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書香閑庭(完)

“五月初六,這天,是個大霧天,這霧濃到了什麽程度,那天要是早起的人肯定會知道,站在這濃霧裏面,低下頭去,就只能看得到自己的肚子,再往下,這腿啊,腳啊,就都看不到了,因為都被霧給擋了。”

那說書人剛起了個頭,突然邊上的簾帳一掀,露出一個甚小的身形,手裏抓了那說書人的堂木,砸了過去,正砸在那人頭上,她摸着腦袋,底下一陣轟然大笑,刁集一口酒噴出來,“這是在做什麽?”

文夏沒有說話,眼神盯着那簾帳後隐現的身影,笑意吟吟。

“錯了,不是這段。”他咬着牙壓低了聲音,這個女人,說起書來的語調最受人歡迎,無人能及,就是腦筋不太好,畢竟也上了年紀,她能記得住他寫下的所有話本,卻總是分不清哪天要講哪一段。

“不是?”

“飛虎衛那段。”

“哦。”她比了個了解的手勢,站回臺上,“今年六月的第一天,我們這城東守城的士兵打開城門放下吊橋,站上了城樓,往下一看,一個個都傻了眼,你道是為什麽?因為,這護城河的水,光了,沒了,你們知道這水到哪裏去了?那就要從昨晚上開始說起了。”

刁集看了文夏一眼,“這水怎麽沒了,你可是最清楚不過了。”

“不就挖了個壕溝,京城周圍無河,城內水源都是靠打深井,除了護城河,哪裏來這多的水。”

那說書人喝了口茶水,繼續道,“就在昨個下午,這朝裏的好些個大臣們下了朝,坐着轎子回了府,一個個都收到了一封秘密的信箋,那信箋上面的封口處,畫着一只老虎,那老虎身上插着兩支翅膀,所謂飛虎入地,十萬火急,這是一個密語,這密語是什麽人想出來的?不是別人,就是先帝,先帝走了近八年,這個畫像也就沒再出現過,如今又出現在京城內,這些大臣都是心慌慌,加上之前錦衣衛被暗閣整倒,好些個貪官家裏都被抄了,這下子,不知道是不是要出什麽事來了。”

“于是,這膽子大些的就先拆了,小點的磨磨蹭蹭,找了家人商量過去,也是拆了,這密信一式三十份,都是一個內容,要這些先帝舊臣當夜入宮。這事就稀奇了,這大晚上的擅闖皇宮那可是死罪,而且,這沒頭沒尾的,誰知道要人去皇宮是好事壞事。可是這密信上還說了,是秦王召集先帝舊臣商議機密大事,事關生死,非到不可,不到者可能性命不保。”

“這天下午,這些大臣的日子可難過了,這書房的地一圈圈地轉,等到天擦黑,這些大臣,去了十有八九,還有這一二成,收拾了東西,準備已有動靜不對勁就跑路回老家養老去。”

“這些人到了正午門,大門緊閉,只開了一扇小偏門,有一個小宮侍守在門口,告訴諸位大臣秦王殿下在禦花園相候。一大串人,拉拉雜雜,平均都上了五十歲,年紀最大的有七十,最小的也過了四十,既是先帝舊臣,自然年紀都不小了。到了禦花園,這裏面黑漆漆的,一點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這些大臣,本來就一個個心裏都有鬼,新帝年幼,當時先帝廢長立幼,這些老臣都是反對的最厲害的,雖然秦王暴虐,但是比起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她們都認為寧可将江山交給秦王,也好過斷送在一個不成氣候的小毛孩子手裏。所以這些年來,面上臣服,其實底下都在搞些小動作,想着只要新帝一有失德的地方,就可以群臣上表,要求新帝退位讓賢。

“不過這新帝卻絲毫不像是一個孩子,處理事務條理清晰,事事在理,頒新令,減賦稅,幾年下來甚得人心。加上這天下兵權掌在幾個年輕将軍手裏,這些将軍也是先帝的心腹,但是和她們不同,她們一心忠于先帝遺诏,忠于新帝。所以這麽長時間以來,雖然朝野上下呼聲高漲,秦王也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這天晚上,站在這黑漆漆,烏壓壓的禦花園裏,這些大臣們一個個毛骨悚然,開始後悔來了這一遭。就在她們想要打退堂鼓離開的時候,這花園裏突然亮起了火折子,亮光下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秦王,身邊還有一個人,是那接任了自家母親職位的暗格主子,趙亭。”

“秦王就站在禦花園涼亭內,對底下的大臣們說了,如今這京城內錦衣衛已經被暗閣給扳倒了,這京城唯一的兵力就只剩下暗閣的三千禁衛軍,世女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列位都是先帝重臣,只需要大家一齊在天明前在這鳳陽殿前跪下懇求新帝讓賢,再讓三千禁衛軍包圍皇宮,何愁大事不成。”

“只不過這底下也有人問了,就算這邊事能成,那要是洛都蘭都的軍隊沖進皇城來救駕,那怎麽辦?其實秦王自己打的主意,是等這逼宮退位事成,就把帝上軟禁了,然後暗地裏下毒害死了他,只推說病死,如此一來,可以繼位的嫡女只剩下了自己,那些将軍不從也得從,她們又不可能再變個皇帝出來?她就是吃準了這些将軍對先帝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反,所以只要帝上死了,她就有十足把握她們會歸順自己。不過在這些大臣面前,她卻不能這麽說,畢竟這些人雖然想要她做皇帝,要她們一起謀害皇族骨肉,她們是斷斷不敢也不願的。”

“于是她說,這京城九郡十二縣,錦衣衛一垮臺,早已沒有人可以同暗閣抗衡,洛都蘭都遠在千裏之外,要前來救駕也得半月有餘,到時候本王坐上了帝位,玉玺在手,她們若是不從,便是欺君犯上,論罪當斬。”

“其實這下面還是有人嘀咕,人家兵權在手,便是不從又能怎麽樣?但是大多數人也清楚這些将軍忠心不二,必然不會叛國,于是都點頭下來。一群人于是移步鳳陽宮,宮裏的宮侍守兵都被買通了,一群人就站在鳳陽宮外面等天亮。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正在此時,鳳陽宮內力的帝上寝宮內,有兩個人正在下棋,那兩個人,一個是這洛都飛虎衛的統領刁寄,一個是…”

那說書人突然頓了頓,文夏和刁集都是一愣,尤其是文夏,景彥自己在後臺又想砸那說書人,其實也不怪她,景彥自己在寫這段時,怎麽都想不出話來描寫文夏,怎麽說,這人都是自己的未來妻主,他還沒寫過和自己相關人的話本八卦,于是在那裏塗了又改,改了又塗,一直到最後還沒定下來,結果把這說書人給弄暈乎了。

“一個是這帝上的心腹,文峽。”好半天,憋了句出來,文夏挑了挑眉,景彥掀開簾帳,卻正好對上她的視線,連忙躲了回去。其實剛上樓,就認出來了,以前也遠遠見過她,不過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如今雖然正常了,但是樣子不會大改。這句描述,可真是夠爛的,最爛就不過是這句了,景彥嘆了口氣。

“所以說,這秦王在外面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卻不知道,飛虎衛早就入了京,可是飛虎衛入京,怎麽會沒有動靜?這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飛虎衛是喬裝百姓進來的,而且,其實十八路飛虎衛,只來了兩路。可惜秦王不知道,天一亮,她一看到飛虎衛就吓傻了,但是都走到這一步了,她也不肯放棄,不管怎麽說,還有三千禁衛軍包圍着皇宮,她威脅帝上,若是不退位,外面的禁衛軍就會朝裏射點火的箭,大家同歸于盡。”

“這時候外面有人來報,說确實看到禁衛軍個個都帶着□□,箭頭裹了浸過油的麻布,一點就燃,秦王很是得意,說你飛虎衛再厲害,也沒辦法抵得住熊熊大火。這下那些大臣就都開始勸,退位吧,不然大家都要死在這裏,那下着棋的兩人這時已經出了鳳陽宮,文峽看着飛虎衛統領刁寄,就問她,你說今天這天,會下雨嗎?”

“秦王自己朝天看去,這雖然日頭還沒出來,但是怎麽看都是個大晴天,以為她是在拖延時間,正要說什麽,突然間這漫天真的開始落下豆大的雨點,秦王被這雨點打在臉上,傻了眼,沒有了火,要論戰鬥力,這禁衛軍,怎麽樣都不是飛虎衛的對手。當時,這位秦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仰頭接着那雨水,嚎啕大哭,大罵蒼天不公。那些大臣一見這個樣子,一個個都下跪表示以後都會盡忠于帝上,絕無二心。包括趙亭,也投降了,帶着三千禁衛軍降了。”

“一直到後來,秦王和趙亭才知道,其實這水,壓根不是雨水,是文峽找人在護城河下挖了暗溝,把水接到了鳳陽宮下,用幾個壓水輪,就在這鳳陽宮後,把水打上了天再落下來,就只在這鳳陽宮一段有,看上去像是在下雨。所以,這守城的士兵清早才會發現護城河幹了。”

“事後,秦王被發放到了邊疆,到其中一位守疆将軍帳下當馬前卒,趙亭看在其母的功勳上,加上不是主謀,只是奪了爵位,降級罰俸。而那些大臣,帝上寬仁為懷,都沒有追究,自此一事,年邁的大多告老還鄉,年紀尚且不算大的也閉口不敢再提讓賢一事。”

“而飛虎衛統領刁寄加封鎮國将軍,文峽被封了閑王,據說,閑王一名,是帝上親提,可是文峽似乎對這個名字很不滿意,不肯将牌匾挂上文家大門,于是,帝上又加提了一塊匾,上書四個大字,書香閑庭。”

+++

刁集晃着腦袋,“聽別人的故事和聽自己的,就是不一樣。”

沒有人回答她,一擡眼,文夏已經不見了蹤影。她低頭看向底下大街,就見到她追着一個衣衫奇異的男子而去,擋住了那男子的去路。

“你幹什麽?”

“景彥。”

“是,有何貴幹?”

“一個月後,就是大婚的日子,我看看我的未來正君,不可以嗎?”

景彥擡起眼,“現在看到了。”他就要離開,文夏拉住了他的手,“怎麽了?你好想很不高興?”

“沒有。”他嘆了口氣,她突然變成一個他完全不認得的樣子,以前她只是個他遠遠看過幾眼的藥罐子,他總覺得嫁進了文家也絲毫不會影響他的生活,可是現在,就不見得了。“你不想說點什麽嗎?”

“說什麽?”

他張開雙手,正要開口,突然身子被她一攬而住,他面紅耳赤,“你幹什麽?”

“不是你張手要我抱嗎?”

“抱你個頭,我是給你看我穿的什麽,還有,我整天混到這些地方來,你也看到了,你想說什麽?”

文夏松開了他的身子,“這樣的話,我帶你一起去轉轉好了,先去哪裏?西城門口有一個茶寮。”

“莫憂茶寮?”

“你也去?”

“當然,那裏的莫憂花茶我最喜歡喝了,可惜怎麽都試不出來裏面的配料有什麽。”他忘了自己的手還被她抓在手裏,偏過頭看着她,“還要去陳大娘的肉馍馍攤子,我一定要吃那一家的肉馍馍。”

“知道,只用豬腿前肉做餡的那家嘛。”

景彥彎了彎漂亮的眉,“怎麽看來你對這些吃喝玩樂的事情也很了解?”

“不然我怎麽會做個閑王呢。”

“其實,我聽說…”

“聽說什麽?”

“宮裏的宮侍說的,那日我去問飛虎衛那件事,其實問到的不止這些,他們還說,其實這些年,你一直都是那個隐在暗處不為人知的攝政王。”

文夏突然笑出聲來,他奇怪道,“你笑什麽?”

“其實,我還以為他們會說太上皇。”

“你也不怕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替她把女兒從八歲養到了十六歲,她欠我的人情,就是去了陰曹地府也還不清。”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你大了我十歲還多。”他扳着手指,故意斜着眼抿着唇,“趙珽都不過二十五,你好老。”

“怎麽,還想着她?”

“你聽說了什麽?我偷人家的玉帶?”

“是啊,很多,各種版本。”她挑了挑眉,景彥卻笑了,看得出來,她其實一點都沒相信。

“李楠悔婚了,他進了宮,我一直在想,他那麽驕傲的人,怎麽會願意和自己的哥哥共侍一妻?”

“也許他根本不甘于此。”

“那後宮豈不是要亂了?”

“不會。”

“為什麽?”

“因為我太了解那個丫頭了,她眼珠子動一動我就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她天資聰穎,心性寬忍,若是生在亂世,那絕對不是個适合帝位的人選,但是在太平盛世,這樣的皇帝卻可以安天下。不過她這個人,在□□上,卻是個木頭愣子。”

“怎麽個木頭愣子法?”

“就是男人脫光了衣服躺在她面前,她也可以洋洋灑灑寫上一篇資政論。”

“你怎麽知道?”

“我試過。”文夏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麽。景彥眉頭輕挑,沒說什麽,只是又問道,“那個後宮亂不亂有什麽關系?”

“因為這樣,她不會對任何一個君妃有偏頗,雨露均沾,自然也沒有人可以恃寵而驕,何況,帝後和她是少年妻夫,就算沒有愛情,這麽多年下來相守的親情,區區一個李楠,還沒這個本事破壞。”

“到了,肉馍馍。”景彥晃了晃她拉着自己的手,走到那肉馍馍攤上,“陳大娘。”

“哎呀,景小公子,我知道,一個剛出爐的熱乎肉馍馍。”

“兩個。”

“兩個?這位是?”

“我未來妻主。”

那女子包起來兩個肉馍馍,“那就恭喜了。”她看了眼文夏,“咦,我是不是見過你。”

“有嗎?文夏拉着景彥就要走,她突然道,“哎,好幾個月前,好像是三月底,你在我這裏買了一大包裹的肉馍馍,從來沒人買過這麽多,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大娘記性可真好。”文夏搖頭輕笑,景彥仰臉問道,“三月底,不正好是我回省日那幾天?”

“是。”

“你…”

“我很忙。”

“真的?”

“真的。”

他把手裏一個肉馍馍遞給她,文夏接在手裏咬過,“反正有個人又不像見到我。還說會很麻煩。”

“你還敢說你沒來,不然怎麽知道我說了什麽。”

“那又怎麽樣?”

“你是不是還去了牡丹園,我就覺得一直被人盯着,是你對不對?”

文夏笑着伸手把他的肉馍馍塞進他嘴裏,“吃吧你。”

“文夏。”

“嗯?”

“你不會不讓我出門,不讓我寫話本的是不是?”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想确認一下。”

“彥兒,等我一下。”

景彥因為她的稱呼一時走了下神,在看去,就見到她走到一家茶寮裏面,正是莫憂茶寮。他跟着進去,就見到她走到一桌馬吊桌上,站在一個老人身後,“白板。”

“死丫頭,不許亂說話,你一來我就倒黴,最近很久沒見過我的小福星了,我都很久沒贏了。”

“風爺爺。”景彥不太确定地出聲喚道,那老人擡眼看到他,連連招手,“哎呀,我的小福星,很久沒見你了。”

“爺爺,什麽小福星?”

“爺爺?”景彥驚訝地看着她,又看看那老人,“你不是告訴我你姓風?”

“我确實姓風,确切的說,我姓文風氏,文是妻姓,風是娘家的姓。”他朝景彥眨了眨眼,文夏終于了然,看來那場調了包的賜婚,自家的爺爺才是最功不可沒的人,她就一直懷疑,以丫頭那個不解風情的料,怎麽可能被吹得了枕邊風?更加不可能随便給她賜婚,原來,那個源頭,就在這裏。

+++

半個月後,曾經的靜王世女趙珽在被李家悔婚後娶了兩個男子進門,李楠雖然不屑于她,但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聲和長相在,還是相當受人青睐。

其實趙珽很後悔,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聽信了秦王的話。

不過如今溫香軟玉在懷,盡享齊人之福,也不錯,加上後來,她又娶了幾個側室。

一直到一年後,她在一次京城的元宵燈會上,見到了景家的小公子,現在的閑王正君,驚為天人。

因為景小公子自從嫁人後,蜜裏調油的日子讓他更加顯得顏色無雙。況且,他的各種不合夫規的行為,不只沒有歇停,更在他妻主的縱容下越發明目張膽,京城諧趣,已經成為了京城的第一大休閑讀物。景小公子,也沒有必要像以前一樣藏藏躲躲,老是掖着自己。

後來,趙珽知道,原來景小公子才是一開始要賜婚給她的人,而李楠,則是要給文夏的,她更是捶胸頓足,感嘆老天不公,就如那日秦王在鳳陽宮前一樣。

于是,再有人問起她這輩子最悔恨的事時,她不再說是秦王那件事,只說了一句,造化弄人。

一個月後,閑王文夏大婚,迎娶景家的小公子,新婚夜的晚上,這位攝政王卻吃盡了苦頭,就因為她月前不小心說錯的一句話。

“彥兒。”文夏穿着大紅喜服,意氣風發地推開新房門,他正坐在床上,她心裏漲過一陣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慢慢走到他身前,撩起了紅巾,紅燭下的人眉目絕俗幾乎不可逼視,她喉口一緊,卻突然被他推開。“彥兒。”

“妻主,新婚之夜,我有一個要求,不知道妻主能不能答應?”

“你叫我名字就好,什麽要求,我都答應。”她早已迷醉了心神,眼裏泛着柔軟波光,景彥抿唇輕笑,指了指桌上攤着的筆墨紙硯,“給你一個時辰,寫一篇資政論出來。”

“什麽?”

“怎麽你想反悔?”

“不是,可是新婚夜寫這個幹什麽?”

他轉了轉眼珠,“快寫,寫完了就可以過新婚夜了。”臉上微微紅了一下,他推着文夏坐到桌前,自己走到屏風後面,一咬牙,把衣服全脫了。只披了一件聊勝于無的薄紗,走了出去。

文夏正在磨墨,暗自嘀咕,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麽,一擡眼她差點把口水流到硯臺裏去,他放下了長發,身上除了一件淺綠色的薄紗,沒有穿任何衣服。細膩的肌膚在燭光下泛着珠玉光澤,那件薄紗蓋在身上,什麽都擋不住,卻又比光着身子更加撩人心神,仿佛在蠱惑她去把它拉下。

她的腦子,早成了一團漿糊,什麽都寫不出來。

她的視線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流連在他每一寸肌膚上,他邁開修長的腿,走到她身前,“怎麽還不寫,我來磨墨好了。”

“彥兒。”她聲音沙啞,湊到他身前偷了個吻,“別浪費了我們的春宵,寫這些無聊東西做什麽呢?”

手搭上他的纖腰,被景彥一手拍掉,“你答應的,不許說話不算話,不然我以後都不相信你了,你說只會娶我一個這種話,我也不會相信。”

文夏撓撓頭,什麽都想不出來,她現在滿腦子只想抱着他耳鬓厮磨,吻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讓他躺在自己身下嬌喘,小腹熱流滾滾,她根本連筆都握不住。

她的眼神滿是欲念,求饒地看着他,景彥只覺得自己全身漫過一絲顫動,連最私密的地方,似乎都隐隐起了些反應,他不敢去看,只顧磨墨。

文夏咬緊了牙,一手抓起毛筆,飽墨落筆,卻在宣紙上落下一個大大墨點,她挫敗地扔掉了毛筆,“不可能,我又不是那個丫頭,沒這個本事。”

景彥擡起了眼,“你試過多少次?”

“什麽?”

“給帝上,你試過多少次,看過多少光着身子的美男啊?”他語氣酸溜溜的,文夏終于知道了今日的酷刑是哪裏來的。

“我,沒幾次,再說了,他們哪裏有你好看。”

“去你的,快寫。”

“不寫就不能碰你?”

“沒錯。”他挑着眉,文夏嘆了口氣,其實她當然知道自己強硬一點他也不會拒絕,可是她想給他一個最全心全意,最美滿的第一次。加上,她可不想自己答應的第一件事,就完不成。

她突然推開房門跑了出去,還不忘踢上房門,景彥一個人驚訝地盯着房門,她,她這是被他氣走了嗎?

他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玩得太過了,其實她已經對自己很好很好,他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會有一個這麽合心意的妻主,也許,就是因為她太寵自己了,這些日子,他變得恃寵而驕了。

不過沒多久,她就沖了回來,渾身濕濕嗒嗒,打着哆嗦,提筆一氣呵成,舉起紙在他面前,“行了嗎?”

他點頭,點到一半就落入了一個仍舊有些潮濕的懷抱,“你這個磨人的小狐貍,看我怎麽教訓你。”

終于,小狐貍被吃幹抹盡,拆皮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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