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寵成夫(二)
孝絨瞪圓了眼,他做了什麽,不過就是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狗,稍微玩了一會會,晚了一點點,不會,是什麽大罪吧。
他被帶到穆桔清面前,後者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眼,望進一雙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不管怎麽說,這麽些日子下來,這個已經是最順眼的一個了。
頭發有些毛糙,還得打理,衣服上還有泥,全身都得洗洗幹淨,穆桔清偏過頭,對王群道,“我要了,有什麽契約之類的,拿來。”
王群也上上下下把孝絨打量了一翻,“這個我不清楚,你還是去和管家談比較好。”
孝絨莫名其妙地跟着兩人又走回王家,手裏籃子還一直挽着,直到看到自己的賣身契交到一個陌生女人手裏的時候,他才愕然出聲,“管,管家…”
“走吧。”穆桔清腦袋朝他示意了一下,要他跟着自己,孝絨傻傻愣愣地看着有人接過他手裏的籃子,才意識到自己易主了。
驚愕了一小會,他就回過神來,小侍換主人家這種事,也不算稀奇,反正都是幹活,哪裏幹,也都一樣。
“我能不能去收拾下東西?”
管家呵斥了一聲,“叫大人,還收拾什麽東西。”
“大人,我…”
“我數到二十,還沒回來的話…”
孝絨已經跑開,穆桔清發出淡淡的輕笑,這會反應倒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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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這樣我們也難做。”
“公子,大人不會饒了我們的,求你了。”
“公子…”
孝絨不停地撓着頭皮,一手緊緊抱着自己的包袱,那群小侍死死地抓着他,非要把他往浴池房帶去,還有兩個則是死命想要拉扯他的包袱。
“公子,大人她有潔癖,最忌諱的就是你弄髒她的東西,或是你在她面前的時候,不幹淨,我們也是為你好。”
“可是…”大白天的洗什麽澡。
這麽一拉一扯,包袱松開,那只香爐滾下了地,靳孝絨也不知道哪裏來得力氣,推開那些小侍追着過去,蹲下身就去撿,沒注意到身後小侍們一個個發出的抽氣聲。
香爐滾到了一雙鞋腳下,白色的鞋面染上了一層灰。
他撿起香爐,一擡頭,穆桔清沒有看他,只是朝那些小侍揮手,一群人魚貫離開,“逐風,扔了。”
孝絨這才理解過來她要丢了他的香爐。
“不。”孝絨死死抱着那個破舊的香爐,大眼水汪汪卻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大人,求求你,不要。”
穆桔清偏了偏頭,逐風走上前,孝絨戒備地退開了幾步,逐風有些為難,回頭看着穆桔清。
“自己松手,或者我用強。”
“不要,大人,一個香爐又不占多少地方。”其他他都不在乎,可是這個,是他僅剩下的懷念。
“很髒。”穆桔清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是她最常有的厭惡表情,不過孝絨不認得,他還是不肯放手。“我會擦幹淨的,沒有灰塵的。”
穆桔清眼神掃過上面的泥膏,還有灰蒙蒙的香爐壁,“不可能。”
“很幹淨的,你看,我手上也沒沾灰塵。”他在香爐上面抹了一把,手伸到她面前,穆桔清又退了一大步,“我送你個新的。”穆桔清覺得她的姿态已經放得夠低了。
“不。”
她伸出一根手指,本想去點他的的腦袋,半路又縮了回來,“靳孝絨,別以為我忍着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不解的眼神盯着她,盯得穆桔清頭一回破天荒地有一種正在欺負人的負罪感。
“我告訴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否則,我讓倒夜香的一起把它扔了。”
儒雅面具終于出現一絲破裂,穆桔清甩袖出了院子,逐風跟在她身後一起出去,院子裏從剛剛的熱鬧場面又變得安靜無聲,孝絨擡眼,看到小院裏栽着幾株開得正好的紅楓,京都最多的落葉樹,有點像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院門進去,正對着的就是他的卧房。
這家人家可真有錢,小侍住的地方都這麽好,孝絨走進卧房,長時間沒人居住的房間居然有一股好聞的檀木香味,還有一股被褥在太陽下曬過的氣息,看來這裏也經常有人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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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侍們都跑光了,穆桔清在氣頭上,也沒找人過來,沒人告訴廚房要送飯到孝絨的院子裏,一整天沒吃東西,他實在餓得受不了。
月上樹梢的時候,孝絨走出了院子,伴随着輕微的咕咕聲,他循着燈火,邁上了一條長廊,沿着朝盡頭走去。
燈火越來越亮,那是一片建在草地上的木質小樓,草坪四周的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暈,一條小巧的石路從長廊鋪出,孝絨不由自主地踏了上去。
這裏似乎沒有人,只有層層霧氣飄散出來,沒有門,四面都是木質的臺階,廊柱,雕畫,屏風,他聽到隐隐約約的水聲,一偏頭,在一面屏風前面看到一張軟榻,軟榻邊上的長幾上,正擺着一盆葡萄。
他咽了口口水,這個家真的是很奇怪。
他終于丢了一顆葡萄進嘴裏,屏風後面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女聲,“放下。”
他一驚,正要放下第二顆摘下的葡萄,裏面傳來了走路的聲音,對面的屏風後面走出來一個小侍,手裏捧着一條很大的在孝絨看來像是床單一樣的東西走出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那聲音,有點耳熟,就像是,他腦中靈光一閃,他的新主子,那位大人。
他好奇地踮起腳,雙手趴在屏風上,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讓他把嘴裏還沒完全咽下的葡萄吓得吐出來。
他只看到一個披散着長發的背影,巨大的浴池上面飄滿了紅色的花瓣,霧氣缭繞,那背影撩起了一頭長發,用什麽東西別了一下,露出了麥色的削肩後背。
孝絨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逃,驚慌失措地一腳踩在屏風底座上,連人帶着屏風一起滾了出去,屏風挂在了浴池邊,他自己卻像是個球一樣,打了兩個滾,翻跟頭一樣翻進了浴池,濺起了半人高的水花,濺得穆桔清滿頭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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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來打擾,可是現在,有個人穿着鞋穿着衣服掉進了她的浴池,這衣服,沒看錯的話,白天在王家見到的時候他也穿着這件。
穆桔清眉頭擰起,正要出聲叫人,那個掉下水的家夥突然像是落水一樣不住撲騰,她微微歪了腦袋,低頭看了眼不過到自己腰際的水,他有這麽矮?
孝絨吓得不清,喝了幾口洗澡水,嗆得一邊咳嗽一邊忍不住叫着救命。
“救命?”穆桔清退到了浴池邊上,“要是你連這裏都站不夠,我倒是有欺壓幼兒的嫌疑了。”
他一愣,突然發現自己的腳似乎可以着地。孝絨讪讪地站穩,水溫正好,要不是衣服濕嗒嗒地粘在身上,應該還挺舒服。
“對不起。”耳朵也進了水,他歪着頭拍打自己另一邊的耳朵,要把進的水到出去,穆桔清沒有叫人,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的動作,看着他倒完一只再倒另一只。
“把衣服脫了。”
“啊?”
“有穿着衣服洗澡的?把衣服脫了”
孝絨定神看向她,才發現對面女人的上身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連連叫着對不起,朝後想着浴池邊上走去。
水裏的步子很慢,好不容易走到浴池邊上,他攀着想要爬上去,但是池壁很滑,衣服濕了又很重,挂在身上他根本上不去。
“我再說一遍,趁這池水還沒全髒之前,把衣服脫了。”
孝絨抹了把臉,委委屈屈地回過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掉下來的。”
“我沒生氣,把衣服脫了。”
他擡起眼,“沒生氣你為什麽要磨牙說話?”
“靳孝絨,我不想再說第六遍,把,衣,服,脫,了。”
有一陣玫瑰花的香氣撲鼻而來,要是只有他一個人,他倒是很想在這水裏洗個澡,聞起來很舒服。
穆桔清朝着他一步步走近,孝絨和她繞着浴池邊上躲貓貓,突然發現她剛剛站的地方,原來有一個矮矮的臺級。
他逃也似地跨上去,還摔了一跤,好不容易跑到上面,又朝她鞠了一躬,“對不起。”
穆桔清看着他逃出去,嘴角勾起一個邪肆的笑容,人都在她相府了,還能逃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