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那麽容易
從劉家出來,何溪在路邊站了許久,而後伸手攔了輛車。
“師傅,去中和建築公司。”
車子發動,大約二十分鐘後停在了一棟大樓底下,這棟別致的大樓頂上挂着‘中和’二字,外觀設計的十分有氣場,站在它的腳下,何溪感覺自己渺小到有些可笑。
不知道在這裏頭工作的裴梓岳是什麽樣的感受,何溪想,他也覺得自己過于渺小,從而想盡了辦法往上爬,盡管在這樣的局面下,他還是要給他們的未來畫一個香甜誘人的餅。
走了兩步,何溪又停下了,還是算了,見到他陷于掙紮的世界又能怎樣,幫不上忙的。
“小溪?”
何溪應聲回過頭,裴梓岳孤零零的站在後頭,下巴上圍了一圈青茬,不是疲憊,而是有些狼狽。
“岳哥,你,沒上班嗎?”
“哦,沒有,我要調走了,這兩天在休息。”
何溪又回頭看了看,“休息怎麽跑這來了?”
裴梓岳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踟躇着說,“我,我很想你,小溪,你說分開我還沒同意不是麽,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我了……”
何溪縮了下手,未果,“岳哥,你先松手,這是你公司。”
“我不管這是哪!小溪,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膽小,我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讓別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再給我個機會行麽小溪?”
“我們沒辦法再跟原來一樣了,”何溪猛地發力,從他手裏掙脫出來,“你不是原來的裴梓岳了,原來的裴梓岳從來不在我面前撒謊,從來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是瞿孝棠跟你說什麽了?還是劉雲天跟你說什麽了?小溪,我們多少年了,你跟瞿孝棠才認識幾天,你不要把他的話當真啊!”
“裴梓岳,從來都沒有人跟我說什麽!”何溪來前心中充盈的慚愧開始瓦解消散,他看着這樣的裴梓岳甚至感覺有些微的恐懼,“你是不是應該冷靜下來考慮考慮以後了?”
“我的以後都是你啊何小溪!你為什麽會來我公司?你說了分手為什麽還要來這裏?這難道不代表你忘不掉我們之間的一切嗎?”
“不是!”何溪接連後退,避開了裴梓岳伸過來的雙手,“我就是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公司能讓你那麽的殚精竭慮,想看看你在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位置,僅此而已。”
“好,就算是這樣,那最後一次,”何溪還是被抓住了,只聽他說,“最後一次,我馬上就要走了,陪我呆一天,跟我回家!”
何溪還沒來得及說不,就被他生硬的握着胳膊往左側走去,短短十來米,他被拽的踉跄了好幾下。
“夠了吧?”
瞿孝棠的聲音和剎車聲一同傳來,何溪看着他下了車,又走過來擋在了面前,“什麽年代了裴梓岳,還玩兒這出瓊瑤戲呢?”
“瞿孝棠,你識相的滾遠點,我跟何溪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我追的人眼看就有危險了我能不管嗎?”
瞿孝棠應該是面無表情的,可眼裏和語氣裏全是鄙夷,何溪站在他後頭,就這麽真切的感覺到了。
瞿孝棠那時又沖裴梓岳說,“行了啊,鬧騰鬧騰得了,趕緊回吧。”
啪!
瞿孝棠在一陣拳風下驟然偏過了頭,何溪下意識将他拉過來,“瞿孝棠!”
“沒事,”瞿孝棠摸了下嘴角,随後又張開手指揉了下眉骨,看起來不疼,但有些沒耐心了,“裴梓岳,你是不是還以為他跟你分手是別人的錯啊?”
啪!
又是一拳,何溪這時将瞿孝棠拉到了身後,“你瘋了!有勁嗎裴梓岳?”
“瞿孝棠,”裴梓岳的目光越過何溪放在了瞿孝棠身上,“你知道我最惡心你嗎?”
“呵……”瞿孝棠在何溪身後沒來由的笑了笑。
“對,我就惡心你這樣兒,就你有個有錢的家,就你什麽都不用在乎,就他媽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連別人的男朋友你都要搶,你到底還要臉嗎?啊!”
“你說呢?惡心我的人也不止你一個,”瞿孝棠伸手把何溪攏到了懷裏,“剛這兩下子,當我給你送行了。”
話剛說完,裴梓岳又撲了上來,瞿孝棠這次也沒躲,但橫一擡手将他拳頭握在了手裏,而後松開何溪抓住裴梓岳脖領狠狠向前撞去,一秒後,裴梓岳的後背跟q7的車頭碰出了一聲劇烈的悶響,瞿孝棠居高臨下的壓制着他,“讓你回家,聽不懂是麽?”
“瞿孝棠!”何溪很快跟上來的,抓住他胳膊,“我們回學校,”似乎覺得不夠分量,又道,“送我回學校吧瞿孝棠。”
瞿孝棠這才松動了,直起身,抓着人扔上了人行道,話是對何溪說的,“上車。”
車子子彈一樣沖了出去,直至後視鏡裏再也沒了那番景象,何溪才在靜谧中輕聲道,“停車。”
瞿孝棠打了方向盤靠邊,壓下剎車,“抱歉,我……”
何溪打開車門下去,門關上前又說,“在這等我。”
瞿孝棠乖乖等了十多分鐘,門再次打開,何溪拎了個袋子坐上來,“轉過來。”
瞿孝棠極為明顯的下沉了胸膛,換上了一副笑臉,“心疼我啊?”
何溪拆了藥包,拿了棉簽給他上藥,嘴裏冷冷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別跟蹤我?”
“說過……”瞿孝棠嘶了一聲,何溪手便頓住了,聽見他說,“他一直跟着你你知道嗎?”
“不知道。”
“你看,我不跟着你怎麽保護你啊,昨天送你回宿舍他就守在你樓下,萬一哪天他想不通對你做什麽了,我找誰說理去?”
何溪伸開手指掀了他臉頰一下,“他是裴梓岳,他能對我怎麽樣?你是不是懸疑電影看多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以後去哪跟我說我管接送。”
“不用了,”上完藥,何溪撕了個創口貼貼在了他嘴角,“你管好你自己,別管我。”
“哦……”瞿孝棠顯然沒聽進去,悻悻的抓住他的手,“其實你親我一口比什麽藥都奏效。”
“怎麽,這邊也想挨兩拳頭?”
“親完再挨揍!”瞿孝棠不由分說,湊上去在他嘴唇上嘬了一口,而後迅速縮回去捂着半張臉喊疼,何溪看着,又好氣又好笑,“別嚷嚷了,司機師傅,回學校了。”
“得嘞。”
車子重新發動,平穩的彙入車流,那時瞿孝棠才問,“那,你今天去他公司做什麽?”
外頭車水馬龍,何溪專注的望着窗外,好久沒吭聲,久到瞿孝棠差點以為他沒聽見的時候,他才動了動嘴,“就想去看看,我也不知道我想看到什麽。”
“那見到他呢?”瞿孝棠說完,又解釋道,“我是說,你今天,想見他嗎?”
何溪搖頭,“我不想見他,但這不代表我會忘記他,”何溪看向握着方向盤的他,眼裏多了些打量,“很多事情不是說翻篇就能翻篇的,你能體會麽?”
七年對一個人抱着至死不渝的追随,說放下就放下,哪有那麽容易。
也許瞿孝棠懂,也許他不屑于懂,所以他一直沒有回話,車子後來開進學校,彎彎繞繞停在了何溪宿舍樓下,何溪将藥放在他副駕駛前的抽屜裏,“記得換藥。”
“何溪,”瞿孝棠拉住他肘彎,“我接着追你,你不會再那麽抗拒了吧?”
禮拜一又降溫了,付雪說馬上聖誕節,想找個人在那天約個甜甜的會,蘇娜馬不停蹄給推了好些學弟的名片,“這都是本姑娘攢下來的,你拿着,別客氣。”
付雪拇指在屏幕上滑動,最後靠回椅背上,“不,我最近口味變了,我想要大叔,阿德裏安布洛迪那樣的紳士,憂郁,風情,一擡眼我就想……”
“打住,”何溪從板書上扭過頭,壓低聲音道,“冬天了姑娘們,別發情。”
“啧,嘻嘻,你懂那種他一個眼神你就想脫衣服的感覺嗎?”蘇娜說,“我第一次見到瞿孝棠的時候就是那種感覺……”
付雪在她這話裏瞄了何溪一眼,随後抓住蘇娜撐着自己半張臉的手,“娜娜,你現在還喜歡瞿孝棠呢?”
“喜歡啊…幹嘛這麽問?”
“那秦宣呢?”
“秦宣……”蘇娜嚼着這個名字,“他就那麽回事吧……哎呀說我幹什麽,你要的大叔哪裏有啊?”
付雪在臺上老師的目光下縮了縮身子,“電影裏有……”
也是那會兒,何溪手機在兜裏震動了兩下,是一條短信,發件人寫着“15號”,何溪點開後,只有草草一句話:中午一起吃飯嗎?
【不了。】何溪回複過去,随後将手機放回了包裏。
兩堂大課上完出來,仨人齊齊伸了個懶腰,蘇娜正跟付雪讨論吃什麽,身後嘩嘩跑過去好些人,見勢不對,蘇娜随手抓了個人,“诶鄭悅,都跑什麽啊?”
“群裏有人說中園食堂今天午餐免費一個小時,你們趕緊的吧,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啊!”說完便跑的不見人影了。
蘇娜停下回頭與那二人對視了一眼,随後又齊刷刷沖了出去,蘇娜邊跑邊喊,“糯米雞燒茄子紅燒肉大號鴨邊腿,能拿多少拿多少哈!”
何溪聽見,跑着跑着沒忍住,開始大笑,腳步剛停下來又被倆姑娘一左一右拉起來繼續跑,于是邊喘氣邊勸道,“稍微矜持一點好不好,食堂人多!”
沒有回應,那時候何溪就知道,幾萬塊的包和免費的食堂這兩件事本質上其實并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