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沒想着你會就此原諒我。”楊泓安又繼續道,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只想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話落,海棠回神, 她很快将存折合上,淡淡笑道:“所以你說的負責是什麽意思?”

楊泓安看着她, 那臉上明明是潋滟的笑意, 不知為什麽落入他眼裏, 卻透着絲絲的寒意。

思忖片刻,他好好斟酌了一下用詞, 然後才看着女人笑道:“我都聽你的,你說讓我怎麽負責我都接受。”

他說完瞧見窩在女人懷裏孩子正一瞬不瞬地朝自己這邊看,那黝黑的眼底像書中描寫的仙境池水那樣純淨透亮,一塵不染。

不知怎麽的,他嘴裏也不受控制的又提了要求:“如果你們願意, 嘟嘟我也可以帶。”

“我才不要你帶。”嘟嘟有點兒聽不懂他們其中的一些對話, 可是看着對面的人突然也盯着自己看, 還說要帶自己,他小嘴巴嘟起直接拒絕, “我才不跟你做朋友。”

他說完很快雙把臉轉過一邊,心想着那個壞人的眼睛可怕,他才不會跟壞人對視,而且他的胡子還比舅舅的多,肯定很紮人。

一聽他想打孩子的主意,海棠一下把懷裏的小崽子抱緊了,眸光緩緩冷了下來, “楊泓安,錢我收了, 但至于你說什麽其他的負責我覺得就不必了。”

當初楊家可是對原主跟孩子嫌棄得很,說什麽也不承認孩子的事,現在他一回來給了點錢就想要孩子?

他以為孩子是種下就能長起來的嗎?

說要就要!

說完,她睇了男人一眼,“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啊,你不需要來插一腳,免得你們楊家又該對我們冷嘲熱諷了,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們家的人周旋。”

“海棠說得沒錯。”趙翠春從海棠那邊把嘟嘟抱了過來,看着楊泓安,“當初你娘不承認這事,說我們亂說,損害你名譽,你現在又跑過來說這些,難道就不擔心損害自己的名譽?”

當初楊家一直不承認這事,說海棠懷孕的事跟楊泓安沒關系,現在他突然就這樣跑過來,王妙琴也允許嗎?

“別到時候你娘知道了又跑過來要找我們算賬。”她又道,“我們也不想再跟你們家有什麽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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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楊家否決孩子跟楊漲安的關系,趙翠春很生氣,所以兩邊暗地裏鬧的很難看,要不是海棠不願意鬧的太難看,她還想着要跟楊家決裂到底。

楊泓安見了孩子好幾次,他對自己的敵意似乎從樂國華打他那一次開始就已經有了,并且這種敵意到現在好像一直沒減少過,他心裏有點悶,之前也沒當過爹,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消除這種敵意。

他慢慢收回打量孩子的目光,看着趙翠春解釋:“這事我跟我娘談過了,她不會插手的,我做的事我會承認,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

“你不在乎我也不需要你什麽其他的負責。”海棠把存折遞給趙翠春,又看着對面正襟危坐的男人淡道:“你一去四年杳無音訊,這四年裏我早就想通了,也不需要你了。”

“現在你忏悔的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她說着眸光瞥了一眼趙翠春手裏的存折,“這個心意我會好好感受,但是其他負責我想沒必要了。”

這份心意她不知道原主會不會滿意,但孩子現在是樂家在養,以前他沒回來就算,現在回來了是應該盡點父親的責任,所以錢她不會拒絕的。

楊泓安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漲悶,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了握,幽深的眸子盯着她,解釋的話不自覺地就溢出:“我是去工作了,這些年不是我故意不聯系你,而是事出有因,沒辦法聯系。”

工作方面的原因,他自然不能說,只繼續道:“我給家裏寫過一封信,但是被楊家旺那邊拿走了,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現在也沒辦法證明我有寫過信,但那封信确實寫了,是叫我娘來提親的。”

“之後,我沒想到工作出了問題,也沒想到家裏會發生這麽多事,更沒有到你會有孩子,所以現在回來了,我想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海棠跟趙翠春同時就想到了今天早上楊家旺跟劉招弟被帶走的事,難道那封重要的信件就是他現在說的這樣是要讓楊家來提親的?

他真的有想過要提親?

因為信被攔截了,提不了親,造成了現在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昨晚他們才去楊家旺那邊鬧了,所以他才要把他們夫妻倆送公安不可?

海棠微蹙着眉,也不知道這話可不可信。

但就算信是真的,原主也回不來了。

海棠沒辦法替原主去選擇要不要原諒這個男人,只輕咳了聲,緩道:“真的,如果是提親的負責就不用了,過去的事就算了吧。”

楊泓安眸光盯着她,提了口氣,“可我覺得自己應該要負責。”

“為什麽要這樣呢?”海棠心裏不有點不高興了,這個男人怎麽說不通了,都說不要其他負責了,還上趕着要負責?

她也不是原主啊。

“你剛才說了都聽我的,可是我現在說不要你對我負責,你怎麽反而不聽了?”

趙翠春便跟着說道:“海棠的意思是她現在已經見過趙山海了,我們也挺滿意趙家的,再說你現在也給錢……”

說着她又很自然打開了存折,本想說一句“你給錢我們接受就是了”的話在看到那此數字的時候,一下就噎住了。

她雖然不認識字,但是數字從一到十還是認識的,也知道這錢應該怎麽數。

這存折裏有九千六多百塊。

趙翠春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過一筆大錢就是上次那一百二十塊,而這一次見到的錢,比上次的一百二十塊還要多很多。

在鄉下,這一筆錢需要她用無數個雞蛋才會換來,現在卻輕輕松松落入了她手中,她有點緩不過勁來。

聽着趙翠春的提醒,海棠看着男人很快接話道:“我娘說的是,趙大哥挺好的,我正在跟他相親,真不用你負責。”

楊泓安聞言耳邊嗡了一聲,“趙家那邊你們就應了?”

“正在了解啊。”海棠颔首,擡眼看着男人,“再說你不是失憶了嗎?也忘了我們之間的一些事嗎,這算是命中注定吧。”

“注定了我們要各走一邊,注定了你不需要對我負責,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應該要怎麽選擇适合自己的,你說是不是?”

楊泓安沒聽清楚她後面說了什麽,那一句“趙大哥挺好”的話一直萦繞在耳邊,像一根針在耳朵裏刺着,他的耳朵一下就疼了起來,那疼痛往下一點點地蔓延,最後停在了心口處。

他握緊的拳頭青筋也緩緩突起,幽深的眸子晦澀不明,半響後,他解釋:“我沒有全部忘了,只是忘了一部分。”

聽說楊泓安忘了一些事,趙翠春當即就回神,她眸光往他身上瞧了瞧,聲音詫異:“你失憶了?”

雖然剛才他說工作是保密的,但她非常想知道這四年他到底去做了什麽,以至于連電話信息什麽都沒往家裏招呼,結果還沒來得及再問清楚,現在他說他失憶了?

“工作的時候受了點傷,所以忘了點事,但只忘了一些。”楊泓安又強調,眸光緊緊鎖住眼前的女人,“我今天過來也想問海棠一些事,看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什麽。”

話落,海棠心中一陣警惕,這狗男人是什麽意思?來找她問話要記憶?

她自己都沒想起來原主全部的事情,他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反而還可能會揭穿她。

那到時候是不是要跟她搶小崽子?

她不想有這樣的事發生。

“楊泓安,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了。”海棠的态度一下就發生了變化,原本嬌柔的聲音慢慢冷了下來,“今天你的心意我收了,以後孩子你可以看,但如果你還有其他想法,恕我沒辦法接受。”

她聲音清冽,眸裏蹙起火花,眉間幾分傲然姿态。

是生氣的模樣。

這幅模樣,楊泓安好像很熟悉。

他看着她,又忽然記得以前好像有一回她生了氣,他還哄了很久,最後還雕了一對小木偶送給她,她才氣消的事來。

那時候她生氣的臉,似乎也就是這樣的。

趙翠春本來就是想要個跟楊泓安好好商量的,但是現在閨女态度突然冷硬,她也怕後果會變得糟糕,便對他笑道:“今天的事就先這樣吧,你先回去,一會隊裏的隊員全都下工了,看到你從這裏出去就不太好了。”

楊泓安無所謂別人怎麽看待自己,但是現在海棠生氣了,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要不然下一次連登門的機會都沒有。

他雖然不知道怎麽哄小孩,但對于樂海棠,他知道什麽适而可止。

于是他很快站起身,黝黑的眸子裏泛出一絲笑意,應着趙翠春:“好,等以後有空我再過來。”

海棠心裏低哼了聲,最好以後別登門了,這樣對誰都好。

等楊泓安走後,趙翠春把嘟嘟抱到一邊的凳子,他一下就跑出去了。

趙翠春也沒去攔着他,只看着海棠道:“你剛才應該好好跟他談的,別突然發脾氣就把人趕走。”

楊泓安願意一下子就交出了近萬塊錢給樂家,趙翠春願意相信他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壞,所以就算海棠跟他不在一起,她還是希望她能跟楊泓安好好談。

而且他剛才也解釋了,他有寫信提過親。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封信,但趙翠春心裏好受了很多。

“我沒有發脾氣。”海棠想着她不是原主,除了孩子的事,其他的她跟那個男人也沒什麽可談的,但是他卻非要說對她跟孩子負責,“他想要孩子,我不會給他的,而我現在也不用他負責。”

趙翠春大概也猜得出來楊泓安為什麽執意要負責,但是這四年來的傷害已經造成,就算他解釋了,以前的樣子也都回不去了,所以她也不再提這個事。

然後她想到海棠為了拒絕楊泓安說的那些話,便問:“那趙家你想好要應下了嗎?”

“我覺得可能不太合适。”海棠把存折好好收起來,想到趙山海,聲音也郁悶得很,“不知道為什麽,我跟他說話他就臉紅,然後說話就結巴,哪有人見女孩是這樣的?”

趙翠春噗嗤地一下笑起來,“那是人家害羞的,你哥以前不也是這樣,見了你嫂子舌頭就打結,現在不就好了嗎?”

“可是他不是結過一次婚嗎?”海棠皺眉,“結過婚了,也會看到女孩子就結巴嗎?”

“這些都不重要,他是沒有結巴的。”趙翠春道,“他們家條件不錯,不會嫌棄你,所以你這邊要好好地想,我也好給趙家那邊回應。”

海棠想着那天他們兩個在屋裏聊天的情景,趙山海全程臉紅結巴,感覺說話都有點不利索,這樣子還怎麽談對象?

而且她對趙山海真是沒什麽感覺。

“你回絕了人家吧。”海棠道,“我們兩個不适合。”

不是趙山海有什麽大問題,而是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就這樣在一起,那感覺實在太怪了。

很快,站在門口的嘟嘟小腦袋轉了過來朝她們道:“婆婆,他走啦,人不見了。”

趙翠春回神,想着剛才嘟嘟全程都沒有說話,心裏想着嘟嘟似乎不是很喜歡楊泓安,于是問他:“嘟嘟,你不喜歡剛才那個叔叔嗎?”

嘟嘟邁着小短腿跑回來,想了一會才小聲道:“不是很喜歡。”

趙翠春又道:“可是如果他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你也不喜歡嗎?”

嘟嘟烏黑的眸子眨了眨,有點好奇:“他為什麽要給嘟嘟買東西?”

上一次那個阿姨說要給他糖,娘說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他記得很清楚,婆婆也不可以随便收別人的東西。

“婆婆,我們不可以随便要別人的東西的。”他很認真地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對她道,“不要被別人騙走了。”

海棠聞言噗嗤地笑了一聲,捏了一下他軟綿的小臉蛋,他的臉摸在手裏好軟好好摸,她好想把他按在手裏各種揉捏。

“寶寶說得對,不可能随便拿別人的東西。”她把小崽子抱了過來,“但是別人還我們的東西就可以拿。”

楊泓安現在還欠着原主呢,所以他現在只是還債。

這個嘟嘟明白,有借有還,這是以前舅舅跟他說過的,“知道啦。”

楊泓安給的存折是他自己的名字,印章也是他的名字,現在取款印章就尤為重要,海棠原本是交給趙翠春的保管的,但是趙翠春把它推了回來,她便把東西拿進房間打算找個地方放起來。

她的房間不大,靠牆是一張床,旁邊一個很舊的衣櫃,衣櫃裏面是她放東西的地方。

雖然衣櫃看着不保險,但是現在也只能藏在這裏了。

她對着衣櫃翻了好一會,覺得哪裏都不安全,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在衣櫃最底下發現了一個小盒子。

海棠把小盒子拿了出來,沒有上鎖的盒子看着有點舊,但樣式還挺好看的,之前她都沒發現。

她本以為裏面裝的是什麽寶貝,結果打開一看,裏面零散的放了幾樣小東西。

有一些發舊的黃色發夾和黃色發圈,這些發夾和發圈款式都不一樣,但顏色全是淺黃的,一邊還有小彈弓,手工串珠等等,另外還有一對男女小木偶。

這對木偶雕得并不怎麽樣,但它們身上的衣服也是黃色的,應該是放了很久,身上有些部位都有些腐朽了。

海棠有點兒意外,意外的是裏面的東西幾乎都是黃色的,黃色是她以前特別喜歡的顏色,還有小木偶。

活了一千多年,妖生非常無聊,她以前無聊而又不想出去的時候,沒事就拿木頭來雕,雖然雕出不樣子,但她特別喜歡這些小玩意。

難道原主也喜歡這些東西?

很快,趙翠春在外面喊了話,海棠想來想去,實在沒地方藏了,于是便把存折放進去。

回到正屋,是樂國華下工回來了,他一進門就問海棠:“姐,剛才楊泓安來咱們家了?”

海棠點點頭,“來了,怎麽了?”

“沒什麽,我剛才聽到外面那些人議論了。”樂國華皺眉,“他來沒把嘟嘟要走吧?”

“沒有,你放心。”海棠笑道,“讓他們議論吧,遲早的事。”

鄉下沒什麽娛樂文化,閑時聚到一起,無非就是說些家常,誰家男人偷寡婦啦,又有誰有媳婦偷漢子啦,事情大到人命關天,小到母豬生仔,現在楊泓安回來,那些人不議論才怪。

楊泓安失蹤了四年,一回來誰家都沒有去,結果今天卻偏偏去了樂家,還在裏面呆了那麽久,以前隐約猜得出來嘟嘟跟楊家有關的那些人,自然一下就八卦了起來——

“他肯定是去找海棠了,信不信過幾天咱們就知道嘟嘟是誰的孩子。”

“我看未必,說不定跟去楊家旺那邊一樣,是去找人家算賬的。”

“肯定是去找海棠了,我剛才看他出來都沒有生氣,說不定就想認下嘟嘟,這樣我看以後楊家的臉要往哪兒擱?”

“我也好奇他會不會認下啊,王妙琴願意嗎?”

“又不是王妙琴的孩子,為什麽要她願意,人家泓安願意就行啊。”

這些人話這些話也沒太刻意避讓,所以樂國華就不小心聽到了,不僅僅是樂國華聽到,這兩天一向留意樂楊兩家的羅芳菲也把這些話全聽了進去。

她腦子嗡了聲,瞬間空白,楊泓安才回來沒多久就去找海棠複合?

如果他們兩個好上了,那她還有機會嗎?

如果沒有機會,那她重生還有什麽意義?

羅芳菲知道自己重生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比如高考,做生意,可是這些她根本不行!

現在高考不僅要刷各種折磨人的題目,還要跟成千上百萬跟自己一樣的考生競選,她成績不好,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非人的考試過程。

生意就更不用說了,她以前沒接觸過這個方面的事,現在就算有方向也沒這個頭腦,做生意對她來說比高考更難。

她只能選擇已經成功了的人,那個人就是楊泓安。

如果現在這個男人跟海棠重歸于好,那對她來說,重生根本沒意義!

她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一切。

心裏這麽想着,羅芳菲很快便付出了行動,腳下的步子很快就朝楊家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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