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徐曉然×霍南佳(上)

【extra chapter:人生值得欣慰之處便是, 每一天都有結束的時候。今天也不例外。——《星星上的人》卡羅琳·帕克絲特】

霍南佳上初中那會兒,父母一直算不上好的感情終于土崩瓦解。倆人一天也等不及,丢下家裏正等着他們回來陪自己過13歲生日的霍南佳, 去辦理了離婚手續。

當天晚上,霍母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拉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霍家。而霍父則在書房裏工作到半夜,任由留不住母親的霍南佳在客廳裏哭得撕心裂肺。

父母離異的事情嚴重影響了霍南佳的情緒。她每天仍是乖乖地去上學, 卻壓根兒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聽課。那個自小就被老師們褒獎不已的好學生, 一下子跌出了年級前五十名, 那份獨屬于優等生的安全感, 也随之消弭殆盡了。

霍南佳是以語數英三科滿分的成績升上初中的。老師們不知道霍南佳家裏發生了什麽,只當她是最近學習懈怠了,把她叫到辦公室裏問了兩句,卻沒有過多的責備,可這也足以令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的霍南佳手足無措起來。

從那以後, 她更加拼了命地學, 成績卻依舊不理想。

班裏說長道短的聲音越來越多, 說“她就是蠢, 這麽努力,還學不好”, 說“都快成班裏倒數了,估計考不上高中了吧”, 說“她爸媽好像離婚了, 不要她了, 以後沒錢交學費,該不會辍學吧”……

就這麽撐到了初三上學期, 霍南佳在一次期中考試裏,一時鬼迷心竅,偷看了原本只打算用來複習、卻又一不留神被自己揣進褲兜帶進了考場的小抄。

——她作弊了。

被監考老師帶進年級主任辦公室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完了,真的完了。

有人說,這就是畢業班特有的純粹,純粹到只要一場考試,就能将你徹底擊垮。

是的,對于霍南佳來說,那是她的全部,也是她所能夠想到的、她以為自己能用來挽回父母感情的唯一籌碼。

年級主任說要請她家長過來談談。

霍南佳在辦公室磨蹭許久,終于撥響了霍母的電話。她忐忑間又隐隐有些期待,可回應她的卻只有一陣冷漠的“關機”提示音。她無措地站了一會兒,又改撥電話給霍父。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霍父聽了霍南佳的事情之後,解釋說自己還在開會,沒空去學校。

年級主任拿這對家長沒辦法,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放霍南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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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之後,霍南佳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家附近的江邊,一個人坐在護欄上吹風,一吹就是幾個小時。

霍父是在回家沒找到霍南佳之後趕來的,見到這幅場景,權當她是要想不開,吓得魂都沒了,當即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護欄邊上,愣是把女兒抱了下來。

其實有那麽一個瞬間,霍南佳的确想要就這麽跳下去。但等松開了一只手之後,她又忽然不敢了。

那天,霍父一聲不吭地拽着她回家,盯着她吃完了外賣,又趕緊聯系了同事在大學修心理學的兒子,請他來給霍南佳做定期的心理輔導。

**

最初的時候,霍南佳很排斥“心理醫生”的存在。以至于徐曉然第一天到家裏來時的待遇,甚至還不如陌生人。

為了給他們騰出交流的空間,霍父給徐曉然倒了杯開水之後,便叼了根煙出了門。

霍南佳在客廳的沙發上局促地坐了一會兒,一面覺得自己不該如此沒有禮貌,一面又實在不想和這位“心理醫生”說話。

徐曉然對女孩兒這樣的反應并不意外。他低頭抿了一口水,才擡眼望向她:“诶,小朋友,你叫……霍南佳?”

霍南佳冷着臉,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嗯。”心裏卻道,屁,你才是小朋友呢。

徐曉然來之前就打聽過了,這丫頭安靜又內向,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漠不關心,獨獨迷戀文學。望着她緊繃的小臉,他挑了挑眉,将《李延年歌》改了個字,嵌了她的名字進去,故意引她反駁:“你有沒有聽說過——‘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霍南佳愣了愣,皺眉道:“那是‘北方有佳人’。”

——呵,魚果然上鈎了。

終于在眼前這個漂亮的瓷娃娃臉上見到了生動的表情,徐曉然如願地勾了勾唇。

霍南佳看他一臉漫不經心,便知道自己上當了,想瞪他又不敢瞪,只得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眼。

徐曉然循循善誘:“你很讨厭我?”

霍南佳搖搖頭:“沒。”對素不相識的人,自然說不上讨厭。

“那你是讨厭心理醫生?”徐曉然笑了笑,說,“我想,你爸爸一定就是這麽介紹我的吧?”

霍南佳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算是默認了。

或許是相似的遭遇讓徐曉然對這個女孩兒多了幾分恻隐和憐惜,面對霍南佳的倨傲或是慢待,他都不急不惱,甚至縱容。

徐曉然自顧自地翹起二郎腿,往後靠了靠,在沙發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姿勢自如得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坐好之後,他偏頭看向霍南佳,說:“你願意聽聽我的自我介紹嗎?或許……會和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霍南佳依舊沒有接他的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是跟着父親長大的。我父親和你父親是同事,他們的工作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徐曉然淡淡地敘述着,仿佛他嘴裏說的這個故事并無關于他。

“別人都羨慕我放了學可以去網吧打游戲,可以在同學家裏住下玩個通宵不回家,從來不用擔心會有家長來擰着我的耳朵把我帶走。可他們不知道,其實我有多羨慕他們。”

聽到這句話,霍南佳有些訝異,同時也不由自主地斂了斂自己身上那股莫名的敵對情緒。

——原來他和我一樣啊。可他看上去,為什麽那麽坦然又無所謂呢?

徐曉然沖她一笑,接着道:“他們剛分開的時候,我也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想要讓他們複合,為此做過好學生,也做過壞孩子,但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霍南佳眨了眨眼,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徐曉然此刻說的就是她的故事。

“所以……你大學讀心理學,是因為這個?”霍南佳忍不住開口。

“有這個原因在,但也不全是。其實,原生家庭帶來的傷害是很靠自己治愈的,更何況醫者不自醫,所以我也沒這麽理想主義,覺得學心理學就能化解自己所有的問題。不過,我們教授在談及‘原生家庭’時,提出了兩個問題——”徐曉然嘗試着悄悄地将她拉入正題,“第一個問題。你覺得,父母帶給我們的傷害,真的比別人多嗎?還是說,只因為他們是我們最愛的人,所以我們才對他們苛刻了呢?”

霍南佳垂眸不語,心裏的答案卻漸漸明朗。

霍父雖然工作忙,但每天下班經過面包店,他都會買兩個霍南佳愛吃的面包或者蛋糕,當作她做第二天的早餐,他不善言辭,卻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女兒。

而霍母離開霍家之後雖然搬離了綏城,但她每個月末都會回來帶霍南佳去吃點好吃的,或者去電影院看場電影。

仔細想來,他們給自己的愛,其實絲毫沒有比之前少。

見霍南佳眼底透出幾分釋然,徐曉然乘勝追擊,又抛出了第二個問題:“假如讓我們進入到父母的命運裏,我們又能不能做得比他們好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霍南佳自然不敢肯定。

倆人的交談持續了将近一個半小時。

一開始霍南佳幾乎沒有傾訴的欲望,她一直努力地将自己包裹起來,躲在自認為安全的“龜殼”裏。所幸徐曉然很理解她的狀況,仿佛并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就能輕易讀懂她,于是一面憑借相似的經歷與她共情,一面“撒着魚餌”引導她思考。

到了後期,霍南佳也逐漸收起滿身的刺,開始吐露自己的心聲。

盡管稱不上正式的心理咨詢,但和徐曉然之間的對話,确實讓霍南佳心裏好受了很多。

**

漸漸地,每星期六下午和徐曉然的交談,成為了霍南佳在那段日子裏唯一期待的事兒。

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敢卸下所有的盔甲,把自己的懦弱和不堪完完全全地攤開,展現在那個人面前。

後來,霍南佳的情緒有了好轉,徐曉然的學業也日漸繁忙,倆人的相處時間便越來越少,交流談方式也從面對面演變成了其他的通訊工具。但霍南佳對徐曉然的依賴,卻與日俱增。

自從認識了徐曉然,霍南佳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會想起他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她時常覺得,“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這兩句詩若是能用來形容人的話,大概就是徐曉然那樣的吧。

直到接觸久了,霍南佳才發現,與其用和煦柔軟的春風形容他,倒不如用馟馥醇厚的米酒。

酒香甘醇,卻總在不知不覺之間,讓人想要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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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霍南佳的原型,其實是我一位不算很熟的朋友——大概就像虞聲和霍南佳故事最開始時那樣——我們只比“點頭之交”再多一點點。

記得當初,我看到了她在朋友圈發的一篇文章(寫的是她高中時期抑郁症的日子),突然就很心疼這個女孩子,于是才有了我筆下的“霍南佳”。

希望,我世界裏的那個“霍南佳”,可以天天開心、心想事成~

——

寶貝們等着~

下一章,霍南佳和徐曉然給我——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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