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你不問我為何找你?”
“……”陶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額上沁出小小的汗。她只盼有個人來救這場,結果,盼什麽沒什麽,那肖飛戲一徑說下去,話已無遮無攔:“我阿爸說了,我年歲也不小了,女仔……如果有合适的就帶個回去叫他相相……你、你七月十五那日去趟雍元好麽?……”
哦,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一日不見,隔三秋兮。真浪漫。浪漫的後頭埋的卻是荒唐——兩人見面的次數十個指頭數得過來,“惠中”是看不出了,那“秀外”呢?莫非陶葉生了副傾國傾城貌?沒有。那就蹊跷了。蹊跷蹊跷,雲遮霧罩,前路迷離,誰人敢應?還是快快推脫的好!
“七月十五……我家要放河燈給阿祖(祖父母、外祖父母),很忙的……”這是暗裏推辭,若是知情識趣的,把話接下去:哦,那就算了。這樣一來雙方都圓滿,不尴尬。可這肖飛戲、二世祖,叫家裏寵慣了,說話做事非得掐到“尖”上去,半點餘地不留,由這點上看,他和青娟還真是一根秧上結出的瓜,十足像!
“那我早上去接你!早上雍元賽龍船,好看得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看完賽龍船,中午留下吃頓飯,傍晚我再送你回去!”看看,連行程都排定了。
“那天我家染坊很多工要做,去不得……”
“我派些人手幫你,要多少?二十還是三十?”口氣急撞、濃酽,已有蠻霸之嫌,還不知停,還要說,恨不能挽起袖子親上陣、即刻将她家活計一氣掃光:“要不我現在就派些人手過去?”
“不、不用了!”陶葉連連擺手,頻頻後望,唯乞青娟這厮快快來到!
好在這時對面樓上有人喊:“二少爺,大少爺找你!!”
憑空這一聲,濃酽斷了流。肖飛戲看來很不滿這橫□□來的招呼——對對眉尖,眼都冷了。
“知道了!”掉頭應一聲,又飛快掉回來,“和我一同過去喝個茶嘛!”
“謝謝,還是不用了……”
“你怕見生人?沒關系的,都是家裏人——我大哥大嫂——好處得很!來!”說着就要上手去拉她,被她一閃避開了,一時兩頭僵住,加上那邊樓上又連連催促,似有急事,不得已,他“唉”了一聲道:“今天就算了,七月十五那天一定要來啊!我去接你!!”
陶葉只覺出一陣微風拂過,再看時,肖飛戲已去得遠了。
這人。熱情太過了。陶葉想。幸好有事隔在中間,要不然今天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又想,若是無法收場,頭一個要賴青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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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忙亂,沒想起這“禍首”,現在,哼,賬自然是要秋後算的!
就進鋪子裏頭揪出她來,待要一筆一筆列出算總賬時,話又不知從何說起,照實說吧,她鐵定要調侃她,不照實說吧,她又一頭霧水一臉無辜——坐地耍賴她最在行了!
罷了,還是回吧。
青娟一聽要回去,骨嘟着嘴哼唧道:“這麽快!我還有好多東西想買啊……”
“那你去吧,我先回了。”
青娟拿眼在陶葉面上溜了幾溜,找不出半點玩笑的痕跡——是認真的咧……有什麽辦法!那就回嘛!
兩人回返時天雖早,卻也沒心再尋別個玩處了,老老實實回宿舍收拾東西,預備明早上路。那晚也是早早睡下,轉天早早起來,先搭輛人力車到渡口,再各自搭上要去的地方的船。青娟去町溪,陶葉去桃葉渡,一個朝西一個朝東,船先到的人先走,青娟跳到晃晃悠悠的浮橋上,回身揮手同陶葉告別,特意提醒她別忘了約好的暑假中見面的時間,兩邊都有些離情,奈何船已錯開,各自朝不同方向去了。
四、
陶葉是近午時分到的家,進門卻發現有客在,一時有些措不及防,想悄悄退出去,又不防阿爸叫她:“小桃……元家二管家來了……你先慢進去嘛,有事……”只好站下了。那生客早已起身,畢恭畢敬地施了禮道:“夫人,大爺說了,暑假時想接您過去住幾天,也好各處看看,熟悉熟悉。您看……是不是即刻啓程?”
即刻?這麽急?
陶葉心裏好亂——從未聽說過還沒過門就接去住的。這……合規制麽?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次大考的成績?第一呀,不至于那麽快就要過來接人吧?是不是哪裏弄錯了?她細細想了一歇,從手上提着的小包裏頭掏出學校發的成績單——上面還附了先生的評語的——遞過去,“這、這是我大考的成績。”“哦,那小的先替夫人收着,到家時再呈給大爺。”“那個……是、是第一……”她都急了,急得臉皮都厚了,拿“第一”當面旗搖。那生客卻淡淡一笑道:“夫人功課真好。”絕口不提其他,詐傻扮懵呢。陶葉也是,急出些平常沒有的細致來了:“你、我平日怎麽沒見過你?……沒見過,我不敢跟你去呀!”“呵呵……這點還請夫人放心,大管家近日染了傷風,怕把病過給夫人,因此委派小的……”“可有信物?”“有,大管家的親筆書信一封,他總帶在身邊的鼻煙壺一個。”“……”
都是真的。說無可說,只好随那生客去了。
去時走的是水路,前邊幾條船打頭,後邊幾條船押尾,陶葉他們夾在當中,依舊浩蕩。
船是快船,帆是好帆,風是順風,可仍要走上數個時辰。晚霞燒上天邊的時候,他們進了條彎彎水巷,蘆葦叢生,鑄就一片水網,迷宮一般錯落。陶葉探頭朝外望——都走了半個時辰了,四圍還是綿延的蘆葦,單調得很,眼都望酸了,加上涼風微微,吹得她好困。一串哈欠還沒打完,她已被困意捕獲,趴在舷窗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好似還做了個夢。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有人輕輕喚她,“夫人……夫人?到了……請下船吧”。是那生客。夢叫他這麽一攪,頓時渾濁不堪,想要撈些細節也不能夠了。對這夢,陶葉心裏很有些放不下,人也跟落在夢裏似的,恹恹懶動。還想再回味回味,那人卻在門外一徑催促。于是勉強起身,走出去,外邊早架好浮橋在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