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一樣的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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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智淵每年來月盈城都會去城西北的冰葬懸洞,懸洞四壁天然形成千瘡百孔的洞穴,像是一個巨大的蜂巢。每個洞穴裏擺放着一層層死在月盈城人的屍體,因為懸洞中全年冰寒,所以這裏的屍體都未腐爛,一個個硬挺挺的橫在懸洞中。顏智淵望着層層疊疊的屍體,走到懸洞中心的勺子型的青石司南前,觀看司儀盤。

司南上勺尾位置指在五點鐘方向,顏思寐記得上次來時,指針位置與此不同。他每年都好奇問這裏的司南有什麽用,顏智淵從來沒有回答過他,所以這次他保持沉默。顏智淵凝視司南許久,輕微的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顏智淵為人豁達,少有這種絕望失落的語氣,這樣的語氣不禁讓顏思寐不安起來,他擔憂的看向皮膚皙白到毫無血色的顏智淵,想問又不敢去問。

顏智淵走後,月盈城又恢複平靜。花容因為犯錯,被花澈夜從騎兵調回城防老本行,負責安排開春後來這裏的老人。這一次,她對千裏迢迢而來的百姓态度十分溫和,還關切的問路上有何磨難之類。沒有制服顏思寐給她極大的刺激,她平日閑暇就去找商克男練功,并且撂下狠話此生非顏思寐不娶。

人間三月,瓊華早已鳥語花香,垂柳新枝,而月盈城還一片肅殺,向陽的積雪慢慢化去,背陰處卻還堆的層層疊疊。

一日花容進了客棧,神色不似往日熠熠有光,而是空洞茫然。她要了一壇酒,打開蓋就要灌,被商克男眼疾手快攔下來。

“花容,你抽什麽風!喝酒哪裏有這麽喝的!”商克男給她倒了一杯酒推到花容面前。

花容目光呆滞看向商克男問,“葉癡,你說養育之恩重還是生育之恩重?”

商克男想到不斷壓榨自己的原生家庭,脫口而出,“當然是養育之恩!”

花容抄起酒杯悶了杯酒,接着問,“那要是養育之恩的人,殺了生育之恩的人,你怎麽看?”

商克男冷哼一聲,“那叫替天行道,有些人不配為人父母!殺了,一了百了。”

花容接着又悶一杯酒,“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故意這麽說的?”

商克男被她問得一愣,“我知道什麽?”

花容搖搖頭,失落道,“算了,算了!”

等客棧人都散了,商克男一邊擦桌子一邊回想花容的話,越想越不對。她把花容的話連起來細思,猛然一抽。不會吧,不會這麽狗血吧,莫非花澈夜殺了花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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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緊呼叫小靈,查找有關花容母親的信息。

花昱,字聽雨,生于昭化十七年五月十六瓊華,因治水不利而畏罪自殺,死于慶元十一年六月初三邳縣,時年23歲,死後其夫不知去向。育有一女名叫花容,死後由族人收養,後由姨母花澈夜帶到月盈城扶養。

系統寥寥兩筆,商克男再也沒翻到其他關于花昱的信息。系統裏寫的是花昱畏罪自殺,不是被殺的。就算是系統寫着花昱是他殺,商克男也絕不相信花澈夜是兇手。

花容為什麽問出那樣的話?商克男不禁細思,她昨天還活蹦亂跳,今日就憂心忡忡,一定是有人告訴她一些事。從花容的态度上看,也許她已經相信了。商克男沒有急于找花容問清這件事,而是暗中悄悄觀察。她推斷這個挑撥花容的人也許和奸細有關,對于這件事她不想打草驚蛇,想着順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經過幾天跟蹤,商克男發現花容和一個新入城的老人走的很近,花容經常去老人那裏坐坐。商克男讓陸骁幫忙查過,這個老人叫梅亦楓,滁州人。商克男想在靈游記搜梅亦楓的信息,但是靈游記反饋查詢之人無記錄。

平民百姓的經歷,系統不記,所以查詢無記錄也屬于正常,從系統上,看不出這個人有什麽端倪。商克男放下彩雲客棧的活計,全天監視梅亦楓。商克男整整守了三天,發現她幾乎不出院子,也不願與鄰居往來。這三天,商克男幾乎沒有合眼,就怕錯過梅亦楓任何異動,就在第四天她想到宵禁前回去時,梅亦楓出門了。

她出門時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這時除非店鋪生意人,其他百姓都已回家,街上人寥寥無幾。

這麽晚出去做什麽?商克男認為事有古怪,于是遠遠的跟着梅亦楓。梅亦楓轉過一個路口消失在自己視線時,商克男兩步疾走想跟上,不料走到拐角與推着烙餅攤的大娘撞個滿懷。

大媽長的敦敦實實,和她買的烙餅頗有些神似。此刻被撞得四腳朝天,渾身陣痛,沒賣出去的烙餅也撒了一地,她躺在地上就開始罵,“哎呦……你這是着急去投胎啊!拐角不會慢點走啊!”

“對不起對不起!”商克男一邊跑去扶起大媽一邊伸長脖子觀察梅亦楓的蹤跡,而梅亦楓早拐到不知哪個巷子。不過她應該沒有走太遠,現在去追應該來得及。商克男扶起大媽就要跑,被大媽一把拉住手臂,“你撞了人就想跑啊!我這些烙餅怎麽辦!你賠我烙餅!”

這要是以前,商克男肯定掄開大媽就去追,但是現在怕這事再傳到花澈夜耳中,給自己原本陰暗的形象再來濃墨重彩一筆,所以耐心解釋,“大媽,我有急事,身上沒帶多少錢,烙餅的錢你明天去彩雲客棧找我要吧!”

“哎!”大媽拉着商克男不放,揚起肥碩的臉龐,“你要是明天死不認賬我找誰去,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誰給我作證,不行,現在就去彩雲客棧拿錢!”

商克男心急如焚,特別想一巴掌把這個大媽呼暈過去,她這麽想,也揮手要這麽做了。

大媽見商克男舉起手,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尖細的嗓音劃破夜空,“不好啦,殺人啦,殺人啦!”

正在巡邏江問夏、夏蔔知就在隔壁街,聽到剛才吵鬧聲已經往這裏趕,看到商克男真的要行兇,江問夏一個飛步過去攔住商克男的掌,“葉癡,你做什麽!撞人還行兇!”

江問夏和夏蔔知是彩雲客棧的常客,兩人經常來彩雲客棧點一盤鹽花生和一壺酒,所以和商克男也算認識。由于袁嵋的案子緣故,江問夏對商克男更是“另眼”相看。

“我……”商克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不想浪費時間解釋,一個運氣飛到房頂,查看梅亦楓的身影。江問夏也飛上房頂,抽出刀道,“還想跑!和我回趟衙門!”

梅亦楓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千回百轉的巷子中再無蹤跡,商克男蹲守了四天,好不容易發現一絲線索,活生生被這個不依不饒的大媽和江問夏打斷,一股無名之火頓時燒的熾熱。而此刻江問夏提刀向她掄來,商克男身體後傾下腰,刀刃貼着她鼻尖而過,起身時商克男反手抓住江問夏拿刀的右手,只聽嘎巴一聲,江問夏手腕被商克男強擰而脫臼,江問夏疼得一聲慘叫,但也沒有失了分寸,她松開右手,刀下落之際用左手接住,揮手朝商克男劈來,被商克男側身閃過。

江問夏一個捕快,怎麽打得過花澈夜訓練出來的商克男!僅僅一招她就輸了。

正在這時,巡防的一隊士兵趕過來,商克男見人越來越多,便不再動手,從房上跳下來。

花澈夜恰好與周也從城外回來,聽到打鬥聲,便尋聲過來。她們到時,兩人已經停手。商克男心煩意亂的聽巡夜領将訓斥,“你撞擊他人,還不認錯道歉,居然還當衆行兇,打傷衙門捕快!拉下去,把她先關到軍牢裏!”

商克男退後兩步道,“你們憑什麽把我關進牢裏,我還有要緊的事要做!”

“你若不服,進牢後可以去申訴!”領将回頭對自己手下喊,“愣着幹什麽,還不帶走!”

因為斬殺赤血蚺和馬賊,商克男在月盈城可謂是家喻戶曉,軍中更是無人不識。不過大家都想不通,為什麽立功後的商克男,卻在客棧做雜役?能猜出的結果,只有一條,花将軍不喜歡商克男。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所以對商克男多多少少有些偏見。

周也見花澈夜背手站在一旁低聲問,“将軍不管嗎?”

“這種小事,無需我插手。”花澈夜一副置身事外語氣道。

聽到這聲音,商克男猛然擡起頭,陰暗的巷子中,兩個暗影就站在不遠處,雖然看不清面龐,但聽聲音就知道是花澈夜。

商克男一改剛才不屑和嚣張态度,态度誠懇軟下來說,“和江捕快動手真的是我一時沖動。我不是故意撞這個大娘的,我倆都走到這個拐角,恰好撞上而已。而且我着急趕路……哎,是我不對,我不對。”商克男轉向那個把臉仰上天的大娘,“大娘,我錯了,你的烙餅我雙倍賠你,真是對不起。”又轉向江問夏,把自己的雙手伸過去,“江捕快,你手是我擰脫臼的,你要不然也把我雙手擰脫臼吧,就算兩清了。”

“哎,算了算了!”夏蔔知開口,“葉癡,你明日把烙餅錢和江問夏的醫藥錢送過來就行了,這事犯不着去牢房,都是小誤會,小誤會。”

“什麽誤會啊!”大媽挑尖聲音道,“她剛才都想殺我了!要不是你們來,我早就成孤魂野鬼了!你們不把她關起來,她找我報仇怎麽辦!你們怎麽能讓這麽危險的人在月盈城像老鼠一樣亂蹿!”

商克男本想罵回去,但考慮花澈夜還在這裏,便忍了這口氣,她四天沒有睡覺的眼睛更是酸脹的發紅。

“好了好了,都宵禁了,季大娘,你放心,葉癡絕對不會對你行兇,我和江問夏送親自你回去,這你總該放心了吧!大家都各自回去吧。”夏蔔知打圓場說,她拉着江問夏,江問夏還不情願的扭了下身子,夏蔔知小聲勸,“回去吧,你難道就沒錯嗎,若不是你貿然出手,她怎麽會打傷你!我們是衙門的人,怎麽能随随便便拔刀對着老百姓!”

江問夏對葉癡的偏見根深蒂固,她一直都想捉拿她,可是卻沒有如山的鐵證,看到葉癡每天逍遙法外,心中窩着一團怒火,總想找地方發洩一下,之前在彩雲客棧刁難商克男,今天更是拔刀相向。若這個人不是商克男,她肯定不會這麽沖動出手。如今被商克男打傷,對商克男的偏見又增加一道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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