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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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體育老師突然的宣布,大多數同學都表現出了不解,他們不解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什麽牧落一個有殘疾的學生,會當個體育委員,先不說能不能對他們發號施令,就光是對方到底能不能參加體育活動還是個問題。

當然他們并不是覺得體育委員這個位置被搶走了,畢竟一到了高中,那種想在學校當個一官半職的欲望便随着年齡的增長穩步減少。要是在小學,這種職位注定是會遭到全班一大半的同學争相競争,誰不想膀上戴一兩道杠,走出去連小賣部阿姨都要誇你有出息。

然而到了高中,大多數人的觀念便改變了,一個職位便意味着一份責任,對于到了考試周連休息時間都少之又少的他們來說,必定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忙于學習的時候,誰還想當個大怨種操心班裏的情況,他們只需要和這些怨種們搞好關系就行了。

當然牧落必然也是屬于怕麻煩的那一類的,以為在換了新老師後對方礙于自己的身份會重新考量,到時候自己便可以全身而退。可誰知中間就殺了個認識的人出來,還恰好是體育老師。

要說牧落和他的淵源,便要追溯到初二的時候了,那一年學校出了一件大到需要全校通報批評的事,被批評的那個就是牧落,而事情也就是他被逮到校外打架一戰成名的那次。

當時那個被勒索的小同學是眼見事情不受控制了便跑回了學校找老師,而那天站在校門口執勤的,剛好就是陸超,得知此消息後他是帶着另一個執勤老師一起趕過去把牧落和那幾個人拉開的。

雖說那幾個混混并不是這個學校的,但出于人道主義以及不想讓事情鬧大,他還是将幾個人一起帶回了學校,渾身是傷的送去醫務室,其他的跟他去辦公室。

于是最後辦公室裏就只有牧落一個人站那兒和他面面相觑,還緊緊抿着唇,眼見是還沒消氣。

滿腔訓斥的話到了嘴前卻又說不出來了,你說但凡屋子裏還能站個小混混,他都能說他們鬥毆,再多站兩個他又能說是以多欺少,可現在需要治療的那四個卻他媽是一夥兒的。唯一一個站自己面前的還是本校學生,不僅如此,他還在自己負責的班級裏面,陸超對此印象頗深,因為他清楚記得這個學生聽不見聲音,理應算個殘疾人。

關鍵是他一個殘疾人把四個混混打了,這要放外面估計沒人都沒人信,陸超當時別的沒想,他那健身鍵傻了的腦袋第一時間竟然想的是自己帶的學生可太能耐了,是個可塑之才。不過作為老師的職業操守又讓他轉念一想牧落是不是真的沒受傷,從表面看來只像是有點皮外傷,但萬一傷到內裏可不是開玩笑的。

于是他問牧落有沒有哪兒傷到了。

牧落那時候氣也差不多消了大半了,對于這個老師第一句話竟然問自己有沒有受傷還有些訝異,不過很快他便搖了搖頭,僅僅是露了一下自己烏青的手背,那是揍人揍出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從面前這個體育老師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欣賞和認可。

當然那之後對他的處理意見仍然少不了全校通報批評,只不過陸超在上報過程中有意得省去了牧落因為對方的挑釁主動動手的環節,最後直接定性為了見義勇為,沒有受到多大的懲戒,甚至連家長都沒請。

對此牧落很感激他,可他沒想到自己感謝早了。

第二天體育課陸超就把他任命為了體育委員,從此課上各種為班級服務的體力勞動便都是他在做,包括但不限于搬運器材,領跑和跑步示範。陸超甚至給了他個新的口哨,方便他喊口令。牧落着實是沒想到自己少受的罰全都累積到他這兒來了,讓他一個不愛運動的人硬是每節課要多跑一兩圈操場,可以說很長一段時間,牧落都在被其制裁,導致牧落老遠看到他都得繞路走,之後也再沒有明目張膽地打過架。

托陸超的福,兩年來一周三次的加訓真就讓他體質提高了不少,甚至還被對方發現了自己的一些跑步方面的特長。

“可能你們很疑惑我為什麽會選牧落同學當這個體育委員。”說到這他還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下,牧落已經預料到他下一秒會說什麽了,臉黑得不行,老遠還看見隊伍裏的蘇寧已經幸災樂禍得快憋不住了。

“我敢說在座的各位,你們沒有一個人跑步快得過牧落。”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了不少,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誰能想到一個體育老師竟然會說出這麽荒唐的事。

他們下意識将牧落看作了弱勢群體。

“那要比比嗎?不比多了,兩百米。”

又是同樣的話術,牧落的白眼就差翻天上去了。

一時間班級裏陷入了寂靜,誰敢比?輸了贏了好像都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和一個有殘疾的人賽跑,輸了丢臉,要是真贏了說出去別人都要罵你缺德。

是有多不要臉才會想去應戰啊。

就在牧落以為自己這次終于可以不用當衆表演一次時,韓起舉手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我來試試!”

牧落:“......”

不要臉的人說來就來。

就像是終于找到了出頭鳥一樣,好幾個自認跑得挺快的男生也緊随其後出列了,不多時,旁邊就站了五六個,其中還包括了金冬。

這該死的勝負欲。

——

規則很簡單,六個人各自站在每道跑道的起跑線上準備,為了體現公平,陸超表示他不會喊口令,而是去找了個小旗子,到時候所有人一律視旗子為發令槍。對此大家都沒有異議,幾個人做着準備活動就朝着操場過去了,班裏其他的便都站在陰涼處看熱鬧,好幾個還起哄喊加油,這仿佛是那群高中生們最喜聞樂見的事,要不是還在上課,他們恨不得人手拿一根雪糕。

牧落熟門熟路地就走到了內圈最後的那根起跑線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陸超讓他和其他同學比這種毫無意義的賽了,他總覺得自己就像是每逢過年就要被家長逼着給親戚表演個節目的小孩,雖然這種比賽在體育老師看來就是最有效能說服所有人的方式,但牧落寧願自己不當這個體育委員。

在他拉伸手腳的時候韓起也走了過來,站定在了那條稍提前于他的隔壁跑道上,牧落看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個不要臉的當出頭鳥,根本不會有其他人湊熱鬧。

然而韓起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過頭就沖他抛了個媚眼。

牧落“???”

“我以前可進過田徑隊,你可不要放水哦,萬一輸了,陸老師的老臉往哪兒擱啊,咱不能讓他尴尬是不是。”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牧落當即就想給他一腳,心說我要是放水我他媽以後姓韓!

準備活動做完後,六個人都各自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最高興的還要數金冬,他站在外圈最前面的起跑線上,想着兩百米就只會經過一個彎道,他現在足足提前了最內圈的牧落有十米,離韓起也有七八米,不管怎麽想都是自己有優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件事上有什麽執念,暗自默念着就算贏不了牧落,起碼也要跑贏韓起,就好像只要贏了韓起,以後就能獲得他的尊重似的。

當陸超在所有選手都能看到的方向擡起旗子後,連帶着場外看熱鬧的也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屏氣凝神盯着那面迎着風飄揚的黃色旗幟。

在旗子猛然放下的一瞬間,牧落便如箭般沖了出去,短短五秒就一個接一個趕超了其他跑道上的人,迅速成為了隊伍裏領頭的存在,目睹這一驚人爆發力的場外觀衆皆是一陣帶髒話的驚呼,而就在他們剛進入直線跑道時,人群中又傳出了一陣歡呼。只見剛開始就第一個被趕超的韓起突然就在彎道後猛然加速跟了上來,同樣是輕松甩掉身邊每一個人,頃刻間竟然開始和牧落并肩沖刺。

這是牧落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即将輸掉比賽的緊張感,因為餘光中韓起已然超了自己半個身位。莫名就有點不甘心,于是牧落咬了咬牙試圖再次加速,卻始終都差了那麽十幾厘米,不出意外的話韓起仍舊能提前自己到達終點線。

然而韓起自己就是那個意外。

在最後五十米的沖刺過程中,他的餘光同樣也在計算自己和牧落之間的距離,可當他看到比自己矮一小截的牧落抿着唇拼命搗騰他那兩條都快甩出殘影來的胳膊時,腦子裏莫名其妙就出現了霹靂小旋風這個詞,随後這個詞就仿佛一個能在他笑點上蹦迪的兔子,一旦放出籠子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于是所有人就眼睜睜看着韓起在即将沖線的那五十米裏,從剛開始的游刃有餘,到表情管理逐漸失控,最後憋笑憋得整個人都在抖,連帶着手腳都開始不協調,在牧落輕松将他超過到達終點線的時候,他已然單手捂着臉坐在地上不能自已,要不是塑膠操場被曬得太燙了他甚至想躺上去。

見此戲劇性的場景,不僅是牧落,整個班的都蒙了,怎麽滴跑個步操場底下有東西撓他腳底啊笑這麽開心,人都笑地上去了。

最後還是陸超過去給韓起拽起來的,因為韓起當時只要一看到牧落嚴肅又滿臉問號的臉不禁就會聯想到他搗騰胳膊的樣子,覺得興許跑道再長點他都能起飛。而只要腦袋裏出現了那個畫面,他就會再次情緒失控。

就這麽來來回回了幾次,韓起終于是笑不動了,挪開手的時候眼裏全是淚水,可謂是一個真情實感,托他的福,牧落在贏得比賽後都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都文明賞猴去了。可以說韓起的這一操作着實是讓全班同學的心裏都颠覆了個徹底,開學第一天的那個酷哥形象仿佛從沒存在過,唯獨沙雕留人心。

跑了個倒數第二的金冬此時也不在那兒懷疑人生了,他打心眼兒裏佩服牧落,不僅是他跑了個第一,更是因為他可能是第一個把韓起弄哭的人。

多稀罕啊。

下課的時候牧落又拿到了個新的口哨,陸超仍然指定他當體育委員,只不過目光掃過韓起的時候卻多了些意味,要是那時候牧落還沒溜的話他一定知道這眼神是什麽意思,和當年陸超聽說自己一打四還贏了的時候一模一樣。

經此一事,陸超簡直對韓起刮目相看,在他看來韓起并不是因為想到了好笑的事才在終點前突然破功的,而是在原本能贏牧落的情況下故意用這種方式輸的,這樣既不會讓自己打臉,也不會讓牧落難堪。

這位體育老師已然将韓起視作可塑之才看待。

牧落倒是不覺得韓起有放水的嫌疑,起初他也懷疑過,但介于自己在中午已經領教過發病現場了,他還是傾向于這人就是笑點低,還只對自己笑點低。他懷疑自己在韓起眼裏有着不為人知的笑點,不然為啥自己就正常跑個步,這傻逼能笑半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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