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試試看
裴梓岳在肉還沒完全烤熟的時候接了一個電話,服務員推過來剩餘的菜品,何溪便幫着往桌上擺。
“好…行,我知道了,再過半個小時我過去看看……現,現在嗎?”
服務員走後,何溪倒了小麥茶給他,小聲道,“岳哥,你去吧。”
裴梓岳應承幾句後挂斷了電話,又從兜裏掏出卡遞給他,“你拿着,密碼是你生日,等會買單或者下樓去逛逛,別給我省錢。”
卡上還有他的體溫,何溪接下了,裴梓岳面帶歉意的順勢握住了他的手,“電影開始前我會趕過來的。”
“好。”何溪說完,用蔬菜包了一塊剛烤熟的肉喂給他,“吃一點,過去了再買點吃的知道嗎?”
裴梓岳含進嘴裏,用力的點頭,囫囵吞棗叫他乖,而後起身匆匆離開了。
其實何溪不是肉食動物,若是跟裴梓岳一起吃他至少還有點胃口,但一個人的時候,滿桌子各式各樣的肉類他幾乎提不起食欲。
他把卡放進了包裏,在服務員路過的時候叫了結賬,那天一整個下午他都在商場,只不過是在三樓一家書店看了一下午的書,他喜歡看,念中學的時候看老師推薦的一些國外的名著,後來有自己的喜好了,學着看一些角度刁鑽的,例如《菲城婚事》,或者《驚馬奔逃》之類,來江大選了德語之後,他便什麽都不挑了,就着手機上的德語詞典,看一些在國內名不見經傳的原文。
店裏左側有個開放式咖啡廳,何溪要了杯咖啡,從下午開始,直到晚上,周圍的客人換了一波又一波,他的也快看到尾聲了,咖啡師摁鈴叫客人時,他才擡起頭,擰了擰僵硬的脖頸,而後掏出手機,沒有未讀消息,也沒有未接通話。
時間顯示八點,何溪拿着書去了收銀臺,“這本我要了。”
收銀員觀察他有一下午了,本以為他和其他客人一樣,一杯咖啡一本書,看完了會還回書架,沒想到他卻是過來買的。
“好的,這本42元。”
“微信可以嗎?”
“可以的。”
收銀員将書裝好後遞給了他,“歡迎下次光臨。”
何溪淺淺笑了下,下次可能要隔很久了,他想,這樣看不見盡頭的等待,不可時常有。
中午沒怎麽吃,現在有些餓了,何溪找了家甜品店,要了個不大不小的蛋糕,坐在角落裏邊吃邊看的結尾——
裏希斯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在這目光中,有着無窮無盡的歡欣、溫存、同情和空泛而無知的深深愛慕之情……
快十點的時候,何溪收起書去了樓上的影院,他訂的是從十點開始到明早五點的夜場,三部電影,取票機裏跳出六張聯票,而後檢票進了影廳。
“密碼我名字加123456。”
取票機那兒站着的人,伸手拿出了掉出來的票,電話在耳邊,那頭說,“不對啊,密碼不對!”
“那就把名字挪到數字後邊。”
檢票員撕了副條,他便問,“這個點兒開了幾場?”
“就八號廳這一場。”
“行。”人往裏走,才沖電話說,“登不了別登了,我給你號上充錢。”
“诶登上了!”那頭興奮道,“你幾點回啊,再晚可要關門了啊!”
“不回。”電話挂斷,他走進了八號廳,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電影已經開始了,座位區昏暗,看不清人臉,等了好久熒幕上才有一道比較亮堂的光線閃過,他在落單的觀衆裏極為迅速的認出了何溪。
那人坐在後排靠右的位置,他便徑直上了最後一排,坐在他的側後方。
何溪很安靜,也很專注,保持一個坐姿,很久很久都沒動,電影從開始到結尾,他看進去一半,另一半都用來打量何溪了。
瞿孝棠想,第一次見何溪不是在龍悅飯店,時間也得往前倒上幾個月,但何溪似乎什麽也不記得。
那時候六十年校慶撞上紅五月,學校搞了一個盛大的晚會,全校大一新生唱紅歌比賽,只選一個班上校慶晚會,最後選出來那個尤其出色的團體,就是何溪所在的班級。
白襯衫,老式的軍裝褲和綠色的解放鞋,彩排那天瞿孝棠見到的就是這樣一身打扮的何溪,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俨然一個上世紀穿越來下鄉的知青。
“嘛呢,我女神開始跳舞了,發什麽呆啊?”秦宣拉着他走,他又匆匆看了一眼,對方被一個姑娘擋住了,乖乖的被整理着妝發。
瞿孝棠當時沒想什麽,應該是沒想什麽,否則這麽長時間,他們明明遇到過無數次,怎麽到現在才想起來要把那個人據為己有呢。
翌日。
江大,六號樓。
秦宣的臉已經消腫了,只是還有些淡化了的青紫色印痕,這會兒舉着手機,正用前置攝像頭對自己的臉表達十二分的憐惜。
臺上的有機地化老師甩了好幾個‘什麽玩意兒’的眼神過來他也沒瞧見,拿胳膊肘戳了戳身邊趴着睡了快一節課的人,“诶老大,我發覺女人真的是冷血動物,你說蘇娜是怎麽忍心讓我這張臉受傷的?她不會感到羞愧嗎?”
瞿孝棠動也沒動,“別吵吵。”
“诶呀你別睡了,”秦宣撂下手機,湊到他頭邊上,“我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有屁趕緊放。”
秦宣抿着嘴嘆氣,“好消息就是蘇娜昨晚上主動給我發微信了,”見瞿孝棠沒什麽反應,秦宣接着說,“壞消息是禮拜四我們碰建築系,那幫野狗,”
“是嗎?”瞿孝棠突然直起身子,吓的秦宣抽了一下,而後連連點頭,“教練說,下午集合。”
“嗯,知道了。”瞿孝棠又趴了下去。
“你昨兒幹嘛去了,平常蹦一夜迪也不見你這麽困的啊?”
瞿孝棠的聲音埋在胳膊底下,好久才傳到秦宣耳朵裏,“看電影。”
何溪很少熬夜,但為了翻譯老師的課,掐着胳膊也沒讓自己睡覺,手機上還是昨天轉鐘過後裴梓岳發來的消息,讓他先回學校,電影以後再找時間看。
何溪還是回了個好字。
之後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下課後,付雪去排舞,蘇娜要去球隊,何溪馬不停蹄的往宿舍趕,他要睡覺,要忘掉自己給自己的不愉快。
可是瞿孝棠又來了,車子停在他宿舍樓下,沒熄火,依舊誇張的開着雙閃。
何溪本要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進去,喇叭卻在身後響了一聲,而後變成了,他走一步,喇叭就響一聲,他要拐彎,喇叭就一直響。
何溪幾欲崩潰的折了回去,“你到底什麽毛病!”
瞿孝棠看着他,“上車。”
“我很累,我想休息,麻煩你可不可以不要陰魂不散的?”
“我帶你去休息。”
“我宿舍就在這裏我需要你帶我休息嗎?”何溪十分不解,這段時間的對牛彈琴讓他真的覺得自己也像個白癡,他疲憊的撐住車門,“吃飯是嗎,我答應你,看電影就不必了。”
“缺一不可呢?”
“瞿孝棠,我只能答應跟你吃飯,之後你不許再來找我。”
“行吧,”瞿孝棠伸手關掉了雙閃,才說,“何溪,我會試試看能不能做到。”
話說完,車窗升了起來,何溪下意識退後了一步,車子随後往前移動起來,在拐彎處消失了。
裴梓岳是在周四下午出現在何溪面前的,他告訴何溪,事發突然,緊鑼密鼓的出了趟差,忙的焦頭爛額,剛結束就過來了。
何溪早就沒有生氣了,領着他去常吃的店裏吃了飯,回了宿舍又幫他把髒衣服洗了,晾完衣服回卧室,裴梓岳睡得相當深沉。
何溪便到書桌前拿出了翻譯稿,幾個不急的單子,做完也有一千來塊。
手機振動和桌面發出了悶重的聲響,他怕吵着裴梓岳,迅速拿了起來,是一條短信,陌生號碼。
【明天晚上,我來接你。】
何溪看着,心想,怎麽忘了把這個號碼拉黑。
于是回複過去,【答應我的能做到嗎?】
等了會兒,那頭說:
【吃了飯,我會試試。】
何溪摁滅了手機,回頭看向床上的人,而後放下筆,從床尾爬到他身邊,又擡起他的胳膊,讓自己鑽進了他懷裏,裴梓岳便醒了,攏緊了他,“定個鬧鐘,五點半我們出去吃飯。”
“不定,睡飽了再吃。”
“不行,”裴梓岳睡意朦胧的說,“我約了客戶來着。”
“那,我就不去了,我自己吃晚飯。”
“你跟我去吧,我那幾個同事,客戶可能看不上眼。”裴梓岳的聲音打在他頭頂,一字一句,分外清晰,何溪僵直在他懷中,毫無困意。
“這是我很要緊的一個項目,客戶都不是內地人,小溪,幫幫我,你知道你的氣質會讓人另眼相看的吧,我前兩天出差也是為了這個事,擺平了什麽事都沒有,擺不平,我升職就遙遙無期了。”
走廊上,何溪剛從電梯出來,裴梓岳這一番話他都聽見了,可他總是沒辦法認同白天在宿舍裴梓岳說的那句話,那種感覺跟他被拿作人情送去給劉思雯當家教的感覺如出一轍,裴梓岳半推,他半就的來了這個餐廳,臨進包間前他還糊塗着,分不清這是他的義務還是正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