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見面

解決完公司的問題已經是日暮西山, 穆顏帶着容樂語離開後，尹陌獨自吃完了穆顏帶來的那些飯菜，一個人坐在餐廳裏出神。

他很少看本地新聞, SJXX出事, 并非是他從新聞中知曉的, 他會知道這事是因為近來他一直讓盧景留意“鏈路學習”的動态, 為合作做準備。之前在B市與路榮超吃飯時，路榮超曾經提到過兒子開的那間酒吧, 因此這事盧景也一并報告給了尹陌。

他知道路程程家境不錯, 但直到這時才真正将他跟“路氏”聯系起來。

理智中的尹陌一直以來都在抗拒路程程的接近，更是從來沒有主動了解過他，不清楚他有個哥哥，不清楚他與自己以外的人相處時是什麽模樣，不清楚他離開自己後會去哪裏，會如何生活。

路程程對酒精過敏，成了酒吧的老板後, 他會喝酒嗎？他會不會真的為了忘記自己, 去認識他哥給他介紹的那些男人？他真的像容樂語說的那樣，過的很不好嗎？

許多曾經被尹陌忽略的問題一個個地跳出來, 在他的腦中亂成一片。

他沒有混過所謂的“同志圈子”，但也曾聽說過圈子裏有多混亂，那些騙身騙心的手段，那些駭人聽聞的玩法, 他想起深夜電話裏出現的那個男聲, 頓時感到害怕不已。

尹陌曾經固執地認為，路程程離開他一定會過得更好，會擁有更好的人生, 更光明的未來。可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未來是不可控的，路程程離開後，兩人的生活便成了兩條相交過的直線，往着越來越遠的前方不斷奔騰，卻再也沒有了相交的機會。對方還會與許多人相遇，相熟，甚至相知，相愛，那些人或好或壞，他們會或輕或重地影響路程程之後的生活。而他作為一個路程程生命裏的一個過客，什麽也不會知道，也什麽都不能改變。

想到這裏，尹陌痛苦地閉上眼，他可以接受路程程與別人在一起，但他無法忍受對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到傷害。

不知過去多久，他還是沒忍住拿手機給衛承安撥了電話。

“承安，你還在公司嗎？”

“我剛出來。”衛承安這時接到尹陌的電話有些緊張，生怕是公司系統又出了什麽問題，趕緊在路邊停好車，“怎麽了？需要我回去嗎？”

“不用，你一會兒有什麽安排？”尹陌問道。

衛承安的父母都在國外，且工作繁忙，聖誕時尹陌已經給他放過假，讓他出國去陪難得休息的父母，因此衛承安除夕自願留在公司值班。

衛承安被他問得有些莫名：“回家睡覺啊，還能有什麽安排，你還不知道我嗎？”

“那你方不方便來接我？”

“行啊。”衛承安回家也沒什麽事，爽快應下，又問，“你想去哪？這個點，又是除夕，外頭的店都關了吧？”

他本以為尹陌是家裏缺了什麽急用的物品，需要去買，卻不料對方道：“去SJXX酒吧。”

“酒吧倒是開着，但你想喝酒我可以回家拿幾瓶到你家陪你喝啊，這時候去酒吧，也訂不上位置了吧？”

衛承安酒吧去的少，但也聽過SJXX這個名字，加上現在年輕人對這種傳統節日的感情淡了，比起在家陪父母，倒更願意和朋友們一起喝酒跨年，酒吧一般也會推出跨年活動，格外熱鬧，卡座需要提前許久預訂。

尹陌沒有直接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只說：“你先過來吧，不用拿酒。”

“行。”

衛承安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重新發動車子，往清城壹號去。

接上尹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在車上，衛承安忍不住又問了一次：“老尹啊，你到底為啥忽然想着要去酒吧？”

尹陌堅持要去SJXX，這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平日裏別說去酒吧，就是公司，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他這樣的長相，又坐着輪椅，在酒吧裏有多引人注目可想而知，何況那樣的場所，光線昏暗，人又多又亂，也不适合輪椅活動。

那麽，衛承安能想到的，能令尹陌反常的原因就只剩下一個，尹陌不開口，他猶豫了一會兒，不确定地小聲猜測道：“不會是和路程程有關吧？”

“嗯。”尹陌大半夜把人找來給自己當司機，也沒有想隐瞞的意思，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說。

畢竟連他都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當初傷了路程程心的是他，不留餘地拒絕的是他，如今又反悔，想要知道對方過得好不好，想要盡自己所能地保護那個總是一臉笑意看着自己的青年的，也是他。

得到這樣的答案，衛承安不算意外，可還是愣了許久，繼續猜道：“他大過年的在酒吧？那你現在去幹嘛，不會是……捉，捉奸吧？”

“不是。”為免衛承安繼續猜下去，尹陌這次直接道，“他是那間酒吧的半個老板。”

“卧槽！小野貓原來這麽有錢嗎？”衛承安瞪大了眼，手一抖，車子跟着在空曠的馬路上走出了S形，吓得他趕緊把好方向盤。

“專心開車。”尹陌說完，也不再與他閑聊，轉頭看向窗外。

兩人到SJXX時，停車場裏已經停滿了車，有候在停車場的服務生，待他們停好車便上前問道：“二位有預訂嗎？”

“沒有。”衛承安繞到後頭給尹陌拿了輪椅，迎着那位服務生驚訝的目光道，“我們是來找人的。”

服務生很快調整好狀态：“是有朋友在嗎？請問是在卡座還是包間，我帶二位過去。”

“你們是不是有位老板叫路程程？”尹陌在這時開口。

“您是來找小路老板的嗎？他剛走，要不您給他打電話？”

衛承安看向尹陌，尹陌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們還有位置嗎？”

“卡座和包廂都滿了，吧臺倒是還能坐人，只是……”服務生想說他這樣的情況，坐吧臺可能不太方便，可又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才能不冒犯到這位客人。

尹陌倒是不在意，直接問：“輪椅在吧臺會影響其他客人？”

“不是不是。”服務生趕緊擺手，“只是吧臺比較高，一般需要坐高腳凳。”

“沒事，帶我們進去吧。”

客人都這麽說了，服務生也不好再說什麽，領着他們進了酒吧，将人交給酒吧內接應的服務生才轉身回停車場。

可他回到停車場，越想越覺得不放心，那兩人是來找小路老板的，應該是小路老板的朋友，萬一招待不周出了什麽岔子，他不好交代。

這麽想着，他便拿起對講機道：“路老板，路老板，您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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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路榮超始終沒有松口，路程程也不想在大過年時弄得全家都不開心，所以過年也沒有回家。

正好酒吧今天有活動，場地也需要布置，他從下午開始便待在酒吧，晚飯也是和酒吧的員工一起吃的，直到路烨熠陪父母吃完飯趕到酒吧，他才離開。

回到路烨熠的小公寓，洗過澡之後便不知道該做什麽，電視裏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好多朋友約他一起打游戲，但他提不起興致，都一一拒絕了。

手機被他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折騰，一會兒打開撥號界面，一會兒打開短信界面，卻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聯系那個人。

突兀響起的鈴聲，把正在出神的路程程吓了一跳，差點将手機扔出去，好在他及時穩住了手，低頭看了看才發現電話是路烨熠打來的。

距離十二點還有半小時，這時說新年快樂也還早了些，他接起電話，有些奇怪道：“哥，怎麽了？”

路烨熠在電話那頭說：“你來酒吧。”

聲音聽起來像是不怎麽高興的樣子，但也并不着急。

“現在嗎？”路程程不明就裏，“酒吧出什麽事了嗎？”

“你的那個誰，叫什麽來着……哦對，尹陌，他來了。”路烨熠不情不願地說完，輕哼一了一聲，“我把他灌醉了，要怎麽處理，你自己看着辦吧。”

路程程霎時間頓住了動作，滿腦子都是“尹陌”兩個字。

他甚至忘記了要跟路烨熠說什麽，回神後直接挂了電話，匆匆換好了衣服，連圍巾也忘了要拿，直接沖出家門，在冬夜的寒風裏一路狂奔，整張臉被吹紅了也不覺得冷。

除夕夜的酒吧街附近十分熱鬧，路過的車輛紛紛放緩了車速，有對他吹口哨的，有對他喊叫的，他都無暇顧及，心髒在胸膛裏瘋狂跳動着，緊張，興奮，還有一些明知不切實際，卻仍忍不住抱有的幻想。

從住處到酒吧，步行需要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卻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跑到了，進酒吧時他還在急促地喘息，随手拉過一個服務生問：“今天有沒有一個坐着輪椅的人過來？”

輪椅在酒吧裏實在太過紮眼，服務生自然有印象：“有的，被路老板帶去他的包廂了。”

路烨熠在酒吧裏有個自己的包廂，常年用來招待自己的朋友，路程程在酒吧時，也經常待在裏頭，聞言他也顧不上別的，轉身便往那個包廂去。

包廂裏亮着燈，路烨熠顯然是在等着路程程，見他推門便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啧啧啧，果然是兒大不中留。”

路程程懶得理他，目光急切地在包廂裏搜尋，很快落到那個趴在桌上的男人身上。

兩人分開已經有五個多月，見到尹陌的這一刻，他又莫名開始鼻酸，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才敢走上前。

“尹陌。”他蹲下身，極輕地喊了一聲。

路烨熠也跟着過去，吐槽道：“醉死了，喊不醒——”

他話未說完，就見剛剛他怎麽拍怎麽叫都沒反應的男人，竟真的因為這輕輕的一聲叫喚擡起了頭。

“路程程？”尹陌望向路程程的眼神帶着些許茫然，顯然是并未清醒，可不知想起什麽，停頓片刻後，他又重新開口喊，“鹿寶寶……”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了！

（昨晚因為團建半夜才回家，所以沒來得及碼字，這章補昨天的，淩晨還會照常更新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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