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是林栖剛穿過來的時候,正在養傷期間的她借機向樓主提出要離開秦寰樓。樓主起初還不答應,被她磨了幾次後終是松口,不過卻有最後一個條件——跟随組織參與刺殺寧王的行動。

林栖當時就覺得奇怪,秦寰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其中有一條規定就是“不殺皇室之人,不染朝廷是非”。可當時她心中雖有疑慮,卻沒問出口。

她心中明了,樓主絕對不會這麽輕易放她走。

那晚行動中他們堵截了寧王進京的隊伍,在侍衛和同伴拼殺的時候,馬車中飛身而出一個玄色身影。同伴皆被拖住身形,只能她只身追去。

早聞寧王長年駐守邊關,享譽“戰神”名號,即便林栖擁有原主的功夫在身也是擔憂。她離開組織就是想保命,要是在這行動中喪命,那不是本末倒置嗎?

于是她在追趕的時候故意放慢了步伐,打算回去用沒追上做借口。

眼見要追蹤的人身影都沒了,林栖就打算打道回府。忽然一道銀光閃出,若不是她反應快,那柄銀劍就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月色下,那修長的身影身着玄色長袍立在前方,玉冠束發。林栖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随後便隐去,她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顫抖。

對方調侃了她幾句便出手交戰,招招致命。林栖不想殺人也不敢殺人,只能防守着,每一招都是堪堪躲過。

正當她以為自己要喪命于此時,對方動作也慢了下來,額上不斷冒汗,在月光的照耀下面色蒼白得可怕。

此時,他們身後也傳來動靜,林栖從她的方向望去,樓主帶着秦寰樓的殺手正在朝着他們的方向趕來。

等到她回神再次注意到對手時,對方舉着銀劍朝着她面門刺來。她一個側頭躲開了攻擊,而自己手中的武器也沒入了他肩頭。

她知道沒刺中要害,可卻還是吓得不行,顫抖着在他耳邊說道:“快裝死。”對方倒是配合。

等到樓主立在他們兩人身前時,僅是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便蹙眉罵道:“中計了,殺個游手好閑的閑王有何用。”

林栖這才知道和她交手的竟是那人人口中的不學無術的廢柴王爺。

她心中暗自反問道:這哪裏廢柴了?要不是他不知道什麽病發作,現在躺在那的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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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樓主追人心切,沒有仔細查探,閑王的“屍首”就這麽被抛棄在了荒野。

回到樓中,果然就如林栖想的那樣,樓主并不想讓她走,讓她留或者死自己選一個。最後還是她拿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才得以買命離開。

“姑娘?”陳大夫的聲音将林栖喚回了神。

此時失了智的乞丐還直直盯着她看。林栖回望過去,無奈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心道:唉,都是孽緣啊。

她眉頭一皺,從腰間掏出一些銀錢,一副擔憂的模樣走近陳大夫,在他身側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陳大夫,實不相瞞,他是我遠房表弟,幼時就想闖蕩江湖,現在……唉,惹得一身仇不說,還變成了這副模樣。”邊說邊将手中的錢財遞給他。

“使不得使不得。”陳大夫推脫着,拒不收林栖遞過來的錢財。

“如今他能活着回來,我們也算是放寬了心。”林栖都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若是有人詢問關于與刀劍傷相關的事,還請陳大夫幫我們保密。”

“唉,能撿回一條命也算是他福大命大,姑娘你放心,保護病患隐私也是我們醫者該做的,你就帶他回去安心養傷吧。”陳大夫捏起一側的紙,提筆就開始寫藥方。

林栖心中無限感激,帶着乞丐謝過陳大夫就離開了。

一路上,乞丐都垂着頭跟在她身後。

林栖心裏明白,若将乞丐留在身邊,那就是一枚定時炸彈,随時都有可能爆發引火上身。如果她是只身一人也罷,可家中還有老少……

丢棄嗎?

再次想到這個詞,她的心中就騰起一陣厭惡感。她絕不要成為令人讨厭的人。

要想個兩全的辦法才行。

林栖左右查看了一番,見周圍都沒人,就将乞丐拉進一側隐蔽的樹林中。

乞丐擡起頭驚恐地看看四周又看看她,忽然激動地抓住她的袖子,着急道:“別趕,不要趕我走,求求你。”

林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随後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不會的,我不會趕你走。”見到乞丐情緒穩定了一些,她繼續說道,“你要留在我身邊,就要好好聽話,明白嗎?”

乞丐點點頭。

“我明日給你添置一些女裝,出門就以女裝示人,在外不可開口說話,知道了嗎?”林栖走在前頭,再三囑咐道。

乞丐似懂非懂地點着頭。

“你一定要記住了,若是在外被你仇家認出來,我和我家人就沒命了。”她停下步伐,一臉嚴肅地對着乞丐說道。

乞丐雖然有些話聽不太懂,可最後一句“沒命”他卻知道,他急切地保證,“我,不想讓你沒命,我會聽話。”

林栖松了一口氣。

乞丐身上帶傷,林栖顧慮他,這一段路都是走走停停,到家天都黑了下來。

夜幕降臨的睦鄰村,村中街道上都什麽人影,這倒也是幫了林栖,這撿人回家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前頭獨棟茅草屋中亮着燭火,林栖心頭一暖,推開院中栅欄門就喊道:“祖母,阿淼,我回來了。”

“阿姐——”林淼推開門激動地跑了出來,沒兩步就咳得滿臉通紅。

林栖替她順了順背,“讓你別跑跳,你就是不聽。”

林淼緩了過來,一擡頭,笑臉立刻僵住,她顫抖地指着林栖身後,“阿姐,鬼。”

林栖回頭,看到的就是乞丐呆愣愣地站在身後,長發掩着臉,在夜色下确實顯得很詭異。

“不是鬼,是……”她一時也想不到用什麽詞做回答,良久才接話道,“是阿姐帶回來的新家人。”

林淼聽到家人這個詞就擡起頭,眼底的恐懼消散了不少。

張氏聽到林栖回來就去熱菜了,這一出門也被她帶回來的乞丐給吓了一跳。

晚間,張氏留的飯菜只有一人份,林栖分了一半給乞丐。

“待會我燒點熱水給你,自己洗頭擦身會嗎?”林栖在飯桌上問道。

見乞丐疑惑地看着自己,林栖就伸手比畫了兩下。也不知道乞丐聽沒聽明白。

“祖母,阿淼,日後若是有人問起他的身份,就說他是我們遠房表親。”林栖趁機對着張氏她們說道,“阿淼,你日後也喚他一聲阿姐。”

“他是女兒身?”張氏驚訝道,對着乞丐就是一頓猛瞧,都猶豫着要不要上手了。

林栖搖搖頭,嘴上道;“但我們要說他是。”

張氏和林淼互看一眼,雖滿心疑惑,卻也沒問出口。

而後林栖勸着張氏他們回屋休息。這兩人為了省一盞燈,都在堂屋中坐着等她回來。

她留在廚房中燒熱水,乞丐就在那傻乎乎地看着。

忽然她想到,她只知道對方身份,卻還不知他的名字,“得給你想個名字。”

“名字?”乞丐不解。

“你到底傷哪了,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林栖有些上頭,真想伸手敲敲面前人的腦袋,“名字就是日後我給你的稱呼,就比如我的名字叫林栖,你以後也可以這麽叫。”

“林栖……”乞丐囔囔道。

“要不,就叫你陶辭吧。”她笑着說道,“諧音陶瓷。”

“好。”他并不在意稱呼,只知道這是面前人給起的,他就喜歡。

林栖替他打了水,順手幫忙提到了用稻草搭建的一個草棚中,“已經很晚了,你随便擦擦,等我明天買了幹淨的衣物,你再好好捯饬一下。”

她本想拿些自己的衣物給他将就一番,可對比了一下身形,完全不行。

草棚的門一關,林栖打着燈又到了柴房。先前燒窯時用了一大半的柴火,此時柴房也有空出了一大塊位置,且這柴房不潮濕,在空地上整些稻草,在鋪上些床單被褥就能講究一下。

林栖擺好油燈,将地上的一些稻草攏在一起,鋪了成了個長方形,随後她又從自己屋中拿出了閑置的被褥。這些被褥許久未用已經有些硬邦了,摸上去都是冰冰涼的,好在現在正值夏季,也不至于受涼。她在柴房中忙活了一陣,沒總算将陶辭要睡的地方倒騰出來了。

今天碰上陶辭純粹是個意外,原本她只是計劃着今日去李府送完貨抓完藥就回來準備明日擺攤要用的貨品,沒想到卻碰上怎麽一出,計劃都被打亂了。

天色已經很晚,陶辭洗漱很潦草,身上穿的還是方才的髒衣服,頭發清洗完還是一塊結一塊的。林栖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過來。”她手中那這一塊幹淨的毛巾沖着陶辭招了招手。

陶辭乖乖走到她跟前。林栖擡手就将手中的毛巾甩到了他頭上,對着毛躁的頭發随便撥弄了一番,随後帶着他進了柴房,叮囑他要等到頭發幹透才能睡覺。

等她處理完一切,自己又沐浴一番之後,已經是月上中天了。她随意将半幹的頭發挽了起來,小跑着回了自己房間。

明日還要出攤,貨沒做完怎麽行?

點起油燈坐在自己的工作臺前,取出張氏刻好的木簪子,拿起一朵燒制好的白瓷牡丹就嵌在上頭。花瓣薄的清透,點綴在素色簪子上整個精致起來,她又放上寫流蘇稍作點綴,一支簪子就這麽完成了。

餘下燒制的一些陶制小物件都被她串成了墜子和手鏈。她拿出一個空的竹筐,一層物件一層稻草的一一擺好,最後頂上蓋上一塊布,就等着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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