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棠聞言回神, 對他這般厚顏無恥的要求表示非常驚奇,她看向他,霧蒙蒙的眼睛裏緩緩泛了些嘲意。
“可以啊。”她嘴裏笑着, 心裏卻罵着他想得美。
她的回答過于幹脆,楊泓安自然不信, 只心裏卻還生出了點希望, “你這次說的也認真嗎?”
“當然假的。”海棠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你別再跟着我了,因為你我名聲早就壞了, 要是再讓別人看到你我拉拉扯扯,我上哪兒說理去?”
再讓人看到她跟男人拉扯在一起,只會讓人覺得是她主動的,雖然海棠是妖無所謂什麽名聲不名聲的,但現在她也是原主, 大致環境就是這麽難生存, 她可不想因為這個男人再影響自己以後的人生。
說完, 她轉頭就走,生怕男人一會又跟上來拽住自己, 她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速度,待走出小路沒聽到身後有人跟上來的聲音後才放緩了腳步。
狗男人!!!
海棠原本好好的心情都被攪亂了,她摸了下剛才被男人拽住的手腕,腦海裏想起剛才閃過畫面裏的人影,那身形跟倒是原主有點像,應該是屬于這具身體裏的記憶,只不過在她甩開男人的手後, 那畫面也跟着消失。
她原本還想着再跟他來一次肌膚上的接觸,看看能不能把那畫面補齊了, 誰知道他竟然問自己那樣的問題?這男人難道毀了她的前半生還想企圖毀了她的後半生嗎?
好過分!
海棠想着想着就氣得又加快了腳步想快點兒去相親,而後,迎面來了個老奶奶,她柔聲細語問了一番才知道于家的位置,找到于家時,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楊家門前的楊泓梅。
楊泓梅一看到樂海棠,當即朝于家那邊叫道:“于嬸,海棠姐來了!”
她說完笑着走向海棠,打量了她一番才說道:“趙山海我見過啦,人還不錯,海棠姐你加油哦。”
海棠微彎着眼,盯着她眼角不善的笑意,嗤笑道:“他當然不錯啊,人家可不像你哥那樣卑鄙無恥,品德敗壞,敢做不敢當,可真是白念了那麽多年的書!”
她語氣很快,用詞又惡毒,楊泓梅瞠着眼,差點沒反過來,“你……”
“你什麽你。”海棠冷聲打斷她,“我相親關你什麽事,別老貼着臉上來跟我說話,我現在可不想搭理你們楊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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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說完,于家門口就出來了兩個人。
“你上哪兒去了?”趙翠春看着她忍不住問,“趙家的人早來了,都在屋裏等着呢。”
海棠睨了楊泓梅一眼,轉身往于家走,她不想讓趙翠春知道自己迷路的事,忙撒了個慌糊弄過去。
一邊的于嬸看着她五官小巧的臉潮紅,笑着跟趙翠春解釋的時候還撒了嬌,就是個活脫脫的一個小姑娘模樣,一點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人,難怪趙山海惦記。
于是忙笑道:“趙家的人也才到,再說他們也不介意等這點時間,咱們快進屋吧。”
趙翠春才舍不得說自己的閨女,只不過礙着于嬸跟趙家的人都在這兒不好意思而已。
三人同時進了屋。
正屋裏,趙家幾人早就到了,于大叔正招呼着他們在堂屋裏喝茶,見三人進來,他忙着起身笑道:“來了!”
剛才外面的聲音傳來,趙山海就想出去了,可于大叔讓他稍安毋躁,這會兒聽得這一聲喊,她的心一緊,手也抖了起來,跟着起身往門口瞥了一眼。
只見跟兩個婦人進門的年輕女人烏發秀眉,小巧五官,一張臉白裏透紅,神态嬌美,含笑的眼神将她的臉襯托更加妩媚動人。
是他心念了好久的人!
他的心“噗通”地跳,待那人走到跟前時,他有點兒緊張:“海棠同志,你好,我是趙山海。”
海棠擡眼看向說話的男人,他身材不算高挑,但一張臉濃眉大眼,看着很正氣,那看過來目光含笑,又透着穩重。
她噗嗤笑了一聲,朝他眨了眨眼,“你好,我是海棠。”
她璀璨的眸光如火,趙山海的臉一下就紅了,“你這邊坐。”
海棠覺得這人整體看着很踏實,跟樂國偉給她的感覺一樣,一番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她被于嬸安排坐在了趙山海的對面。
于家很熱情,桌子上都倒了茶,還有一些野果在一邊擺放,她第一次相親,除好奇之外,像這種嚴肅的場景還讓她有一種淡淡的尴尬。
于嬸作為媒人,看着趙山海那眼睛自打海棠進門後就沒離開過她,于是趕緊開了腔打破了尴尬:“小趙,你趕緊的,給你趙嬸說說自個情況。”
趙山海忙收斂眸光,轉向趙翠春,“嬸子,我這邊情況你們應該也打聽過了,我的父母都健在,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妹妹也準備出嫁了,弟弟目前可能還沒打算成家。”
“家裏可能不比你們家大,但也是有四間房的,近年政策好了,家裏養了不少雞鴨,我是大隊裏的小隊長,雖然平時跟隊員也沒什麽兩樣,但到了節日什麽的,隊裏會多發我一些福利。”
原本他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可說着說着餘光一瞥發現樂海棠正盯着自己看,于是舌頭打結,磕巴了起來:“我、我前頭那位是生病去的,沒留下孩子,要是海棠願意,我、我會把嘟嘟當自己的親兒子看待的。”
他說話憨憨的,海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結果卻把他吓得結巴了,她有點兒想笑,索性也假裝害羞,把話題交給趙翠春。
剛才在海棠沒來之前,趙翠春就簡單的跟趙山海接觸過了,她覺得這小夥子挺實在的,所以也不拿喬了,“我們海棠情況可比你們糟糕,她遇人不淑,所以這四年過得很辛苦。”
“我們也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就要人品好,別不是個負責的人,也別因為海棠的過去看輕她就是。”
雖然相親時候大家私下裏都會打聽對方的情況,可該說的趙翠春還是會說,別到嫁過去了,他們趙家又拿未婚生子這事來說事。
“若是你們家有人因為這事害怕別人背後議論,那咱們今天也攤開來說。”她又道。
話音一落,趙山海就急了,他張口就要解釋趙家的人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嫌棄海棠,可門口的敲門聲直接把他的想法打斷了。
衆人聞聲轉頭,便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将耀眼的日光遮去了一大半。
“于嬸。”男人站在門口叫了一聲,眸光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坐在相親的女人,她剛才眼角含笑,額前半縷青絲垂下,白皙的面頰泛出幾分紅潮,看着格外的嬌豔。
她對這次相親的态度,跟之前對待自己冷漠的那副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而那個男人在剛才說話的時候,那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身上燒出洞來。
他是男人,自然明白這種灼灼目光是什麽意思。
像是自己的獵物被別人盯上了,原本只想站在外面偷聽的男人心都感覺要被人剜出來了,他沒能忍住直接就闖進來了,然後還随意說了個荒唐的借口。
“是泓安啊。”于嬸叫道,“你早上不是出去了嗎?”
海棠看清來人,當即皺眉,臉上笑意瞬間收斂。
怎麽又是他?
“剛回來了。”楊泓安将女人微變的神色斂入眸中,又自若地上前繼續笑問:“你家裏有酒不,我想借酒炒點菜。”
海棠聞言哼了聲,當即将視線轉到一邊,沒把他的靠近當一回事。
這個男人明明昨晚才回來,楊家不可能沒酒的,突然闖入這裏,大概是想要打破她相親的場面。
太過分了!
就是見不得她好。
楊家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于嬸沒看出來他的目的,只笑着指着廚房道:“有的,在我們廚房的櫥櫃那兒,你自個去找找看。”
楊泓安又瞥了女人一眼,然後才順着于嬸指的方向走了過去,行動自然得真像是不經意間才闖進來借東西的樣子。
進了廚房後,他方才含笑的眸子慢慢地冷了下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在裏面翻了翻。
外面的聲音繼續傳來——
“趙嬸你放心,這事我跟我家人都商量過了,他們都不會因此對海棠同志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我也有過一段婚姻,能明白女人有多不容易,所以我很欣賞海棠同志,她很厲害,也很勇敢,壞的是那個品德敗壞的男人……”
“他這種男人就該遭唾棄,要是以後讓我遇到他,我一定會海棠同志找回公道的……”
此時品德敗壞的男人手一抖,“哐噹”一聲,打翻了手邊上的一個空酒瓶,而外面的聲音也因此沒有再繼續。
很快,于嬸走了進來,問道:“泓安,你還沒找到嗎?”
楊泓安很快地拿起手邊的酒,正着身回頭問她:“找到了,這個酒可以用來炒菜吧?”
“可以,這是我們自己釀的,也是昨晚你回來才開的。”于嬸笑道,“你這是要炒什麽啊?是魚還是牛肉?”
昨晚楊泓安回來,楊家請了不少人去那邊吃飯,還不知道去哪裏買來了稀罕的牛肉,炒得那叫一個香。
她說完便想到什麽,又問:“你們家的酒昨天都吃完啦?”
“都吃完了。”楊泓安随意點頭,想到外面的情況看着她欲言又止,可找不到理由開口,只揚着酒瓶道:“一會我用完再拿來還給你。”
于嬸不明白他另有含意,笑着道:“不用這麽急,你先放你們家,我們這相親呢,你明天再送來也不遲。”
她的話很明顯,讓他別這麽沒眼力的,打擾別人相親呢。
楊泓安微繃着臉,唇角扯出笑意,遲疑了好一會才應下話:“好。”
他拿着酒瓶跟于嬸出了廚房,到了正屋,正好聽到那男人道:“您放心,海棠同志要是嫁給我就是我媳婦,我肯定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
“我娘跟您也差不多年紀,她很心疼海棠同志的,所以我可以跟您保證,我們家的人不會有你剛才擔心的這個想法。”
男人聲音堅硬不移,好像一下就把趙翠春的心撫平了,只見她笑了笑,“這倒是,你娘我見過兩回,挺好的一人,好像是挺合适的。”
“不過這得問問海棠的意思。”她又看着自己的閨女。
楊泓安手中的酒瓶緊攥,手背青筋随着他的力度而突起,他餘光盯着女人,發現從進門起那個女人臉上的笑意就從來沒停止過,甚至剛才在自己出來的時候,她還給那男人遞了顆果子。
看着他們的神色,似乎對對方印象都不錯,想到這,他微咬着牙,看着于嬸又道:“嬸,我要出去了。”
“行,剛好我們也有事要出去。”正好前頭介紹完了,于嬸想讓兩個年輕人有個單獨相處的時間,她又招呼着趙翠春說:“你跟我去摘點李子吧,我們家這個可甜了,回頭你給嘟嘟多帶點。”
楊泓安就這麽被迫出來了,他拿着酒瓶煞有其事的往家裏走,還沒進廚房,他娘王妙琴跟大嫂從房間裏出來。
“你去于家了?”王妙琴皺眉看着他道,“去那邊幹什麽?”
昨天泓梅回來後就告訴家裏說他下午就到公社了,可後面也不知道去幹了什麽,到了很晚才回家,回來時候不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弄濕了,看着特別狼狽。
他失蹤四年才回來,王妙琴有很多事情要問他,昨晚人多不方便,本來她打算今天一早就跟他談的,可一早醒來他人就不見了,後來她出去找人,回來才聽泓梅說他剛去了于家。
于家今天早上有什麽事作為鄰居她自然知道,又想想剛才泓梅說他已經承認下嘟嘟的事,她心頭一陣煩亂。
“去看樂海棠。”楊泓安也沒有打算瞞着他們,然後又把酒放在桌子,打算出去繞個地方看看那個女人,“去看看她相親會有什麽結果。”
他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了,把王妙琴吓了一跳,看着他要出去,又忙着攔住他,“你上哪兒去,我現在有事要跟你說。”
楊泓安提了口氣,往門外看了一眼,趙翠春跟于嬸此時正拿着小框子在摘那個李樹,而于家的門半遮半掩,他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我出去一下,有話一會再說。”他有點兒心煩意亂。
“我找你有事。”王妙琴看着他眼神不時往那邊飄,當即看了泓梅和自己的兒媳婦一眼,示意她們去把門關起來。
門關好後,王妙琴看着他,眉心微惱問:“你以前去幹什麽我現在先不問了,我就問問你孩子的事為什麽不跟我商量就直接認下了?”
孩子的事楊泓安還沒來得及跟家裏人提過,現在她知道了自然是泓梅說的,他瞥了楊泓梅一眼才看着王妙琴,聲音不解:“我自己的孩子為什麽還要先跟你們商量才能認下?”
王妙琴心頭一哽,認下孩子這件事很麻煩,畢竟因為以前樂楊兩家關系都差得快打起來了,現在他認下孩子了,樂家還不得把他們往死裏罵?
還有以後孩子是誰的事傳出來大家都知道了,那大隊的人會怎麽看待楊家?又會怎麽看待他?
她唇角動了動,“那你的意思是說孩子這事是真的了?”
“娘,這事是真的。”楊泓安幽深的眸底雖然迷茫,但語氣堅定,“嘟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就直接認了。”
王妙琴一想到孩子的事被說出來後楊家會面臨什麽情況,又氣又惱,“那你為什麽以前從來不跟我們提過?”
“還有,你這些年到底去了哪裏了,哪怕你捎一封信回來說我們也不擔心了四年,你眼裏是誰都沒有吧?”
第一年楊泓安沒消息家裏還能忍受,第二年他們就猜着他是不是在外面出意外了,回不來了,第三第四年就覺得他可能是真的死了。
樂海棠沒有信物,他回不來又是“死”無對證,孩子的事楊家自然不想認,結果現在他認下了,弄得楊家裏外不是。
楊泓安只記得自己跟樂海棠相互喜歡過對方,特工情報這種工作他不能說,思忖一瞬後,他只能挑了個自己隐約記得的事回她:“可以前我寄過一封信,你們真的沒收到?”
他眸光泛着疑惑看過來,王妙琴就知道他在質疑,“我們還能騙你做什麽,你要是不信那就問問你嫂子。”
蘇豔紅就接了話道:“二叔,我們真沒收到信,樂家來找我們後,我們也有去郵政那邊問了,人家說沒有咱們家的信。”
楊泓安腦袋一陣陣脹痛,他現在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寄那封信,可在那邊四年,他知道如果有新人加入,每人肯定都有一次寄信的機會,畢竟之後他們就會把真的身份隐藏起來。
過了一會,他淡道:“我很快就會查清楚怎麽回事的。”
“行,那你去查。”王妙琴氣道,“要是樂家因為孩子跟我們撒起潑來,我看你怎麽收場,到時候看你的這個局長還能不能安穩當下去。”
她的話落,于家那邊傳來一陣開門聲,然後,又傳來男人跟女人客氣歡笑的聲音,應該是他們結束了相親。
聽着這笑聲輕快,看樣子他們的相親結果應該是好的,楊泓安緊緊抿唇,剛才那種想沖出去打探消息的想法倏地一下就被沖淡。
現在他阻止不了那個女人相親,也沒資格讓她不要嫁給別人,唯有努力争取。
他的心緊了又緊,也沒接着王妙琴的話,只幹澀笑了兩聲道:“好,我現在就去查。”
說完,他起身出門,然後去大隊借了自行車,踩着去了公社郵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