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于家可是在楊家隔壁呢。”蘇蘭是讨厭楊泓安, 可他現在是嘟嘟的爹,又是大學生,這四年離開肯定賺了不少錢, 所以她是覺得樂海棠還跟他在一起比任何人都合适。

“對啊。”杜秋容跟着應和,“楊泓安今天回來, 那明天他應該在家的吧?那到時候碰面了怎麽辦?”

杜秋容心底也偷偷地想讓他們兩個和好, 雖然說楊泓安突然離開很過分, 但他畢竟是嘟嘟的爹,這年頭親爹不一定親, 但壞的後爹更多。

而且楊泓安以前欠樂家的,如果他們補償了,那看在以前他們兩房也幫過樂海棠的份上,多少也應該分點給他們吧?

她的話說完後,其他人下意識轉眸看着一邊的海棠, 此時海棠正忙着收拾自己今天買來的布, 還不時拿着布對着嘟嘟來回的比劃。

趙翠春眉心微蹙, 心裏有點猶豫。

在失蹤事件前,她一直覺得楊泓安是個不錯的孩子, 後來出了事,她才對他有了怨恨,可下午時候,海棠已經跟她說了楊泓安已經認下嘟嘟是楊家的孩子這事。

雖然他認下了,可是趙翠春依然恨他,恨他不負責,恨他讓海棠渡過了艱辛的四年, 可真要做選擇的話,海棠未婚先育, 名聲已經壞了,嫁給別人到了婆家一輩子會因這事被诟病,與其讓她受那份閑罪,倒不如讓楊泓安對她負責,這樣對她來說可能也算是份圓滿。

可這只是自己的想法,她不知道海棠怎麽想,于是叫了一聲後問她:“明天上午去于嬸家相親的事,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啊。”海棠疑惑看着她,相親本來就是說好的,難道有什麽變故?“是趙家那邊的人不能來嗎?”

她神色輕松,語氣也輕盈,趙翠春審視了好一會才笑道:“不是,趙家那邊沒問題,我就是問問你。”

海棠颔首,忽然想起什麽,轉手拿起下午跟楊泓梅搶的那塊粉布對趙翠春笑道:“娘,一會你跟我一起做件裙子吧,明天去于家,我沒有好看的裙子穿了。”

既然明天要相親了,那應該要穿得體面一點,原主的衣服實在是拿不出手,今天既然買了布,那做一件裙子還是比較簡單的。

嘟嘟聞言嘴巴嘟起,也糯糯跟着道:“嘟嘟也要穿好看的裙子,婆婆給嘟嘟也做。”

海棠噗嗤地笑了聲,彎下腰捏住他粉嫩的臉蛋,跟着解釋:“粉色裙子是給女孩子穿的,可你是男孩子耶,你也要穿粉色的裙子嗎?”

嘟嘟一愣,很快又點了點小腦袋,璀璨的眸子裏寫着肯定:“要,我要跟你穿的一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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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母子兩人眉目帶笑歡喜的模樣,趙翠春趕緊起身走過去,笑道:“嘟嘟不穿粉色,我們要藍色的好不好?”

“我不想。”嘟嘟搖頭,奶聲奶氣裏透着堅定不移,“我也想要穿粉色的,跟海棠一樣的顏色,這個好看。”

趙翠春沒轍,只好應下:“那就做小褲子,跟海棠一樣的顏色可以了吧??”

小孩子對衣服沒有太多什麽了解和要求,但都是比較喜歡豔麗的顏色,嘟嘟聽到可以和跟海棠一樣的顏色褲子時,側着腦袋想了一會,很愉快地點了一下頭,糯糯道:“好。”

楊家的話題就此結束,趙翠春進屋後拿着軟尺先給嘟嘟量了尺寸後才走向海棠,想着剛才蘇蘭的話還是有點擔心。

趙翠春怕海棠二次見楊泓安後可能會反悔,到時候弄得趙家處境尴尬,于是心裏琢磨了一會兒,擡頭問她:“于家在楊家邊上這個你知道的吧?”

一開口海棠就知道她要說什麽,只保持着伸手的姿勢,垂眼笑道:“娘,你想說就什麽直接說吧。”

被說穿意圖,趙翠春直接把軟尺一收,看着她問:“我問你,你現在對泓安是什麽意思?明天我們去于家那邊肯定會碰到他的,你別到時候看到他了就不好好相親。”

“我對他能有什麽意思啊?”海棠挑眉應着她,“他之前都那樣對我了,又一走四年不回來,我哪裏還敢再對他有意思?”

也怪不得趙翠春會問他這個問題,畢竟在她穿來之前原主心裏一直都是有楊泓安的,可這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突然聽到楊泓安回來的消息她不僅沒有激動反而還想着去跟別人相親,換做是誰都會奇怪的。

“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我明天肯定會好好相親的。” 她補充道。

趙翠春看着她提到楊泓安已經沒有以前那種波動的語氣時心裏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然後再想想她的話,好像說得也沒錯,這萬一他們兩個重新在一起後,楊泓安又玩失蹤,那不是自己找受罪受嗎?

于是趙翠春立馬把剛才想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想法趕緊壓了下去,“雖然這樣,但嘟嘟畢竟是他的孩子,有些事我們還是得要跟他算清楚。”

“我也是這麽想的。”海棠眼眸一亮,當即收手,笑盈盈地看着趙翠春,“娘,我們商量看看應該跟他拿多少錢合适?”

看着她烏黑的瞳仁裏迸出了盈盈的光,趙翠春嗔了她一眼,“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主要還是得想想怎麽跟嘟嘟說這件事。”

趙翠春一個人拉扯大四個孩子,知道沒爹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會有多大,她雖然恨楊紅安,但還是希望他跟嘟嘟好,要不然孩子也很可憐。

如何教育孩子的問題實在太深奧了,海棠暫時還沒想好怎麽跟小崽子說,而且,她也不想那麽快讓小崽子接受楊泓安。

她随意嗯了一下,又提回剛才被她轉開的話:“那我們到底應該拿多少錢才合适?”

“這個急不來的。”趙翠春看着她笑了笑,“他現在已經認下了孩子,估計到時候會來找我的,到時候再說。”

海棠嘟着臉,哦了一聲,繼續想着她那個應該要多少錢才合适的問題。

裙子的工藝很簡單,吃飯前趙翠春就把裁片給裁好了,晚飯後她拿着針線接着縫裙子,海棠看她弄了一會,興致缺缺,幹脆拿着盆子提着水去給小崽子洗澡。

收拾好孩子後,她端着水盆到院子往外波了過去,下一瞬,一聲低沉聲音響起,燭火沒照耀的一角黑暗處似乎有東西動了動。

海棠吓了一大跳,忙朝後退了幾步,顫着音問:“誰在哪裏?”

“是我,楊泓安。”

黑暗裏傳來男人嘶啞的聲音,而後,高大的身影随着腳步聲慢慢出現在光明處,海棠定睛一看,随即深吐出一口氣,揚眉瞥來人一眼,聲音清冽:“你來幹嘛?”

說完,借着似水的月光,她瞧見男人身上的衣服緊緊貼着他的身。

而後,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盆,又擡眼看過去,低哼了聲:“來吃洗澡水啊?”

楊泓安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剛才他特意路過樂家打算把下午買的東西給她,誰知道剛出現在他們院外就被潑了一身水。

他劍眉微鎖,忍着一身濕噠噠的不适往前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給她:“下午買的,給你。”

海棠垂眸,他手裏是個不大小袋子,裏面裝得鼓鼓的,“什麽東西?”

“一些吃的和用的。”東西有點兒沉,楊泓安沒敢把它們塞進她手裏,“給你和孩子買的,以後要是還缺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男人的聲音柔和,像是有點讨好的意思,海棠微微眯着桃花眼,上下打量着他,幽靜的夜裏,兩人靠得近,他呼吸微重,那一張麥色的臉在月色下顯得很深沉。

看來這個男人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自己犯了難以饒恕的錯,所以心裏愧疚買了點東西來補償,雖然現在不可能原諒他,但是東西她還是會照收不誤。

看着她收好東西後,楊泓安深眸微擡,往柔光羸弱的正屋瞥了一下,遲疑一瞬,沉道:“我想去看一下嘟嘟。”

“那不行。”海棠拒絕的話下意識脫口而出,給了一袋東西就想要對她提出要求?她是這麽輕易就能收買的人嗎?

她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蹙着長眉冷道:“嘟嘟早就睡覺了,這麽晚你不要打擾他。”

她剛才柔和語氣在聽到自己要看孩子時一下就變得有了棱角,楊泓安心口像是被塞了一把棉花,有點悶悶的。

“就一會也不可以麽?”他沉問。

“對,不可以。”海棠看着他,心裏低哼了聲,“我也要去睡覺了,你不要呆在這兒,別人看見了對我影響不好。”

說完,她轉身提着東西就往屋裏走。

楊泓安呼吸沉了沉,看着那扇門在她幹脆利索的動作下迅速被關起來,唯一柔光被遮蔽,黑夜也很快将他吞噬。

頓了一會,他慢慢轉身,還沒邁步,一道聲音倏地從身後傳過來——

“姐,明天相親的裙子娘給你做好了,你快試試……”

輕快的聲音一下就飄到了耳中,楊泓安的心驀地收緊,下意識回頭朝正房裏看過去。

她明天要去相親?

和誰相親?

真的?

清澈月華揮灑,夜下男人腳下的步子沉得像栓了鉛,耳窩裏像是裝了喇叭,不停地在回響着剛才那句說她明天要去相親的話。

是的,他離開了四年,在這裏四年裏,她未婚先孕,沒被他的家人接受,受盡了委屈,就算當初再深的喜歡也被無期的等待磨滅了。

現在她生氣了,也很可能把他恨上了,她不喜歡他了,她要去相親了,帶着他的兒子!

想想若換是自己也會這樣的,男人身子忽然發緊,感覺所有氣息都因為剛才那句話被堵在了心口,憋得他透不過氣來。

不行,她不可以嫁給別人!

現在他回來了,他也不能把補償的機會輸給其他男人。

他像是找到了問題所在,心裏瞬間也覺得輕松了起來,只擡眼往那房子處又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

楊泓安這番霸道的想法,已經進屋的海棠毫不知情,她試完了裙子,然後才把男人剛才送來的東西拿來分享。

男人送的東西不多,但是都是精品,有麥乳精,奶粉,零食,還有一些小玩具,玩具裏面就有一只跟羅芳菲上次帶來一樣的鐵皮青蛙。

看着一下突然冒出這麽多昂貴的東西,趙翠春吓了一跳,趕緊問她:“這是哪裏冒出來的?你沒亂拿別人的東西吧?”

海棠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下來源,樂國華聽完神色一驚,當即叮囑她:“姐,下次你可別單獨跟他在一起了,誰知道他這人安的什麽心?”

海棠聽他對楊泓安這般抵觸,笑了聲,“他突然過來的,應該只是來送東西的。”

“還算他有點良心。”樂國華看着東西哼道,“但別想拿着這點東西就覺得我們會原諒他。”

趙翠春一聽說是楊泓安送的,原本一直擔心的問題也輕松了不少,從他認下孩子和到現在的送東西來看,他跟楊家其他人還是有區別的,正如樂國華說的那樣,他還有良心。

“既然是他送的那就收起來吧。”她緩道。

見兩人沒說不應該收這些東西,海棠當即把它們全都收起來,之後回房,她又把明天跟小崽子要穿的衣服找出來後才上床堪堪睡去。

次日醒來時,床上身邊的孩子已經空了,想到今天還有事,她也不好意思賴床了,于是很快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給自己編個喜歡的側單麻花辮,又換上了昨日已經找好的衣服後才出門去洗漱。

房外正屋裏,小崽子他已經換好了衣服,白色的小襯衣和昨天加急趕出來的褲子,粉粉嫩嫩的一身,看着簡單溫暖,又軟萌萌的。

他坐在桌邊,雙手捧了個碗正喝着什麽,碗很大,他的小腦袋都快全塞到碗裏去了。

末了,他喝完了,臉從碗裏擡了起來,嘴裏“哇”了一聲,“婆婆,這個好好喝啊,我還要喝。”

趙翠春笑眯眯地接過他手裏的碗,将他唇邊的一圈奶漬擦掉,“你已經喝了兩回了,再喝一會就走不動了,到時候怎麽跟海棠出去啊?”

嘟嘟神色呆住,一下就記得自己今天要出門的事來,于是又馬上道:“那不喝了,我去叫海棠起床啦。”

他一下就從凳子上蹭了下來,一回頭就看到海棠在自己的身後,大眼睛瞠着,瞳仁發亮,嘴裏又“哇”了一聲,奶聲奶氣地誇起來:“娘,你今天好漂亮啊,我們的衣服顏色一樣耶。”

家裏一塊完好的鏡子都沒有,海棠也不知道自己穿這一身衣服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不過小崽子都說好看了,那肯定差不了。

她上前,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臉蛋,軟得跟棉花一樣,手感好得不得了,“你也好可愛呀。”

海棠非常深情地跟小崽子相互吹了好一會的彩虹屁,終于在趙翠春的催促下去洗臉刷牙了。

廚房裏,蘇蘭看着樂海棠突然出現,差點認不出來了。

她今日換了一身衣着,長長的頭發松松地編了個麻花辮随意放在側頸,白色襯衣領口微敞,露出了一小段精致的鎖骨,那長長的眉似月,桃花眼梢微微上翹,一看人就帶着鈎子。

這一身打扮襯得他們姑嫂有着天壤之間的差別,蘇蘭心裏沒來由地湧上了一股子嫉妒,然後,又惱火了起來。

昨天趙翠春不知道哪裏弄來了布票,讓他們買回來那麽多布,可是也沒見他們分給大房和二房一塊,還穿得這麽好看來面前顯擺什麽!

不過就是相了個親,就打扮得這麽隆重,就跟着要出嫁的新娘子似的,別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跟趙山海成了呢。

越想越氣,蘇半就恨不得她這輩子相親不成功。

但趙山海她是認識的,他相貌雖然不醜,可鄉下的漢子,哪個不是粗又糙的還大嗓門的,他們要是真的成了,還不得把她欺負死。

這麽想着,她心裏就好受一點了,又酸溜溜道:“海棠,你這身衣服可真好看啊,我也想給靈靈弄套粉色的衣服,可是沒有你這種好看的布。”

海棠聽得懂她的意思,但她假裝聽不懂,只道:“那等你有了再做也沒關系啊。”

說完,她趕緊端着水從廚房裏出來,簡單的收拾自己後,又吃了個早飯才跟着趙翠春出門。

八月的日光一向毒辣,但早上的還算柔和,出門後,三人就往于家方向趕,這時候大隊的人基本上都去上工了,路上沒有遇到多少隊員,小朋友倒是遇到好幾波。

剛才在家裏明明還跟海棠母子情深互吹彩哄屁的樂嘟嘟,在看到一群小夥伴時,腳下的步子就不想動了,當即撒手跟他們玩去了。

嘟嘟比其他幾個孩子都小,趙翠春不放心他一個人跟着別人跑,便對海棠道:“趙家的人應該到了,你先過去,我等會就過來。”

海棠自穿來之後就沒來過這邊,不過好像也大概記得于家的位置,于是便直接應下。

她憑着模糊的記憶朝前面的路走去,只記得于家院附近好似有兩棵很高的李樹,現在是八月,是李樹的成熟期,應該能遠遠的一眼就可以看到,于是她又從道路兩旁低矮的一排排房屋前看去,可等她将這一片都找完後,竟好像沒發現那兩棵李樹。

轉了好一會,日頭升起來了,明光微灼着眼睛刺得有些睜不開,海棠想打算找個近旁林蔭樹歇一會兒,然剛一回頭,楊泓安那張深邃的臉猝然地出現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自己找路太認真還是這男人走路太輕,她竟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的。

“怎麽又是你!”她嚷道。

看到她熟悉的臉,楊泓安原本悶了一個晚上心情像是找到了宣洩口,心也跟着軟下來,“你要去哪?”

“于家。”海棠漂亮的小臉透着滿滿的不高興。

楊泓安又問:“去于家做什麽?”

海棠本就被太陽曬的難受,這會兒見到楊泓安又一直問着,她心底那股燥熱悉數逼了上來,扭頭就走,“你管不着!”

而下一瞬,手腕忽地從後面被他攥着,她一驚,想都不想地直接甩開了,可在男人攥上手腕的那一刻,她腦海裏好似很快地湧進了一段熟悉的畫面。

她一時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被她如此抗拒,楊泓安心口又被緊緊絞住,一想到她去于家的目的,他的眸光似火,呼吸漸漸加重,“你去于家相親?”

海棠盯着男人,又看了一眼他的手,眸光遲疑,腦子裏想着要不要再抓一下試試看?

見她不語,楊泓安往她邊上邁了兩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籠罩,聲音沙啞:“可以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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