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張破紙
雲玺如當頭一棒,許久未反應過來!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問道:“太後的懿旨怎麽會張貼在皇榜上?!”
绛雲搖頭,表示不知。
皇榜上張貼的只能是聖旨!皇榜告示是由禮部撰寫,皇帝蓋章,才發布天下。如今太後懿旨賜婚,也用皇榜!只能說明是經由皇帝同意了的!
不行,她必須親眼去城門看看,心急如焚的雲玺,向衆人欠了身,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今日赈糧,既是趁臘八佳節與大夥驅疫迎春、慶豐家實,亦是為表新城主之微薄心意,現本郡主有急事需走開處理,赈糧事宜交由郡官主持,望請見諒!”
衆人一聽,齊齊跪了一地:“謝郡主大恩!願郡主萬福金安!”
雲玺招手致意後,急忙忙往城門趕了去!
一群侍衛不敢阻攔,望了一眼一旁的林詹事,只見林詹事吼了一句:“還愣着做甚,趕緊保護郡主!”
四名一等侍衛趕忙追了上去!
在雲玺走開的剎那,身後民衆又一陣高呼:“恭送郡主!”
雲玺已顧不上了,跑到城門,總共有兩張告示,兩張是皇榜,一張是郡主赈糧告示!看到皇榜其中一個是太後的賜婚,她被賜為太子正妃,一旁的百姓還在議論紛紛,這是多高的榮寵啊,這将軍嫡女,簡直就是扶搖直上。
雲玺卻覺得無比諷刺。
“一張破紙,就定了我的一生?”看完皇榜,雲玺頓時腳步有些站不穩,恨不得想上前撕了這皇榜,绛雲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拉住了她!看看四周,幸虧沒人認出她倆來,低聲耳語:“小姐,指控聖旨是破紙,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呀。”
雲玺激動的胸口起伏不定,被绛雲一句話澆醒了她,她冷笑,最後望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賜婚!她忘了,這裏是古代,她穿越來後,就享受着原主原本的榮寵,被寵得太久了,忘了這裏不是現代,婚姻大事,根本沒有女人做主的餘地!
皇帝金言玉語、一言九鼎,卻随随便便就可以給別人定了終身!這是為人臣的命!
還未曾聽說過賜婚還可以悔婚的,難道她就這樣認命?
由始至終,顼昀都未曾提過賜婚之事!雲玺有種被先斬後奏的背叛感湧上心頭,她笑得冰涼且隐痛。
告訴她又如何呢?皇命如天,已昭告天下,她奈何不了!她氣的是那顼昀,顼昀到了洛城郡已多日,居然不動聲色,一點風聲動靜都沒有!毫無征兆的将賜婚懿旨同诰封皇榜一同貼出去!
枉他們相識一場。
思及此,她沖去了行宮。
顼昀一身螭龍雲紋錦袍,眉眼如雕刻,輪廓棱角分明,正風姿卓越地坐在□□亭子裏品茗,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悲喜,那姿态,似乎在等着她來。
她一路疾步走來,漸漸平靜下來。
她縱是怒氣沖天,也不能只發洩了事,她得冷靜,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深知沖動不能解決問題,她向來就事論事,有問題解決問題。
在進園前,她便把滿腔怒火硬生生壓了下去,在見到了顼昀時,她情緒已平複,一套拜見禮儀毫不含糊地做了全套。
顼昀輕抿着薄削的唇,看着她又起又落,青着臉,一言不語。
最殘忍的人,便是她了。
她一舉一動,無不在告訴他,最遙遠的距離,不過于你我面對面,卻隔着一個俗世。
她非與他生分,他亦無可奈何。
他暗暗苦笑,果然,一旨聖旨,可以給名分,卻給不了她的心。
行完禮的雲玺,直起了腰,一直跪着等顼昀發話,秋日的風吹着她衣裙與如瀑秀發,翩然盈動,風華內斂淡雅,卻透着一股如秋風般堅韌的倔強。
顼昀眸色如墨,盯着她,一言不發,不管她是發火還是求請,他都覺得比眼前這疏離而倔強的模樣要好。
僵持了許久,見她那倔強的模樣,愈發怒從中來,那句免禮硬生生哽在喉說不出來,喜歡跪就跪着吧!他說話的語氣冰冷:“你來得正好,太後頒了一道賜婚的旨意,反正已跪着了,就接旨吧!”
顼昀隐忍的怒氣,彌漫成灰色的低氣壓,籠罩着在四周,雲玺感覺到周遭的空氣都凝聚了,她不免打了個寒顫。
雲玺低眉順眼,輕道:“臣女正是為此事而來。”
她眼都不擡一下,奈何顼昀立在了她的面前,她唯有低着眉。
她這個角度,剛好瞥見了顼昀腰下的玉佩。那是一個三寸和田玉佛蓮挂墜來的,盛開的五片蓮瓣緊緊擁簇着一個小小祥和彌勒佛,玉佛兩端由鉑金鑲嵌,浮雕西番蓮鑲邊,遠看并不出奇出彩,近看卻精致靈動。
據聞此玉墜原是皇上的,顼昀出生之時,天降祥瑞,紅霞漫天,欣喜過望的皇帝當場自腰間摘下賞賜的。
顼昀盯着她清秀如淡荷的臉龐,那股怒氣消了一些,依然冷聲道:“那你是來接旨,還是來抗旨的?”
雲玺又低眉,恨不得低到泥底去:“抗旨要殺頭的,臣女不敢,只是前來讨一句話。”
顼昀緊盯着她面若春桃的容顏許久,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要問什麽,當年向太後讨了讓你自主婚配的恩典的是慕将軍,如今請太後賜婚也是慕将軍,只不過聖上拂不過太後意思,又不甘只許你慕家女兒挑揀,于是将賜婚懿旨給了我,如我願意,我則公布天下,如我不願,自行毀了聖旨即可。玺兒,我是真心誠意想娶你為妻的!”
雲玺卻被顼昀一番話震驚得說不出聲來,她震驚的并不是顼昀說想娶她,而是她做夢也沒想到,這門親事,是她慕将軍求來的!
聽原主講過,慕将軍在她小時候日日耳提面命嫁人不要嫁皇室宗親,恐她失去自由,成為犧牲品,也曾應承過她,她可以自挑夫婿。如今卻與皇家訂了親,一下子将她推向朝堂正中央,成為未來太子妃,如無意外,她還會是未來國母,後宮之主。
後宮是個什麽地方?別說她這個異世來的人不清楚生存法則,就原主也養在玻璃瓶裏大的,去到那滿是狼虎豺豹的地方,哪裏是那些終其一身浸淫在争權奪利環境下的人的對手?
好一會雲玺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爹求親的奏折裏可曾提到過求親的原由?”
顼昀疑惑:“誰說是上書提的親?前些日子慕将軍上京親自面聖提了個頭,表了态,皇祖母得知後,親自向父皇讨了賜婚的旨意。”
“爹回都城了?”她懵了。那晅旻,去了南部,不就撲空了?
“冬月年關,百官述職,父皇提前将慕将軍召回來了。忙完都城之事,就會回将軍府了。”
五年前,太後曾将她許配與當時還不是太子的顼昀,後來慕将軍當時特地趕去都城面陳太後,求太後收回成命,如今顼昀成為太子,慕将軍也松了口,太後自然欣喜若狂,當即下了這道懿旨。
顼家皇子好歹也是龍子龍孫,讓你一個區區大臣之女挑三揀四,皇帝自然心有不甘。
偏偏太後對雲玺寵愛莫名,對于有關雲玺的事,幾乎是有求必應的,皇帝也奈何不得,只要不影響他在朝中布的局,也就睜一眼閉一只眼。
雲玺卻如堕入冰窖,,她看不透慕将軍的做法。一邊為避免皇帝忌憚,不要功名,将功名悉數讓給了她,一邊卻又給她求得太子妃之位,這不是變相坐大慕府嗎?這榮寵比他自個兒封侯封王更甚啊!
先不提慕府榮敗安危,就她與晅旻,該怎麽辦?
雲玺整個人恹恹的,一如方才來的時候,規規矩矩行了禮:“謝太子殿下,臣女要讨的話,已經讨到了,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顼昀愣住了,她讨的話就是這些?不是來怪罪他隐瞞了賜婚的事?不是來問他對這樁婚事是怎麽打算的?
看她蒼白了的臉,就知道,她關心的人與事中,沒有他。
顼昀火冒三丈,咆哮了起來:“雲玺,本宮就這麽不入你的眼嗎?就連本宮說想娶你為妻,你都無動于衷?別說你已是我未來太子妃,我倆從前好歹也有過一段青梅竹馬的情誼,就非得如此生分?”
多少世家女子為了這太子妃的位置争破了頭,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唾手可得,可偏偏她不放在眼裏。
雲玺終于擡了頭,仰着沒有血色的笑臉,一字一頓地回答:“太子殿下高高在上,臣女低如蝼蟻,哪裏還敢高攀,妄言與太子有情誼?君命如天,臣女哪裏有能耐與天抗衡?既然要臣女嫁,臣女必将終生懷着敬畏之心,以表忠心。”
“好一句敬畏之心!那你就一輩子對對我懷敬畏之心吧!”顼昀氣得的将大理石桌上的所有茶具果點全掃落在地,茶點滾一地,甚至濺了些在雲玺身上,雲玺仍無動于衷。
顼昀更氣,是了,自從兩年前,她入宮那會,他隐晦表露心跡開始,她便一改與他鬥嘴吵架的相處模式,開始生分對待他了,禮數周全到讓他覺得眼前人卻遠在天邊!
雲玺一聲不吭,默默拾掇起散了一地的瓜果茶點,她最擅長的就是能屈能伸,她可以驕縱,也可以卑微到塵埃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晅旻啊,你老婆快要被人搶走了。
晅旻:這劇情不是作者大大你安排的?是你把本公子調虎離山的吧?待本公子回來,就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