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貴客顏智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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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出了正月又下了場大雪,但天的确一日比一日暖和些。花容今日尤其興奮,因為她奉花澈夜之命,來到州界接顏智淵。
顏智淵剛過而立之年,就已經為九卿之首的奉常,而且當朝呂丞相年事已高,丞相之職看似由呂丞相掌管,但大多時都由顏智淵負責。
每年,顏智淵都會在夏季親來一趟月盈城,來找好友花澈夜敘舊,但今年,她來的提前,雪還未化,就到了。
往年,雖然花澈夜不能親自迎接顏智淵,但總會派墨昌去迎接,今年把這份殊榮交給了花容。花容在州界望眼欲穿,看到一行車隊出現在視野中時,激動大叫,“來了,來了,顏大人來了!”若不是律例規定,“守邊駐防将士,無符節不可出州界,違令者斬”她早就策馬跑向顏智淵了。
等顏智淵馬車走近,花容跳下馬跪在馬車前行李道,“月盈城守将花容奉命來接顏大人。”
“呦,花家大小姐算是升遷了!”顏智淵撩起車簾,雙手拳在胸前,“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花容害羞中有一絲扭捏,“顏大人,你就別挖苦我了,我這算哪門子升遷啊!”花容說話之時,眼睛飄向馬車旁——騎着黑駿馬的少年,又羞澀的笑了笑。
顏智淵:“外面好冷,你要不要同我到馬車裏坐坐?”
“不了不了,我是來保護您的,剩下的路,就由我來保護您。”花容說話時,又看了眼騎馬的少年。
“那就辛苦花将軍了。”顏智淵放下簾子,車隊繼續前行。
花容策馬到少年旁邊,偷偷将少年從上到下打量一圈,少年星眉劍目,鼻梁高挺,一雙黑亮深邃的眸子如寶石一般閃耀着光芒。他身材修長,身穿玄色加絨襖,腳踏及膝黑色長靴,腰間別着一把銀劍,在太陽下熠熠發光。
花容緊了緊嗓子說,“思寐,又見面了!”
顏思寐“嗯”了一聲,再無他話。
“你又長高了呀!去年來時,還沒有這麽高。”
“我都沒下馬,你怎麽知道我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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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笑嘻嘻說,“不用下馬我也看得出來。啊,對了,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你一定喜歡!”
花容從懷裏掏出一枚靛藍色的珠子,“你看這個珠子漂亮嗎?送你做腰間配飾吧!”
顏思寐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冰冰冷冷說,“這個珠子有什麽出奇的,瓊華街上遍地都有賣的,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思寐!你怎麽這麽無禮!”車裏的顏智淵呵斥說,“花容一片好心,還不趕快收下。”
花容忙說,“沒事沒事,他不喜歡也沒事,我再找東西送就是。”
顏思寐伸過來一個手,掌心向上。花容不解其意,顏思寐不耐煩道,“給還是不給。”
“哦哦,”花容把珠子放到他手上,顏思寐接過毫無感情的說了聲“謝謝。”
顏智淵撩起車簾道,“花容,思寐就這性子,你別往心裏去。”
“怎麽會呢!我一點不往心裏去。”花容笑吟吟說。
他們到月盈城下時,花澈夜已經帶文羽、周也等衆人迎出來,顏智淵兩手抱着暖爐,披着厚重的銀色大氅,從馬車上下來。
花澈夜迎上前,扶住她下馬車道,“顏大人一路辛苦了!”
顏智淵挑逗說,“不辛苦,誰讓我對你朝思暮想呢,花将軍。”
文羽見到師父顏智淵,忙走過去給她行禮,“師父,昨日我還在回味我們游巫山寫的詞,還想到你老人家呢,沒想到你今天居然來了!”
“我很年輕的,不要叫老人家!”顏智淵拉了拉自己的大氅笑道,“我這次來,給你帶了好多書!”
文羽高興道,“謝謝師父!”
衆人說說笑笑進城去往将軍府,到了将軍府,花澈夜沒有帶顏智淵去客房休息,而是把她帶到書房。
花澈夜遣退衆人,顏智淵也讓顏思寐出去等候,書房中只有二人,花澈夜才開口,“現在可以說了。”
顏智淵撿書房南邊的軟榻坐下,探着身子烤火問,“阿夜,你這是什麽待客之道,我千裏迢迢趕過來見你,熱水沒喝一杯,飯沒吃一口,你讓我說什麽!”
“行了行了,你別在這裏賣關子了。若非十萬火急,而且必須當着我面商談之事,你會在這個時候,冒着風雪來這裏?你當我傻?快說吧,看見你說要來的信,我就忐忑不安了。”
“好吧!”顏智淵收起剛才玩世不恭的模樣,嚴肅道,“陛下把康平王軟禁在宮中,這次陛下是動了殺意。消息是我安插在宮中的探子傳出來的,陛下此事做的極其隐秘,除了我,朝中應該尚無人知曉。我不敢貿然勸阻,實在沒有對策,才來找你商議。”
“軟禁的原因是……”
“在除夕前,益州太守上了一個折子,說康平王與興陽社的人來往頻繁,說他暗中資助興陽社,有不臣之心。他只是泛泛而談,并沒有列舉證據。這折子我看完後,親自呈給陛下看的,陛下當時還笑說,這益州太守是老糊塗了,該發到南海頤養天年了。可是我沒想到,康平王除夕進宮拜賀,就再沒出來。”
花澈夜不解,“康平王沒從宮中出來,這麽大的事,陛下怎麽能瞞得住滿朝文武!”
“還不是怪你!當年你教的陛下易容術!”顏智淵說到這裏瞪了花澈夜一眼。
花澈夜神色微有愧疚,繼續問,“那個假的康平王呢?”
“從宮裏出來就稱病在府上休養,陛下臨時讓宇文衡代管西南。可這不是個法子,阿夜,你我都知道康平王對穩定民心有多重要,萬一陛下一念偏執,真的殺了康平王,興陽社那些人就會借此大張旗鼓,把暗裏的行動擺在明面上,受他們鼓動之人到時候萬一揭竿而起,”顏智淵說到這裏長長嘆了口氣,“我都不敢想。”
“你不要太悲觀,陛下豈是那麽容易被擺布的,她這麽做,也許有自己的道理。陛下是什麽樣的人,你日日在她身邊,比我要清楚。”
“正是因為我日日在她身邊,我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阿夜,你都多少年沒有見到她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殺伐果斷,智勇過人的梁鴻鶴了!她現在、”顏智淵說到這裏怒氣上湧,凍的發白的臉都有一絲紅意,“她現在簡直就是個昏君!”
“噓……你瘋了,直呼陛下名諱,還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顏智淵一甩長袖,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提她就氣,她的事我也不想和你提,剛才是我失言了。你有什麽好主意,快同我講講。”
花澈夜無奈攤手,“我又不是在世諸葛,哪能這麽快想出什麽好辦法?不過我還是相信陛下,你想,她只是軟禁,不是立刻殺了康平王,就說明她知道其中厲害,不會沖動行事。”
顏智淵剛想反駁,聽到門外有動靜,就沒有開口。
來的人是獨孤雲,她站在門前道,“阿夜,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請顏大人移步吧!”
花澈夜拍拍顏智淵的肩,“走吧,我們先去吃飯!已經好久沒有人能陪我好好喝一杯了。”
“不喝不喝!這時候哪有心情喝酒!”顏智淵站起身道,“再說你們這裏的酒用的龍枯峽谷的水釀的,烈的很,我才不喝呢!”
顏智淵打開門,走出去後,剛才愁雲密布的臉瞬間變得風輕雲淡,她笑道,“阿夜,千裏故人難相聚,今日你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席上有文羽、周也作陪,花容和顏思寐小輩站在一旁伺候。顏智淵和花澈夜兩人觥杯交錯,談天說地,其樂融融。
酒過半巡,顏智淵問,“阿夜,我上次走時,你說要在這府中客房給我搭火炕,搭了嗎?”
花澈夜給顏智淵斟酒道,“本來想今年暖和時搭,但誰想你來的太早,沒有來得及。”
顏智淵幽怨道,“這搭火炕到底是看天暖還是天冷,我記得上上次,你說冷了以後,沒有潮氣搭好,這次又說等暖了以後,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年年來看你,盼個火炕卻盼不來!”
文羽聽到這裏笑道,“師父,這事可真怨不得将軍。将軍府中一切用度,能省則省。而且月盈城不比瓊華,物資豐庶,若是将軍府搭了火炕,城裏居民人人效仿,也沒有那麽多柴火燒。将軍的一心為民,師父要體諒啊!”
“還是你最會說話!”顏智淵夾起一片菜葉笑說,“看來阿夜吃素,也是能省則省迫不得已的選擇。”
顏思寐忙說,“将軍,我家大人怕是喝多了。”
花澈夜:“你們一路辛苦,早點休息。你們還是照舊住在彩雲客棧,我已經差人和老板娘說過,火炕已燒熱。府中因我緣由,此席全是素菜,彩雲客棧的酒菜都已備好,你到那裏,我讓花容陪你吃些。”
花容激動的嗯了一聲,“放心吧将軍,我肯定會招待好顏大人和思寐。”
顏思寐吓得連忙擺手,連說了三個不用,“将軍盛情,我心領了,我到那裏還得伺候我家大人,随便吃口就好。”
花澈夜起身,“那你随意,花容,你替我送顏大人他們到彩雲客棧休息。”
衆人散去,顏智淵被顏思寐扶上馬車,花容興沖沖跟上對顏思寐道,“思寐,我同你們一起住彩雲客棧吧,好保護顏大人安全。”
顏思寐道,“不必,大人安全我守護就好。花将軍,客棧的路我認識,天寒地凍,還是請回吧!”
花容自然不會回去,“你別叫我花将軍,叫我容容就好。我奉花将軍之命保護你們,這是我的職責。”
彩雲客棧中,商克男用抹布把客房又裏裏外外擦了一遍,她聽何嬸說今日要來貴客,是京城裏的大人物,所以她擦的格外仔細,臨出屋前摸了摸火炕,确保炕熱的燙手才放心關門出去。
何嬸站在客棧門口,雙手團在身前袖中,踮起腳東張西望,商克男出去問,“何嬸,貴客什麽時候到?這天快要黑了。”
何嬸:“将軍派人傳話說今日必到,還讓我準備上好的酒席,再等等。”
“哪個将軍?”
“當然是花将軍。”
這麽說花澈夜也許會一起來,商克男雖然想見花澈夜,但又沒臉見她,慌張道,“我去廚房看看飯菜準備如何!”說完就溜了,躲在後廳悄悄看向前廳。
花容他們到客棧前,何嬸立刻迎上去道,“将軍說是有客人,我就知道一定是顏大人,給顏大人請安了。”
顏智淵眼中含笑點了點頭,說了句,“何嬸,我又來叨擾了。”
“哪的話,哪的話,顏大人能住在我們客棧,那可真是蓬荜生輝!”何嬸寒暄着把顏智淵迎進去。顏智淵一行二十多人,何嬸自己一個人招呼不過來,喊着商克男,“葉癡,快出來招呼客人!”
躲在後廳的商克男早就把前廳看個仔細。她見顏智淵氣度不凡,舉手投足,溫文爾雅,這樣的文雅的氣質,卻長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別有一番風情,讓人看了如沐春風。
花澈夜沒來,商克男才安心從後廳出來,招呼顏智淵的随從人員,把他們引到另一處的小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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