住他的脖子不願意松手。

梁煊低頭吻了下他的額頭:“乖,睡一會兒。”

“哦……”李逸初手臂放下來,閉眼睡覺。

梁煊把他的鞋脫下來,然後蓋好被子回了自己的卧室。梁煊平時也很少喝酒,一杯白酒下肚,此時大腦有些短路,客廳的電話響了好一陣,他才晃晃腦袋去接。

“小煊,我和你爸在外面有點事,要是六點還沒回去,你們自己把剩菜熱熱當晚飯。”

梁煊挂了電話索性直接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雖然有一點醉意,但是一點都不困,反倒想找個人聊天,可惜李逸初睡着了。

梁煊站起來,進了李逸初的卧室。李逸初臉被被子蓋住大半,臉頰紅撲撲的。梁煊坐在床邊看他,覺得這個安安靜靜睡覺的人讓人格外心癢。梁煊把被子往下拉,露出李逸初的整張臉,然後捏住他的鼻尖停住不動。果然過了一小會兒,李逸初皺着眉要掙脫。

梁煊忍笑松開手。

李逸初手拉着被子想往下滑,梁煊抓住被子,低頭吻住他的嘴唇。兩人的唇齒間都是淡淡的酒精味道,梁煊用手撫開李逸初額頭的碎發,托住他的後腦使自己的舌頭能夠進入更深。

半睡半醒中的李逸初感覺到梁煊的動作,他眼皮沉重,一點兒都睜不開,但是大腦卻清晰的知道梁煊在吻他。李逸初手指緊緊抓住梁煊的衣服,擡唇相應。

梁長平站在卧室外面,身體僵硬幾分鐘後握緊拳頭離開。他在聽到李逸初說也去北京的時候就知道事情已經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才找個借口把妻子拖在外面,中途又以東西落在家裏為由返回來。他也是十七八歲過來的人,他知道這個年紀談戀愛的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适可而止,即便穩重如梁煊,也會利用任何一個私密的時間來做一些親昵的事情。

可能是早有心理準備,梁長平沒有預想中那樣憤怒,只是快下到一樓時,小腿突然發軟,險些被自己另一只腳絆倒。他已快到五十歲,人生已經過了大半,經歷過很多大大小小的波折,記憶裏最深刻的恐懼還是當年妻子生梁煊時難産,他守在産房外面整整一夜,正月裏冰天雪地的天氣,他的毛衣卻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自那以後,再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覺得害怕。

執教二十多年,他帶過很多學生,也見過不少為了所謂的愛情要死要活的孩子,不管是哪一種愛情,異性也好,同性也罷,他都見過,所以他能一眼看破。他兢兢業業,幾乎将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工作上,為多少父母培養了優秀上進的孩子,可是到頭來,他自己的孩子卻成了這樣。

梁長平撥通李逸初班主任的電話,在外面買了兩瓶好酒登門拜訪。

班主任論資歷還不如梁長平,所以受寵若驚地把他迎進屋。她對李逸初的成績很了解,所以梁長平問她關于報考的建議時,她按照自己的經驗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李逸初這半年的成績提升不少,上個二本學校問題不大。至于地點,這得看他自己的喜好了。”

梁長平:“那依你看,南方有哪幾所大學合适他?”

班主任笑道:“這要說起來就太多了,而且這些學校給我們省的招生名額都差不多。所以從地點來說,廣東沿海都是好選擇。上海雖然是個好地方,但那裏的重點院校也多,普通的本科畢業後沒多少競争優勢。”

梁長平和班主任談了許久,最後從班主任的電腦裏調出李逸初高三大小考試的成績逐一查看。班主任在旁邊問:“對了梁老師,您兒子梁煊是要去北京的吧?”

梁長平:“嗯。”

班主任:“那您這真想得開,兩個孩子一南一北,我班上好多家長巴不得孩子就留在省內呢。”

梁長平嘴角略彎,禮貌性地笑笑:“男孩子,該出去見見世面。我那個小的被他哥照顧慣了,得送出去鍛煉鍛煉。對了,今天咱倆聊的這些你可別跟李逸初說。回頭高考完了我給他報志願。”

班主任表示理解:“這您盡管放心。”

梁長平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四處打聽,還拉下臉去聯系往屆他教過的學生,對南方各個院校的專業、宿舍、教學水平都有個詳細了解,最後劃定幾所對李逸初來說鐵定能考上的學校,無一例外都在最南邊。似乎短短一個星期,他鬓邊的頭發就都白了。他現在要挽救的是他心尖上的兩個孩子,急不得,打不得,連罵都罵不出口。他有多着急,就有多懊悔。這些年他忙于工作,但凡是抽出四分之一的時間看看家庭,也不至于放任他們倆錯到現在。

梁長平已經想好了未來的路,第一步就是讓兩孩子天南地北的上大學,每年就寒假見一回。他再搬出嚴父的威風,讓這兩人大學期間拿獎學金、做兼職賺錢養活自己,一點兒空閑都不能有,至于李逸初那二十萬塊錢,就等他娶媳婦的時候再給他。等到他們大學畢業,梁長平也該從年級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來了,到時候他更加有精力來盯緊他們,有一點不對勁的苗頭他就動手掐了。來日方長,他教書育人一輩子,要把自己兒子引回正道,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做不到的事情。

梁長平下班回到家,孩子們還沒回來,他坐在沙發上揉着太陽穴。眼角餘光看到電視櫃旁擺的一顆翡翠白菜,那是當年他搬新家,李逸初的爸爸送他的賀禮。梁長平起身去廚房拿抹布,蹲到電視櫃旁擦那顆白菜。

劉凡從廚房裏伸出頭,笑道:“你一天一擦,哪來的灰塵喲。”

梁長平手停在上面,喉嚨間似乎有些哽咽,啞聲道:“老李,真對不住……”

高考前的一周,高三學生要拍畢業照,一個班一個班的輪着去行政樓前拍照。學校領導和各個老師都在,學生們不敢放肆,小木偶似的被人攆上階梯,照完就回到教室繼續複習。

梁煊的班排在前面,照完後往回走時正碰上迎面過來的李逸初。李逸初用手抓抓梁煊頭頂翹起來的頭發,遺憾道:“梁煊,咱倆還沒拍過照片呢!”

梁煊淡笑:“等高考完了,我們去買個相機,然後出門旅游去,想拍多少拍多少。”

李逸初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跑走了。

高考前學校放兩天假,讓學生回家休息,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驗。

老師宣布放學,學生們突然之間沒有了狂歡的心思,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收拾自己的書包,把厚厚的試卷裝進塑料袋,大包小包的出了教室。李逸初站在走廊邊等梁煊,有同班同學從他面前經過,互相捶捶肩頭加油後擦肩而過。

考前一天,梁煊和李逸初去看考場,他們倆的考場一個城南,一個城北,而他們家在城西,距離都挺遠。劉凡怕他們騎車磕着碰着,非要兩人打車過去。出門前還塞給他們倆一人一部舊手機:“這兩個都是親戚不用了的,別看款式老了,但打電話發信息都沒問題,考試這兩天你們帶着,萬一落個什麽東西在家裏,打電話我們立刻給你們送去。你們別嫌棄,等高考完咱們再去買新的。”兩人知道這是家長的一片心意,拿着可以讓他們放心點,于是就都收下了。他們先去看了梁煊的考場,摸清近道後才去李逸初的考場。

夏日傍晚,晚霞如織,整座小城都被渡上金黃的色調。兩人從考點出來,李逸初扭頭看梁煊:“要打車回去嗎?”

梁煊指指對面的小巷道:“我們從小巷穿回去。不打車了。”

李逸初正有此意,這麽好的景色,坐在車裏多無趣。

小巷的水泥路沒有修完,中間好長一段路都鋪着小石子。梁煊蹲到李逸初前面:“上來。”

李逸初看看路面道:“不用。”

梁煊催促:“聽話。”

李逸初趴上梁煊後背,胳膊環在他脖子前面,身體随着梁煊走路而上下晃動,他看了一眼前後沒人,飛快的在梁煊耳尖上親了一下。

梁煊嘴角輕揚。

“逸初。”

“嗯?”

“明天別緊張,不管考的是好是壞,我都陪你。等到你八十歲,我還這樣背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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