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錯過了煙花

瞿孝棠留在安城的半個月裏,更像是選了個小島度假。

何溪不一樣,他白天會找借口離開,去醫院跟着何瑾玉生活一天,盡管陳源很用心,他還是擔心這樣的醫院會像法治新聞裏的問題醫院,對精神病人采用‘特別手段’,而他的擔心在連續去醫院三天後就暴露在陳源面前了。

陳源也不急着要他離開,讓他跟了幾天,直到他開始明白,護理部每天給病人安排的活動大都是滿的,按病情的不同分批分次的去做簡單的訓練,如果更細致一點,他也會發現,就連散步和自由玩耍的時間都是規定好的。

何溪後來隔兩天去一次,離得很遠看看,或者藏在某個隐蔽處觀察,何瑾玉認識了新的朋友,倆人一起探讨斑痕給美貌帶來的影響,後來又認識了一個護工,吵着鬧着要把陳源換掉,陳源在一番據理力争後保住了他的位置。

到過年前一天何溪才完全放下心來,和陳源異曲同工的是,他好像也有個患者需要照顧,患者住在國賓酒店,他從醫院回酒店去到患者房間時,發現他正擺弄着大的紙盒子。

“你幹嘛呢?”何溪洗了手出來,瞿孝棠還在拆盒子,專注的埋着頭,說,“我買了個好東西。”

何溪好奇的過去,又掏了鑰匙幫他拆開,瞿孝棠從盒子裏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拆掉塑料薄膜,何溪才驚訝的描述道,“電磁爐?”

“嗯,還有一個,”瞿孝棠又從旁邊已經拆開的盒子裏拿出了一口鴛鴦鍋,“看看,怎麽樣?”

何溪端詳着這口鍋,“你不會要在這兒吃火鍋吧?”

瞿孝棠看着他,真摯的點了點頭,“我本來想買一個火鍋桌,你知道就火鍋店裏的那種,但我想了想,功率太大,這房間又小,還是算了。”

“……你能考慮到這個,我很欣慰。”

瞿孝棠像是得到了表揚,放下鍋抱住人,“那我們去市場買菜,火鍋底料什麽的,明天晚上就吃火鍋!”

“瞿孝棠,”何溪說,“雖然安城小,但是火鍋店還是有的,你何必,”

“火鍋店看不着煙花啊,我聽前臺說明天晚上有煙花看,我房間正好對着放煙花的位置,我們可以在陽臺邊吃火鍋邊看煙花。”

“……”何溪默不作聲的擡起手,用手背探了探他額頭,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随後才說,“沒發燒啊。”

“我在認真跟你說,”瞿孝棠拿下他的手,“江北禁燃禁爆,安城的錯過了,得滿世界找煙花秀才能再看,又何必呢?”

何溪十分突兀的,覺得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正要跟他說什麽,手機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陳源哥’,何溪捏了下瞿孝棠鼻頭,“我接個電話。”

而後從房間出來,摁了接聽。

“怎麽了陳源哥?”

“剛剛有個人來看你媽媽,”陳源猶疑着說,“還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我覺得奇怪就沒給,會是你親戚還是朋友嗎?”

“我媽這剛進醫院,沒誰知道,那人留名字了嗎?或者,長什麽樣子?”

“沒留名字,個子跟我差不多,穿的挺斯文一男的。”

裴梓岳……何溪想,除了他沒別人了,“陳源哥,我沒有朋友知道我家裏的狀況,陌生人來看她,一概回絕掉就是。”

“好,知道了,”陳源話音收尾前又說,“對了,他走之前說去你家等你,既然是陌生人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不用,沒事,我不在家。”

“好,有事打給我,我今天值班。”

電話挂斷,何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而後回了瞿孝棠房間,那人正用電磁爐和那口鴛鴦鍋燒水,可能是在洗鍋消毒。

“家裏有點事,我回去一趟,”何溪走到他身邊才說,“等我回來,我們去買菜。”

“行,”瞿孝棠專心研究着這簡單不過的爐子,“快點回來,太晚店都關門了。”

“知道啦。”

出租車停在巷口時時間顯示四點半,天色依舊灰蒙蒙的,冷的出奇,有人牽着狗從巷子裏出來,何溪往手心裏呵了一口熱氣,随後才走了進去。

裴梓岳等在門口,院子大門鎖了,但他看起來沒等多久。

“小溪!”

裴梓岳看見他,臉上明顯興奮了些,“你去哪了?”

何溪見他走近,便停下腳步不動了,嘴裏道,“裴梓岳,是不是我不報警,你就認為你還是個沒事人啊?”

“說什麽呢,”裴梓岳哂笑,“好啦,快開門,外頭好冷。”

“你也知道我媽媽住院,這房子過完年就要賣掉,我現在自然也不住這裏,”白色的霧氣在嘴邊散開,何溪字字堅決,“不要再纏着我了,無論是江北還是安城,就算是我現在跟你一起下地獄,我也不會再愛你了,明不明白?”

“不愛我…那你愛誰?”裴梓岳靠近,他便後退,聽見裴梓岳說,“我不是道歉了嗎?我知道錯了我會改這還不夠嗎?”

何溪無意再與他周旋,撤開一步讓出了路,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好好跟你說話,今後你再出現,我一定報警,你可以滾了。”

“小溪,你聽我說,我,”

“他讓你滾你也聽不懂,書都白念了嗎?”

何溪聽見聲音回過頭,看見瞿孝棠從巷口走進來,一步一步到了他身邊,他突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該說什麽。

而瞿孝棠只是直直的盯着裴梓岳,“還不滾?”

“真來了啊?”裴梓岳從何溪給的錯愕中脫離,轉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譏諷的發笑,“我還想着你以為我不敢呢。”

何溪不明所以,“什麽不敢?”

“沒事,”瞿孝棠握住他肩頭,“你先回家,我來處理。”

“處理你大爺!”裴梓岳嘶喊一聲撲過來,瞿孝棠迅速将何溪推開,而後閃身避開了他踹過來的一腳。

兩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瞿孝棠沒多久便占了上風,将裴梓岳壓在膝蓋下,一拳一拳朝他的臉砸下去,裴梓岳嘴裏和鼻腔裏反應出血,星星點點的灑在牆角未融化的積雪上。

裴梓岳那張臉越來越模糊不清的時候,何溪醒過神來沖過去抱住了瞿孝棠,“再打他會死的!”

“!”瞿孝棠最後砸了一拳,從他身上起來,視線還留在他臉上,“裴梓岳,我揍你不全是因為何溪,你記着,以後無論有沒有何溪,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瞿孝棠…”何溪扶着人往後退,又帶着他轉過身往家門口去。

天冷,發力過猛,瞿孝棠站在他身後微微喘着氣,何溪掏了鑰匙開門,擡眼時餘光突然瞥見了什麽,他下意識的拉過瞿孝棠将他推到門上,緊接着便聽到一聲悶響,眼前一陣猛烈的炫白過後,身子無意識的倒了下去。

毆打聲,尖叫聲,犬吠聲,再有救護車的鳴笛聲……吵鬧的讓人煩躁,眼前的光線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越來越弱了,何溪覺得困倦無力,腦子裏還嗡嗡作響,再然後,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應該是第二天,護士在換輸液瓶,看見他睜眼便說,“你不要動,安生躺着。”

“我……”

“腦震蕩,軟組織挫傷,頭骨沒什麽大問題,醫生處理過了,死不了。”

小地方的護士說話也這麽直來直去,何溪聽着頭疼,擡手摸到了裹着紗布的腦袋,想起瞿孝棠來,“我朋友人呢?!”

“派出所帶走了,”護士說,“他讓你醒了就在這等他,很快會過來。”

何溪想起身,剛一動,眩暈感襲來,帶了一陣強烈的惡心。

“說了別動,躺好了。”護士換好藥,推着推車離開了。

何溪等了好久,那股惡心的勁兒才過去,他拿過擺在床頭邊的手機,解了鎖,跳出桌面,時間顯示1月27號,農歷除夕。

除夕了。

“醒了?”

瞿孝棠的聲音傳來,何溪放下手機看過去,他拎着一個袋子走了過來。

“你還好嗎…”何溪問。

“只是去做筆錄,我沒事。”瞿孝棠拉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袋子裏是一碗粥,他拿出來放在櫃子上,而後揭開蓋子,虛掩着,說涼一涼,太燙了入不了口。

何溪沒胃口,但輕輕嗯了一聲。

“跟蹤,蓄意傷人,裴梓岳要被拘留一陣子。”

何溪看着他,沒說話。

瞿孝棠便接着道,“我改了明天的票,跟我回江北。”

是命令,不是商量,瞿孝棠拿勺子攪拌起那碗粥,又吹走了表面的熱氣,靜默間,突然問,“他到底有沒有傷過你,告訴我…”

“沒有,”喉頭發澀,何溪艱難的說,“真的沒有。”

“知道了,”瞿孝棠舀在勺子裏的粥應該降溫了,他短促的停頓了一下,才喂到何溪嘴邊,“慢慢咽。”

吃了沒兩口,何溪不肯再吃了,手指輕拍着床沿,“陪我睡會兒。”

瞿孝棠便脫了外衣,在他沒打針的手邊躺下來,将他小心抱在懷裏,何溪那時又感覺眩暈感似乎好了一些,迷迷糊糊睡過去,直到被遠處電視裏春晚節目主持人亢奮的聲音吵醒,他才發覺瞿孝棠一直沒睡,他就那麽注視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困麽?”

“嗯,不困。”

“怎麽辦?火鍋和煙花,都錯過了……”

瞿孝棠抿嘴笑了笑,隔着紗布一吻他額頭,“沒事,明年再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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