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很幸運, 羅芳菲在去楊家的路上碰到那個男人,眼見他要往楊家那邊走去,她直接就沖了上去, 把人攔住了。
“泓安哥。”她氣息微喘,咬了咬唇叫人。
夏日炎熱, 空氣彌漫着令人窒息的熱氣, 此時男人一身薄衣穿得清涼, 那衣服緊貼在身上,把他身上線條分明的肌肉都秀了出來。
羅芳菲看着他挺拔又健碩的身子, 心跳猛然地加速,好似有一道熱血從心底湧上,讓她的臉都燙得發紅。
她垂放在側手小手微微緊握,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還是難掩此時心底的激動, “我想找你說點事。”
一路往回走時, 楊泓安細細回想着剛才樂家的對話, 同時也明白那個女人的意思,她大概是只想着收那筆錢, 而其他的都不需要,接着以後會慢慢跟他劃清界限。
雖然來之前就能預想到過這個結果,但聽着那些話親自從她嘴裏說出來,他依然覺得難以接受。
他的心情也随着這件事的結果而變得好壞,以至于對于突然出現的人,他濃眉緊鎖,心生不耐, “怎麽是你?”
楊泓安上次聽羅芳菲說她自己跟海棠關系不錯,他印象中她們兩個的關系好似也是這樣的, 所以還是有點信了。
但自從昨晚聽泓梅說羅芳菲在海棠懷孕生子後刻意跟她拉遠了關系,甚至連私下裏也曾鄙夷過她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個女孩口是心非。
所以他現在對這個人心裏非常沒好感,“你找我又有什麽事?”
羅芳菲看着他漆黑幽暗又冷漠不耐的眸子,愣了一會,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會用這副眼神看着自己,但她很快收斂自己的小迷糊,唇角抿了下:“你剛才是不是去找海棠姐啊?”
雖然這麽直接說出來有點不妥,但她決定直接開門見山。
聽着她叫這一聲“海棠姐”如此甜膩,楊泓安也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所以你想找我說海棠的事?”
他倒是想聽聽,今天這個女孩會找他說關于海棠什麽事。
“是。”羅芳菲颔首,很快進入了狀态,“我剛才聽到了一些關于你跟海棠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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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說。”楊泓安輕笑了聲,審視地眸光定在她身上,“關于我跟海棠能有什麽事?”
被他盯着,羅芳菲心頭微喜,臉上的熱意也越來越濃,她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對視,只小聲道:“我剛才聽那些人說你去找海棠姐是因為要認下嘟嘟是不是真的?”
說完,她微擡眼,看着男人,聲音裝着很驚愕:“嘟嘟,真的是你的孩子?”
她知道嘟嘟是楊泓安的孩子,可是他們并沒有公開,所以她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楊泓安知道今天去樂家肯定瞞不住,自然也知道他們會議論,只是沒想到自己才出門,孩子的事這麽快就被別人拿出來議論,看來之前已經有人在猜測。
剛才跟樂家的談話并不是很順利,而且海棠只答應他可以看孩子,現在曾經跟海棠好過卻又翻臉的女孩問這個是想做什麽?
他瞥了一眼過去,冷然道:“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需要向你交代嗎?”
他語氣突然冷硬,就連帶笑的表情也收斂了下來,羅芳菲咋了一跳,磕巴起來:“不、不是的,我只是關心海棠姐,所以我……”
楊洪安低笑了聲,眉間冷意卻不減,睨着她,“那你怎麽不去問她呢?你們不是好姐妹嗎?跑來找我問做什麽?”
羅芳菲心裏咯噔一聲,她總感覺楊泓安似乎看透了什麽一樣,讓她有點兒心虛,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又理直氣壯了起來:“我不問她,不跟她提這件事只是為了她好。”
“為她好?”楊泓安輕嗤了聲,“我看你只不過想确定她一些八卦的事然後背後議論她踩她罷了。”
“我沒有踩她。”他的話很直白,羅芳菲差點噎住,“海棠姐不喜歡別人問她孩子的事,所以我從來不會問她,我就是怕提起她傷心難過的事,所以才想着要來找你确定一些事。”
楊泓安神色不耐,“抱歉,我沒時間。”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羅芳菲怎麽可能會讓他走,于是很快又伸手攔住他。
楊泓安心情本來就已經被海棠左右了,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被別人攔住,他有心裏的火氣一下就沖了上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眸光凜然,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羅芳菲突然有點怕,她身子幾不可見後退了一步,很快開口:“我不知道你剛才跟海棠姐談了什麽,但如果你跟海棠姐真的好過,那我現在請你放過她。”
“她這些年過得很辛苦,頂着流言蜚語把孩子生了下來,又不得已在樂家生活,後來她又生了病,要不是駱醫生,她估計病還沒有好,如果孩子的事真的跟你有關,我希望你能當個好父親。”
楊泓安心裏低笑了聲,這個女孩是在教他怎麽做事麽?
“說完了嗎?”他冷問。
“沒有!”羅芳菲決定一口說到底,“如果你真的就此打算認了孩子我覺得沒問題,但請放過海棠姐吧。”
“她為了你受了太多苦了,不僅要受着流言蜚語,還有忍受你們家的冷嘲熱諷,現在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了,所以請你放過她,別去打擾她,她值得擁有更好的男人。”
樂海棠是不是值得有更好的羅芳菲不知道,但至少楊泓安不适合她,他們兩家都鬧成這樣了,還有什麽在一起的必要?雖然這樣,但那個孩子她必須要為楊家争取到。
楊泓安驚奇地盯着她,嗤笑着問:“你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些?要是我沒記錯,這四年來海棠受的流言蜚語不是有你一份功勞嗎?”
一個曾經跟在她身後的小姐妹突然就跟她翻了臉,現在又一副“我為她好”的嘴臉跑到他面前說三道四,如此心術,她還真當別人是傻的?
“你傷害過她,又大言不慚地跑來我面前跟我說什麽是為了她好?”他笑着往她那邊走了兩步,“你不覺得自己言行不一,不覺得自己虛僞嗎?”
他神色帶笑,可這笑意落入羅芳菲眸中,她卻只感覺到有一股寒意迸出,這股寒意随着他的靠近,一點點把她吞噬。
她忍不住哆嗦了下,拽了一下衣角,又盯着他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我後悔了,所以我愧對她,但是你應該明白誰比我更壞!”
說完,她抿了下唇,将自己心底的不安慢慢壓了下去,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你應該知道是誰讓她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的,她現在病好了,我作為曾經的朋友,說這些話難道不對嗎?”
若換成別人來對自己說這番話,楊泓安自然能接受,畢竟海棠的現在都是他造成的,可是這一番話從羅芳菲嘴裏說出來,他聽着就特別惡心。
他緊緊盯着她,看着她眼裏閃過一抹微亂,笑了聲,聲音卻在瞬間冷了下來:“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叫我放棄她?”
說完,他斂了神色,轉身前行。
羅芳菲聽着這話,瞬間就慌了起來,她轉身跟上男人,“泓安哥,你別這樣……”
她正說着,前面的男人卻突然回頭,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聲音戛然而止,呼吸也跟着止住。
兩人靜默幾息。
看着她因為止住呼吸而漲紅的臉,楊泓安才緩緩松手,盯着她冷笑,“我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但少在我面前裝蒜,如果有下一次,我就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一時失手掐斷了你的脖子。”
男人目光兇狠涼薄,像一個劊子手一樣逼近,羅芳菲捂着唇,神色帶着驚恐一點點往後退。
“還有,以後少出現在我跟海棠面前。”楊泓安聲音凜然,“別給我裝什麽理中客,你配嗎?”
羅芳菲吓得身子哆嗦,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只能看他轉身一點點消失在自己面前。
楊泓安沒再理會身後的女孩之後會是什麽樣子,雖然十分不喜歡她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但他得承認,她說的都沒大錯。
可要他放棄她跟孩子,他也做不到,不僅僅是因為愧疚,也是因為他心裏有她。
楊泓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到了飯點,這兩天家裏的人都沒有去上工,這會兒全家的人都在,他甫一進門,那些眸光都齊齊地掃了過來。
有了以前不堪回首的經歷,這一次,除了沒說送給樂家那筆錢的實際金額,他沒有任何隐瞞的把早上的事都說了。
聽他說完,王妙琴差點就氣暈了過去,其他的她還能接受,但她兒子拿了竟然拿了那麽多錢去給樂家?
“你拿那麽多錢去給樂家?”她呆住了。
“哥,你真的拿了一千塊給樂家?”楊泓梅也瞠大着眼瞪着他,“一千塊你沒說錯吧?”
這時候的一千塊,以前可是他們楊家幾個四年都賺不回來的啊,他就這麽直接給了樂家?
雖然隐瞞家裏的做法是不厚道,但楊泓安看着兩人的反應,他覺得不說才是明智之舉,“那是他們應得的。”
“那你也不能給這麽多啊。”楊泓梅咬唇道,一想到那麽多錢給了樂家,她的心就抽疼,“你都給了樂家,那咱們家就沒有了啊。”
楊泓安眯了一下眼,看着她,“你到底是覺得是給他們太多還是覺得咱們家沒錢了?”
楊泓梅愣住,那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給了樂家,楊家不就沒有了嗎?
“錢是我賺的,孩子是我的,我怎麽給我心裏有數。”楊泓安沉着臉看着幾人道,“錢以後我還會賺,如果你們覺得家裏錢因為這樣少了,那應該要自己努力掙錢。”
他的話很直接,那看過來的眼睛又碜得很,楊泓梅一下就噤了聲。
王妙琴提了口氣,冷然道:“你連問都沒問過我就直接把錢給了樂家,你眼裏有沒有我這個娘?”
“如果沒有,今天這事我就不會跟你說。”楊泓安應着她,“如果我跟你商量,你會爽快地讓我拿出這筆錢嗎?”
王妙琴直接噎住,她當然不會讓他拿那麽多錢去給樂家,這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哪能說給就給?
蘇豔紅眼看着氣氛又要吵了上來,趕緊出來插話把這事給帶了過去。
待散了以後,楊泓安直接進了自己房間,他還有些日子才去縣裏上任,趁着現在還有時間,他得好好琢磨着要如何拉近自己跟他們母子海棠的距離,要不然等他去了縣裏,說不定他們就把他給忘了。
海棠他或者知道怎麽哄,可是嘟嘟這裏他有點兒難了,因為那個小家夥很不喜歡他,而他以前從來沒當過爹。
這麽想着,他又出了房間,把他哥扯進了屋裏。
樂家突然多了這麽一大筆錢,趙翠春什麽都沒敢往外說,在惶惶不安了兩日後,一直沒看到楊家的人上門算賬她才敢相信這筆錢是楊泓安那孩子是真心給樂家的。
然後,她又不自覺地想到那天楊泓安說要對海棠負責卻又被她拒絕的事。
如果當初那封信真的寄到家就好了,那樣她閨女就不用受四年苦了,又或者現在兩個孩子也不會是這種局面了。
這麽想着,她視覺又不自覺地往院子裏看了看。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海棠弄了很多艾草回來曬,然後她又在附近的山上找了好幾個常見的草藥回來,天天拿個本子捧着開始研究怎麽炮制,今天又從家裏的雜房找出了一堆去年陳放的艾草在院子裏默默折騰。
這都快折騰大半天了。
見此,趙翠春走到院中,看着還在忙碌的閨女:“你弄了幾個小時了,要是實在不行,等晚上國華回來跟你一起弄吧。”
“不用了,我快弄好了。”海棠喘着氣應聲,“我跟駱醫生約好了,明天帶樣品給他看的。”
艾絨的制作在書上寫看起來簡單得不得了,可行動中,她不僅要反複搗杵,還要篩去灰塵及雜質梗,這些都是體力活啊。
累死人了都,要是這東西要是賣得很便宜的話,那簡直天理難容。
“駱醫生啊?”趙翠春呢喃了兩聲,“他人倒是挺好的。”
可惜人家太優秀,他們樂家不敢高攀。
趙翠春這點想法海棠并不知道,她今天要把這兩天能炮制的中藥弄出來,等明天市日帶過去醫院給駱文彥看,要是符合醫院的要求,以後她有成品便可以直接賣到醫院去。
一開始她還怕楊泓安這兩天會繼續登門跟她糾纏孩子的事而影響了自己的工作,但這兩天楊家那邊好像什麽動靜都沒有,這讓她有點意外。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手裏的艾絨弄了快一天了,終于要出成果了。
海棠趕緊把東西收好,累得腰都提不起來的時候,小崽子捧着她的杯子,從房間裏出來。
“娘,給你喝哦。”他小小的手把杯子捧了過來,眯着眼,軟聲細語地說道:“嘟倒的水好好喝,喝完就會好涼快的,一點都不累了。”
他大眼睛彎着月牙,細白的牙齒也露了出來,軟萌萌的樣子,海棠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好啊,我都喝光光。”
她說完,把水杯拿了過來,剛喝了一下,就聽到小崽子奶聲奶氣地道:“娘現在喝了我的水,明天也要帶我上街,好不好?”
他記得上次去的時候,娘跟舅舅還買了雪條,好涼快好甜,他還想吃。
但是那個東西他知道只有街上有。
海棠差點被這一口水給嗆到,她将水咽了下去,一臉漲紅地看着滿眸清澈小崽子,“你也要去啊?”
“可是走路很累哦,你怕不怕?”
聞言,嘟嘟挺着小胸脯,粉雕玉琢面頰笑意泛起,小奶音脫口而出:“不怕,嘟嘟明天一定自己走。”
說着,還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發誓,他小手慢慢又舉起來,口齒不清地保證起來:“嘟嘟發次一定自己走。”
本來海棠是沒打算帶小崽子的,但看着他一臉期待的模樣,想想還是帶了,就辛苦一點好了。
趙翠春想着海棠去醫院怕她帶不好孩子,索性也決定明天跟他們一起過去,于是第二天三人起了個早,然後出發去等車。
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難得等到車的今天,結果沒等半個小時車子就來了,而且竟然也不像往日的市集日那樣,車裏全擠滿了人。
四十分鐘後,他們到了公社。
一路上,小崽子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冰棍,海棠便知道這個小饞鬼今天為什麽非來公社不可了。
于是一下車,他們先去買了冰棍,然後才奔向醫院。
醫院不是什麽好地方,海棠讓趙翠春帶着小崽子在門口等着,她自己進去診室找人。
這時候估計還沒到中午,醫院的人還挺多的,她在路過了藥房的廊道裏看到了有藥房招人的牌子。
她盯着看了好一會,心裏陡然升起了想法。
于是見到駱文彥的時候,她還沒把東西遞過去便眨眼問道:“駱醫生,你們這兒的藥房是在招藥物技師?”
駱文彥看着她盈動眸光微閃,笑聲問:“你是不是又有想法?”
“是,我很有想法。”海棠應聲,雖然現在有了楊家給的錢,但是那筆錢她也不敢妄動,再者,她不想跟着隊裏的人天天下地,她需要一份體面的工作。
前世,她受傷養傷,姐妹們是請了大夫上山的,那段無聊的日子她在藥學方面跟着大夫也學了不少東西,雖然在這個時候可能有點弱了,但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行不行?
駱醫生看着她說得認真,神色也正經了幾分,“你懂中藥?”
海棠揚眉看他,笑意璀璨,“要不你試試我?”
“麻黃性味歸經?”駱文彥忽地問。
海棠一愣,很快應他:“味辛,性溫,歸肺,腎經。”
“紫蘇呢?”男人又問。
海棠想了一會,咬唇道:“味辛,性溫,歸肺,脾經。”
她的回答,駱文彥有點兒驚訝:“主治什麽?”
海棠“啊”了一聲,腦子裏絞盡腦汁地搜刮着前世那點記憶,遲疑了一會才道:“發汗?解表?行氣寬中?”
駱文彥又問了兩個中藥的藥性,雖然她的回答有點兒慢,但是都答對了,他遲疑了一會,再問她:“裏面的人都需要考試才能進去的,你真想試試?”
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剛才她說得都對,海棠心裏雀躍,點頭如搗蒜:“要,我想試試,有機會嗎?”
駱文彥審視的眸光在她身上掃了下,而後笑了聲,“行,你先等我一下,我幫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