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下第七當(三)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真正見識到雁三文的摳門,龍兒還是驚詫了一下。

在破廟睡了三個晚上後,這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他終于病了,鼻子喘不了氣,喉嚨生疼,都不敢咽口水,眼睛酸澀地完全睜不開來,腦袋還發脹。

他遠遠地跟在雁三文身後,一手拿着竹竿撐着地,雁三文回過頭,見到他步履蹒跚的樣子,嘆氣走上前,“你還行嗎?”

她拉過他手裏竹竿的另一頭,“跟着我。”

沒走幾步,他腳下踉踉跄跄地像是要摔下去,雁三文聽到聲響回頭,他手裏的竹竿撒了手,直接朝她撲過來。

她矮身接過他,推着他的身子,“喂,你醒醒,你別給我暈在這裏,信不信我丢下你,我走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她不知道他是真暈了,還是無力回她,或是懶得回她。

雁三文嘆了口氣,抱起他的身子,還好不重。

龍兒睜了睜眼,複又閉上,這下,她總會帶他去看大夫了吧,他實在是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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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龍兒還是想得太好了,雁三文覺得這種風寒的小毛病請大夫就是小題大做,她上街邊的小菜攤子買了塊生姜,切了片,解開龍兒的衣服,直接按在肚臍眼上。

他迷迷糊糊地覺得身上一涼,太陽穴裏又各被貼上了薄薄的一片。剩下的雁三文也沒浪費,跑到客棧的廚房熬了姜湯,想了想,抓了把紅糖撒進去。

其實,了解雁三文的人會覺得,她能上客棧開一間房,雖然是個門面看上去就不太幹淨的小破客棧,也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他睜開眼,雁三文正坐在床頭,手裏端着碗,“喝了。”

他坐起身,額上兩塊生姜掉落也沒注意,皺起了眉,“我最讨厭生姜了。”

“是,少爺,喝了。”雁三文把碗塞進他手裏。

龍兒端着碗,覺得身上怪怪的,小腹似乎有什麽東西,他擡眼,“你做了什麽?”

“給你按了塊生姜。”

“哪,哪裏?”

“太陽穴。”

哦,還好。他剛想着,就聽她又道,“肚臍眼。”

“你…”他氣一滞,手下晃着把姜湯都灑到了床上,雁三文急急地接過來,“小祖宗啊,你悠着點,一會弄髒了床單那掌櫃的要我陪怎麽辦。”

“你,你看到了?”

“什麽?”

“就是,就是…”

“你的小褂,繡功不錯,你繡的?”

“你知不知道,我清白都被你毀了。”他終于大吼出聲,一把拉起被子兜頭蓋住。

雁三文被他吼得愣了一下,怎麽小綿羊也會發脾氣?她把碗放回桌上,回來聽到被子裏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被子,“喂,我沒想那麽多。”

“再說,我也沒看到什麽,就一件小褂。”雖然還有小腹的肌膚,不過這會還是不要承認的好。

“你真不出來,你喘地過氣嗎?”

“喂,龍兒,我道歉還不行嗎?”

他拉開被子,眼睛紅彤彤的,淚跡未幹,雁三文轉過身把碗拿過來,“喝了吧?”

“不喝。”

“你真不喝?”

“不喝。”

“那也別浪費了。”雁三文仰起頭,把一碗姜湯喝了個底朝天,吐了吐舌頭,“那你睡吧,好好睡一覺,出身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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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龍兒果然好了很多,雖然雁三文覺得那是她生姜的功效,龍兒卻覺得他是被她氣得出了汗,所以才會好。

兩人繼續上路,這天傍晚的時候,雁三文又挑了家小客棧打尖。龍兒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他以為今晚還會在破廟過夜的。

“掌櫃的,一間房。”然後她回頭對龍兒道,“我打地鋪,所以被子是我的。”

“那我蓋什麽?”

“你可以不要脫衣服,穿着睡,包袱裏再拿兩件出來蓋一下。”

“為什麽不能再多要床被子?”

雁三文指了指牆上,龍兒順着看去,卻是張價目表,白紙黑字寫得分明,加一床被子二十文錢一晚。

算了,他就蓋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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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栉風沐雨,披星戴月,龍兒算是真正過到了以天為蓋,以地為席的日子。好不容易這一天來到了這麽多天的第一座繁華大城池。過了護城河上的吊橋,通衢大街上人來人往,走卒販夫,好不熱鬧。龍兒用黑袍的連帽擋着臉,卻還是忍不住露出眼睛不住打量,這裏的繁華,不輸京城呢。

雁三文目不斜視,腳下不停,沒多久,便走到了一座豪華的牌樓前面,那樓有三層高,門面看上去就是金碧輝煌,龍兒甚是不解,雁三文這是怎麽了,怎麽會來這麽奢侈的地方?

他跟在她身後,就她身上現在的打扮,人家能讓她進去?粗布衣,破爛的補丁包袱,再看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果然,在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去去去,什麽人,以為我們聚緣閣是什麽地方,随便來個要飯的撿破爛的都想要進來。”

“我找你家當家的。”雁三文不以為意,對那夥計打扮的女子道。

“找我們當家的?”她上下打量着她,“你是什麽人?憑什麽見我們當家的?”

“她請我來的。”

“你?”她嗤了一聲,“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昨天還轟走了兩個,你倒是說說,你叫什麽?”

“雁歸。”

那夥計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老板千叮咛萬囑咐要她好生伺候着的貴客,她居然剛剛兜頭把人諷刺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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