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未婚妻
【chapter48:以前覺得, 勇敢就是粗暴地面對恐懼。後來發現,溫柔也是勇敢。——熊德啓】
虞聲成功通過了“我在莞博修文物”陶瓷修複培訓項目的面試,暑假一到, 就跟綏城文物修複中心的人一道去了莞城。
上一次來莞城還是高一跟鄖淵到晚晴居做義工那次,虞聲想着已經好久沒有探望過張奶奶了, 便打算找時間去一趟晚晴居社區。
培訓的開營儀式被安排在星期三的下午。這天一早, 虞聲看了眼剛發下來的培訓日程表,發現之後這段時間都沒什麽自由活動的時間, 便臨時起意, 打算在開始培訓前先看望一下張奶奶。
決定得匆忙, 出門的時候想着鄖淵在工作便沒告訴他, 只和同宿舍的小婕打了聲招呼,就叫了臺出租車直奔晚晴居去了。
剛上出租車沒多久,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直到開至晚晴居附近,仍不見雨勢減小。前面的路段因為降雨太急的緣故, 已經積了一定深度的水, 旁邊的車猛一駛過, 便濺起将近一米高的水花。
出租車師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皺眉道:“咱們這兒很少下這麽大的雨啊。姑娘你帶傘沒?”
虞聲點了點頭,笑道:“帶了, 謝謝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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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之後,虞聲到晚晴居樓下的菜市場買了些新鮮的水果。提着一袋水果出來的時候, 她就見菜市場門口圍了許多人, 其中不乏一些出來買菜的老人家。
站在那裏的人們一陣議論紛紛——
“我才進去沒多久, 怎麽就淹成這樣了?”
“這水這麽深……怎麽走啊?真是為難我們老人家了。”
“趁現在趕緊走吧。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一會兒水漲上來了更難走。”
有幾個年輕人卷起了褲腿, 主動說要扶身邊的老人回家。見有人開始涉水而行,人群中一些本想待在原地不動的人也開始動搖了。
這時,虞聲在人群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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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奶奶!”
張奶奶聞聲回頭,見到虞聲的時候愣了半晌,才笑逐顏開道:“小虞?”
虞聲趕緊迎上前去,把張奶奶手裏拿着的兩袋東西也接到手裏:“奶奶,我來莞城參加活動,順道來看望一下您。”
“你來這兒奶奶可太高興了。”張奶奶看了眼菜市場門口逐漸散去的人群,說,“就是你來得不趕巧。今天不知道怎麽的,下這麽大的雨。”
“奶奶,我先送您回家吧。”
“好。”張奶奶一手撐着傘,一手挽上虞聲的手。
菜市場門口的水已經漫到了小腿的高度,幸好虞聲今天穿了一雙裸色坡跟綁帶涼鞋,倒也不怕沾水。
晚晴居社區離菜市場不遠,但縱然她們再小心翼翼,到張奶奶家裏的時候也已經被大雨打得渾身濕透了。一進門,張奶奶就忙給虞聲遞了一條幹淨的大毛巾:“小虞,快擦擦,別感冒了。”
“沒事奶奶,您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暴雨之後天冷涼快了不少,虞聲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張奶奶又不放心地給虞聲找來了一個吹風機,才被她趕去洗澡。
等張奶奶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虞聲的襯衫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就是牛仔短褲還有些黏糊糊的。
“小虞,這次怎麽就你一個人過來呀?小鄖呢?”張奶奶時不時就會收到鄖淵寄過來的東西,但算起來也有兩年沒見過他了。
虞聲:“鄖淵他最近剛回國,接手了家裏的公司,所以忙得有點兒抽不開身。下次等他有空了,我們再一起來看您。”
“好好好,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說罷,張奶奶又邀請虞聲中午留下來吃飯。
可惜虞聲一點半就要到莞城博物館集合了,只好跟奶奶約定說過兩天再來看她。
窗外漆黑的天空就像被哪個調皮的孩子劃出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不知疲倦地敲打在窗上,久久不肯停歇,仿佛下一秒要将那玻璃敲出一個洞來。
虞聲和張奶奶聊了好一會兒天,窗外的雨勢卻依舊不見緩。開營儀式不好遲到,虞聲只好頂着暴雨出了門。
外面的天黑得跟夜晚似的。虞聲站在馬路邊,一手打着張奶奶給的直骨傘,一手拿着手機準備電召出租車。
一位路人急匆匆地從虞聲身後跑向路邊的轎車,經過她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肘。虞聲趔趄了一下,沾了雨水的手機從手裏滑了出去,“噗通”一聲掉到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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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卉璟集團食堂。
懸挂在食堂中央的液晶電視正播報着一則新聞:“今日上午,莞城遭受罕見特大暴雨襲擊,一小時降雨量高達198.5毫米。此次暴雨導致莞城多地發生洪澇災害,地鐵2號線多個地鐵站出現雨水倒灌情況。莞城軌道交通有限公司下達全線網停運指令,目前已緊急疏散群衆500餘人,但至今仍有多位乘客被困車廂。據記者了解,地鐵車廂積水已經到達胸腔以上,并在不斷上升,搶險救援工作仍在加緊推進……”
鄖淵想起虞聲昨天才跟自己炫耀說“莞城的交通卡好好看”,心裏便止不住地發慌。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冰冷的語音提示從電話那頭傳來,鄖淵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攥着手機的手用力得骨節都有些泛白。
鄖淵斂了斂神色,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顧寬。”
顧寬是當初軍區大院那幫孩子裏唯一一個和鄖淵相處得不錯的,近幾年雖然聯系不算密切,但也一直有往來。從國防科技大學畢業之後,顧寬當了兩年的義務兵,現在是一名消防員。
最近顧寬正值輪休。接到鄖淵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歸隊的路上,等跟兄弟們集合,就要出發到莞城參與救援。
“可以帶上我嗎?”聽了顧寬所說的安排,鄖淵啞聲問道。
顧寬愣了愣:“我們隊裏有規定……”
“顧寬,”鄖淵心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此時聲音裏有些少有的無措,“拜托。”
最終,顧寬幫鄖淵聯系到了同學自發組織的救援隊,讓他們帶上鄖淵一道前往莞城。
顧寬知道鄖淵的性格向來沉穩,但這會兒見他少有的亂了陣腳,也忍不住多叮囑他一句“切記聽從指揮,不可擅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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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聲趕到莞城博物館的時候,項目負責人正在和館長開會。
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原都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臺風雨,直到暴雨導致的斷電越來越頻繁,城市多處出現內澇,館長才察覺出不對。
由于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和洪澇,開營儀式被迫推遲。兩分鐘後,館長從辦公室走了出來,號召大家一起去倉庫扛些沙包堵在博物館門口,一旦水高一尺,就再疊一層沙包,以确保館內文物的安全。
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兩點多,大家剛準備歇上一會兒,博物館館長就收到了上頭的通知——在最新的洩洪方案中,莞城博物館正處于洩洪區,需要緊急撤離。
館長當場就急紅了眼眶。且不說他們被困博物館的這一群人,光是館內一層和二層的400多件文物就夠他頭疼的了。
但很快,館長就鎮定了下來,迅速将在場的人員分成多支隊伍,合力将一二樓的文物轉移到四層的庫房。
“人在,文物在。”館長的聲音不住地顫抖,“這是我們的使命。”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在博物館館長為首的文物工作者為守護文物而忙碌的同時——多個城市的消防隊紛紛馳援莞城;莞城一位開鏟車的司機自發用鏟車來回運送被困的路人回家,被莞城的人民譽為“硬核救援”;卉璟集團捐贈飲用水、帳篷、手電筒等物資的車也在下午四點到達了莞城……
在跟随救援隊的車前往莞城的路上,鄖淵锲而不舍地撥打着虞聲的電話號碼,等來的卻依舊是關機的提示音。
望着窗外一刻不停的暴雨,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陣陣悶雷,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他家小姑娘這麽怕打雷,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正捂着耳朵躲在哪個角落哭鼻子呢?
鄖淵整個人都緊繃着,太陽穴又漲又疼。他盯着外面一直倒退的景物許久,終是無助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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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隊抵達莞城之後,就收到了洩洪區的求助信息——因為臨時發布的洩洪安排,洩洪區急需救援艇協助疏散轉移居民。
救援隊隊長是顧寬的同學,受顧寬所托将鄖淵帶來莞城,但因為鄖淵還未受過專業訓練,所以他并不建議他參與救援。
可鄖淵卻堅持要跟救援隊一同前往洩洪區:“隊長,我保證不添亂。”
隊長嘆了口氣:“可是……”
“洩洪區裏有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人,如果見不到她,我是不會離開的。”鄖淵眉頭緊蹙,眸光深邃如墨,眼神堅定。
“好吧。”隊長徹底沒轍了,“一切行動聽指揮。”
救援隊首先支援的,是處在洩洪區邊緣的低層居民住宅區。這些樓房大都樓齡很高,受洪水浸泡之後随時都有坍塌的風險,所以這部分樓房裏被困居民的轉移工作也是最為迫切的。
雖然擔心虞聲,但鄖淵也分得清孰輕孰重,他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跟着救援隊,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力的工作。他只盼着自己多出一份力,救援速度快一點兒,就能早些找到虞聲。
直至傍晚,救援隊一共往返住宅區50多次,成功救出洩洪區居民140多人。
他們的下一項救援任務,是位于洩洪區中心的莞城博物館。
現下,前往莞城博物館的道路已經被洪水淹沒,消防車輛亦無法通行,救援隊只能借助沖鋒舟和橡皮艇靠近莞博,以盡快展開營救。
莞博附近的水深已超過兩米,博物館裏的人都被困在二樓以上。
鄖淵在橡皮艇上凝神翹首博物館,一眼就瞧見了趴在二樓窗臺上等待救援的虞聲。
虞聲趴在窗臺上,奮力地揮舞着手裏嫩黃色的毛巾,向樓下的救援人員示意。
因為停電,博物館裏十分悶熱,再加上來回爬樓梯護送文物,虞聲此時已是汗流浃背,微濕的烏發貼在臉頰上,襯得她膚色更如白瓷一般。
不過,和鄖淵想象中不一樣的是,虞聲的眼中絲毫沒有懼色,看樣子也并沒有哭過鼻子。
如今的虞聲,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他身後的小哭包了。
看着逐漸向他們靠近的救援艇,虞聲輕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身旁小婕的背,說:“不怕不怕,有人來救我們了……”話沒說完,就瞥見救援艇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猛地頓住。
——鄖淵?!
鄖淵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目光緊得仿佛只要他稍一眨眼虞聲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還沒等她想明白鄖淵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鄖淵所坐的橡皮艇就已經來到了他們的窗臺下方。
橡皮艇跟二樓窗臺之間的距離并不是很遠,救援人員将繩梯扔到窗臺上,讓虞聲按照他們所說的方法将繩梯固定好。
小婕往下看了一眼,扯着虞聲的衣袖,問:“虞聲,你先下去行嗎?我有點畏高,想緩一緩。”
虞聲點點頭:“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橡皮艇上的一名救援人員拿起一旁的救生衣,剛打算踩繩梯上去遞給虞聲,就被鄖淵攔住了。
鄖淵抓住了他手裏的救生衣,說:“我來吧。”
知道鄖淵并不是救援隊的人,救援人員有些猶豫。
“她是我未婚妻。”雖然還沒求婚,但鄖淵還是大言不慚。
救援人員利落地撒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何無緣無故要吃這份狗糧。
鄖淵将救生衣勾在手臂上,動作幹脆地踩着繩梯爬到了二樓窗臺上。
經歷了長時間的救援工作,鄖淵的手已經被水泡得發白起皺了。虞聲湊近一看,心像被針紮似的疼了一陣,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鄖淵……”
她無法想象,在聯系不到她的這幾個小時裏,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鄖淵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一邊仔細地替她穿上救生衣,一邊輕聲問她:“怕不怕?”
“你來了,就不怕了。”虞聲嘴角梨渦一深。
倆人從繩梯上下來,把虞聲穩穩當當地接到懷裏,鄖淵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鄖淵低頭看了眼窩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見虞聲一直摟着他的腰不肯放手,突然就想起小時候爬樹救她下來的那一幕。
鄖淵勾了勾唇,調侃道:“我忽然想起十幾年前,有個小哭包也是這樣被我從樹上抱下來的。”
“什麽小哭包,”回想起自己當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虞聲很不想承認,“我不記得了。”
“哭濕了我的衣服,還騙走了我的紙包蛋糕和鈴铛……虞聲,你想賴賬?”
虞聲默了默。
——她不僅不想賴賬,還想以身相許。
但這句話,她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畢竟她在鄖淵的心目中已經夠“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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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時間看到河南暴雨之後 無數文物工作者舍命守護文物的故事 內心很受觸動
想來虞聲選擇了這個專業 便也肩負着這樣的使命吧
#致敬這些可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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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加了晉江的征文活動,小天使們如果有營養液闊以給我澆一下QAQ地雷就不用破費啦,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