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鏡中之人

清冷秋空挂着一輪玉盤,皎若銀霜千裏明。

慕雲玺對着琉璃鏡裏的影子,嘆了嘆口氣,“你又怎麽了?”

鏡子裏的明明是她的模樣,卻飄出了另外一個清冽女聲:“你去找他!”

一開始她還會被吓到,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個聲音只有她能聽得見,幾次侍女都以為她得了癔症,在自言自語。

“找到他又如何?上了他?”慕雲玺放下手中練字的狼毫,淡淡地看着鏡中人,“不如,你想個法子,把這身子還你,你讓我回我原來的地方,如何?”

慕雲玺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她怎麽死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原主死了,她穿越了,在這呆了三年,結果原主沒死透,兩個月前回魂了,兩人共用一個身體。

只是,原主只有月圓之夜才能支配身體,其他時候,都歸她使用,即便這樣,還是她鸠占鵲巢了。

原主只剩鏡子裏的一個虛影,只有她能看得見,聽得見。

“你以為我不想嗎,奈何本姑娘陽壽已盡,為了見他一面,我将魂魄賣給系統之主了,這身體成為你魂魄的宿主了,我就回不到原來的身體裏了。你用了我的身子,總得回報我吧?”

“那你還想怎麽樣!你看,為了幫你尋那人,我都爬狗洞多少回了?!敢情不是你爬!”

慕雲玺睨了鏡子一眼,拿起筆繼續練字。就是想着自己住了人家身子,她就當是交房租了,才陪原主癫了兩個多月!

以為這是現代嗎?高門女子自由得想出門就出門?她被拘高高大院裏,出入動則數個丫鬟跟着,她出趟門容易嗎?

再說,若沒她穿越過來,原主這具身子就腐爛成骨了,還輪到原主在這裏瞎逼逼?

“我跟系統之主簽了血契的了,若是公子看上了我,我就能寄魂托生,若他沒看上我,我就得成為系統之主的寵姬了,再也不得回人間。你就當完成我這心願,替我去尋他吧!”

“既然你已經與系統之主簽了約,為何不讓系統之主直接帶你去見他,作為附加條件?”

“我現在就剩一縷魂了,去了,公子他也看不見我啊!”鏡中人翻了翻白眼。

“那你讓系統之主差勾我的魂去,讓我投胎或回我原來生長的地方,這身子,還你。咱倆換回來。”

“你以為我不想?偏偏這身子與你的魂魄更契合,否則,也不會一個月裏,我就只能用一夜了。”

她就知道沒這麽容易。雲玺收回眸光,放回到蠶繭紙上,認真練起字來,她在現代是大學生,在這裏卻跟文盲一般,她就只好刻苦一點,學着适應這裏的生活,盡量讓自己不要太古怪和突兀,被當成怪物了。

“你把靈魂買給了系統之主,換了尋那人的消息了嗎?”雲玺終究還是覺得這原主有些可憐,嘆了嘆氣,問道。

她們已經大海撈針般尋了一個多月,如果再沒點有用信息的話,純屬瞎折騰就沒意義了。

鏡子裏的人點了點頭,“嗯,我給系統之主看了他畫像了,得知原來他是金蟾閣的閣主,按着這個去尋就對了。你不知道啊,那日在街上,他對我笑了笑,實在太俊美了,只那遠一眼,我的心啊,就再也撿不回來了。”

慕雲玺表示沒辦法理解,“你堂堂将軍府嫡女,要什麽皮相的男人沒有?為何非得在一個歪脖子樹上吊死?”

也不看看,這琉璃鏡是普普通通人家能用得起的?這罕見的蠶繭紙是尋常人能用得上的?原主身在福中太不知福了。

鏡子裏的人托了托腮,“你不知道啊,他長得可好看了,那皮相颠倒衆生,讓人一眼誤終身啊!”

慕雲玺:“……”你倒還真是誤了終生,居然因思念一個男人,把自己給作死了!

“我說你有這韌勁,去做什麽不好?早幹出一番大事業了!非要為了一個不知道在哪裏的男人丢了性命,值得嗎?!”

“值得!只是情深緣淺罷了!那一眼,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原主瞟了瞟雲玺,“畢竟,我這身皮囊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骨。”

“你确定他真認得你是誰?!”慕雲玺對這具軀體的天生麗質不懷疑,但會原主說的,對方也看上她表示懷疑,原主這性子,白瞎了這副美人骨。

鏡子裏的人點頭,“他對我那樣笑,一定是認得的!如今,我只想見他一面,确認一下而已,我就能安心轉世去了,不會再和你搶身子用!”

雲玺聞言,防備地盯着鏡子,許久,才道:“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去金蟾峰吧?”

鏡子裏人嫣然一笑,“對!我告訴你怎麽去!”

慕雲玺果斷拒絕:“不去!”

她剛穿越來的那會,就已經聽說了金蟾閣是多麽的富可敵國,金蟾峰又是多麽恐怖的存在!一聽蟾蜍這兩字,她就覺得不是個好差事,所以,她堅決不幹。

別說她們連金蟾峰在哪裏都不知道,就算去了,峰下聽聞全是蟾蜍,想到要從密密麻麻的滑溜惡心的東西中穿山而過,讓那些滑膩醜陋的東西在身上跳來跳去,她就想原地去世!

本着不找死不作死的原則,她不幹。

鏡子裏的人神色聞言,神色陰冷而狠厲了起來,整個鏡子幾乎沁出的冰珠,淩冽嗓音陰恻恻地道,“你不去,每個月圓之夜,我就上你的身,去青樓裏接客,讓你得花柳病,全身潰爛發臭而死!若再死不了,就讓你生十個八個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

說着,鏡子裏的人,語氣一緩,“只稍想想,我風流,你受罪,你不怨嗎?相比之下,替我去一趟金蟾峰,你不虧。”

慕雲玺淡淡地擡了擡眸,輕輕一個擡手,鏡子旋即飛旋落地,碎裂了,她揚了揚唇,“月圓之夜,本小姐就讓人把我鎖起來就是了!”

鏡子裏的人冷笑一聲,琉璃鏡鏡面破碎成好幾塊,裏頭的影子也被割裂了,原主的模樣變成了好幾個,顯得更加猙獰,“是嗎?你不會武功,可我會啊!我五歲就跟随父親在軍營長大,得父親真傳,一般高手我都不放在眼裏,你拿什麽鎖我?再者,等我回到身體裏,我使喚下人讓他們幫我,你說,他們會不會聽?”

雲玺擱下筆,閉了閉眼,讓自己緩和一下,這鬼說的,還真是對的!現在沒人知道,他們小姐的體內住着兩個靈魂,假設能對峙,她也是輸的,因為人家是正主,她是冒牌的。

雲玺求生欲不強的,她是想着,要麽回現代,要麽投胎,總之,她一點都不想留在這個身體裏,原主愛怎麽折騰,那是她的事,她不奉陪。

“那我抹了脖子,把身子還給你!你想做什麽你自己做去!”慕雲玺拿起鏡子的碎片假裝要割喉。

說實話,剛來那會,這古代,哪哪都不方便,她實在受不了。她以為死了就能回去,試過幾次自殺,結果,她腦海裏就會彈出個小豆丁模樣的系統對話框:想死?沒門!消極的後果很嚴重!

這後果就是:讓她腦殼如火燎原,烘烤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但死不去,也回不去!

既然是死不了也回不去,她也就不折騰自己了,也許機緣都了,她就能離開了。

因此,此刻,她并非真動手,也就唬唬原主。

聽了雲玺的話,那張破碎成無數個影子的臉,陰恻恻卻又很是得意,“你當真是天真,難道你靈魂到這裏,是你自己選的?你來時沒有選擇,以為走時會輪到你做主?你不信就割了試試,看看這具身子死了以後,你靈魂會不會回去?”

“指不定,到時候,你魂魄仍舊依附在這身體裏,只能眼睜睜看着屍體腐爛卻毫無法子,然後一輩子和屍骨沉睡在暗無天日的棺材裏,活不了,又死不了。”

慕雲玺不想再聽原主那聒噪的聲音,轉身到了櫃子裏,扯了桌布,将鏡子碎片裹了起來,扔出了窗外。

這話太糟心了,她不想跟這個鬼魂扯了,每逢十五,她小心防備就是了。

她也沒心情再練字,幹脆爬到塌上,睡個美容覺好了。剛睡下,系統小豆丁就又彈對話框出來,給她警報了,“注意!別想不開!後果很嚴重!”

她拉了拉高被子,翻了翻身,悶聲道:“知道了。”

她沒有想不開,反而,想的非常開。事已至此,她就直接當一條鹹魚,不找死不作死就是了。只是,若飛來橫禍,讓她挂了的話,可不關她的事哦!

系統小豆丁又彈出對話框:“不可以消極!消極就烤腦子!”

動不動就拿烤她腦子威脅她!雲玺氣得得将被子拉高,蓋過了腦袋,“知道了!本姑娘積極得很!”

這系統,她算是看透了,不想別人那樣,給個明确的任務,但也不允許她消極對待遭遇到的一切!

這幾年,為了顯示她很積極和上進,按系統要求,她憑借前世在現代當品香師的特長,開了三間香坊,好歹是連鎖機構,混的還算是風生水起了,希望将來能回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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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幾日即将月圓,她當務之急是要防備原主又出去搞事情,可惜,她來了三年了,仍舊學不會看歷法,這不,她一個不慎,還是搞錯了月圓之夜!

原主的魂魄迅速上了她的身,輕功一躍,快馬加鞭地往金蟾閣趕去了。

若是平時,她都知道原主去幹了什麽,這一次,她睡得太沉,就壞事了!

直到天色微熹,不甚刺眼的日光照射在了她的眼睛上,她一睜開了眼睛,看到身處的環境,殺了原主的心都有了!

簡直要崩潰了!她竟然是在一棵參天大樹的樹頂!她不懂武功,下不去啊!

這原主的鬼魂出門,不但不做僞裝,還什麽也不帶,就帶一個簡單包袱一匹馬就出來了!趕了一夜路,不找旅店,半路居然飛上了一棵大樹,直接原地躺在樹幹上休憩了。

所以,現在,她挂在樹上,下不來了!

她不想發脾氣,她不是一個暴躁的人,她很努力忍着氣從包袱裏挖出了一面小銅鏡,還沒開口就覺得實在忍無可忍,對着鏡子吼了起來了,“你妹的,你爬樹睡覺之前,有考慮過我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怎麽下去麽?”

這原主,這個作精,這兩個月來,她已經深深體會到,什麽叫做:佛都有火!

好在,她比原主強的一點就是,她想找原主就能找原主,就像現在這樣,拿起鏡子,可以直直開吼!原主若想找她,就有得在她露臉的地方,原主才能有聲音讓雲玺聽到。

此刻,鏡子中的人被吵醒,睜開了朦胧睡眼,打了個哈欠,才道:“哦,抱歉,忘了你是沒有武功的!”

雲玺指了指自己的這一身,咬牙切齒:“作為一個女子,你出門也不扮個男裝,還穿得這樣,你信不信,不用過半個山頭,就被土匪抓去當壓寨夫人了?”

她此刻身着藕白色輕紗齊腰對襟襦裙,外披了件櫻草色輕紗,裙擺随着她腿垂在樹幹上,迎風搖曳。

秋梨葉如火,似流丹點绛,穿透樹葉的微熹之光,斑駁着碎光,連她都覺得自己如同小仙女,徜徉在那仙境裏,漫身琉光絢色。

若不是此刻她被挂在樹上,腿有點抖,她還是覺得可以欣賞一下自己美美的樣子的。原主性子雖讨人厭了一點,這皮囊,倒是生的相當不錯的。

只是,這皮囊美是則美矣,可這樣裝扮,太惹眼了啊!知道在樹上休息比地上安全的人,卻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她如何不氣得頭頂冒煙?

原主趕了一夜路,又打了一個哈欠,“不好意思,本小姐真給忘了,不過本小姐沒忘帶銀票,你拿着銀票,到前面鎮子再置換一身行頭就行了!早些出發哈,本小姐乏了,先去歇憩了,沒事不要再喊我了。”

你乏什麽乏?你跑了一夜,是用的是這身子,現在要頂着疲憊不堪的軀體趕路的人,是本姑娘啊!

慕雲玺氣得将鏡子塞進了包袱。

樹頂的晅旻瞥了下方自言自語的姑娘,嗤了一聲,這小姑娘一身淺色裙,在紅粉如雲霞的花團簇從中,看起來還是有那麽點兒清雅靈透。

可惜,是個得了癔症的。

似乎是頭頂有什麽動靜,雲玺擡頭望了望,正好看到一個容貌出色的男人,睨着一雙如玉眸子,也正看着她。

她吓得往後退了一下,一個踩空,她整個人從高聳的樹頂掉了下去,包袱也滾落了下去。

“啊!”她尖叫着下墜!

“小心!”

晅旻神色一驚,本能地飛身去接她,而後兩人緩緩而落。

霎時間,被驚擾了的白色的花瓣,如玉鱗雪蝶,鋪天蓋地而落!

梨花微雨,置身其間的兩人,身影如畫。

慕雲玺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那是一張美得像畫裏走出來的臉,像那什麽明星來着?

晨曦斑駁了的樹影在她臉上搖曳,讓她嬌嫩白皙的肌膚,恬靜之中增添了幾分清媚和稚雅。

晅旻見了她這模樣,也微微怔了怔,不過也就是一瞬,晅旻看清懷中的人,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救了人,還是個女人,随手便一把将她扔在地。

“請小姐自重!”

晅旻語罷,還像碰了不幹淨的東西一遍,拍了拍身上雲玺接觸過的地方!

旖旎畫面戛然而止!

雲玺被實實在在地扔在了地上!摔得她的小屁股直直作痛!雲玺氣得胸口險些要爆炸了,撲騰幾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個銅錢葫蘆瓜!把本姑娘扔地上了!”

雲玺難得地想抓狂,誰不自重了?

“髒了本公子的手,想扔你就扔你!方才救你,不過是本能反應,不救你,讓你直接摔死,也是可以的。”還在拍着自己身子的晅旻,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這姑娘不但癔症嚴重,自戀症也很重!

慕雲玺聞言,頓時,雙眸冒星星,驚喜地問:“那你怎麽不摔死我?”

快生氣!趕緊把我拎回樹上,然後把我啪叽摔下來,最好能一次斷氣那種。

晅旻冷眼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特地爬那麽高,原來是為了找死?

他再次确認,這女子,是個傻子!

“是本公子多事了!”

慕雲玺見他方才似乎很讨厭女人的樣子,思忖着,如果她現在撲了他,他會不會一掌劈死了她?

不不不,這個屬于作死範疇,鐵定死不了,還要被烤腦子!這個方案不可行!

這時,從包袱中掉在地上的鏡子傳來了聲音,“啊!啊!啊!!”

鏡子裏的人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可,在雲玺聽來,只覺得聒噪不堪,她暗自對着一旁鏡子咬牙切齒地道,“你閉嘴!”

晅旻見她又對着鏡子說話,覺得自己居然浪費時間跟一個傻姑娘啰嗦,才是真傻。

“姑娘,你病得不清,早些回家看病吃藥!”

說完,比男明星還俊的男人,輕功一施,飛身就走了。

咦,怎麽就走了呢?說好的摔死她呢?雲玺望着遠去的身影,失望不已,都忘了去計較晅旻罵她有病。

就在雲玺出神的瞬間,鏡子裏的人,大喊了起來,“快!你快跟上啊!我要找的人就是他啊!”

雲玺回過神來,“什麽?那你剛才怎麽不早說?!光啊啊啊個什麽勁兒?”

雲玺急忙擡頭看了看,發現人已經不見身影了,她回頭白了鏡子一眼,“還追什麽啊,我又不懂輕功!”

鏡子裏的人氣一滞,才道,“那他往什麽方向去了?”

慕雲玺撈起鏡子,照向了晅旻飛走的方向。

鏡子裏的人道,“那方向是洛城郡,你趕緊追上去。”

洛城郡?她開的三家香鋪,其中一家,就在洛城郡啊!

作者有話要說:

繭紙:拼音是jiǎn zhǐ。

晅旻:拼音是[xuǎn],[mí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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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男主為我氪命(穿書)》

系統:“宿主,你活命的任務:一年內,攻略男主,讓他心甘情願為你死!BTW,禁止掩蓋意圖喲!”

顏妤:“……我在書裏是什麽角色,你心裏沒點數?”

系統讪笑,“炮灰女配嘛,把一手好牌打爛那種,還水性楊花!”

顏妤給它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咬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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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妤立了個明晃晃要他命的Flag,勾搭他,手段用盡,墨瑆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墨瑆冰山臉,擡手扒拉挂在自己身上,身子嬌軟得好似沒骨頭的姑娘。

——“抱夠了麽?”

——“就憑你這樣的,也配讓我愛你,愛到命都不要?”

顏妤從他身上下來,切齒,“……非常好!”

系統看了一眼生命進度條,  “不,宿主,你非常不好了!”

她連喘息都出氣多進氣少,只想問候他祖宗。

——後來,他不僅願意把命給她,還把她寵成了祖宗。

*假禁欲真攻氣的寵妻侯爺&走兩步喘三下的嬌軟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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