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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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韓起送牧落到了公交車站，遠遠就看見要乘坐的5路車剛剛過站，此時已經過了下班高峰，公車大概十分鐘才會來一班，牧落悠閑地站在站臺旁邊，韓起也沒有走，此時正靠在站臺杆子上把玩着剛剛結賬時老板找的一塊錢硬幣，薄薄的一枚硬幣被他輕輕一撥就在手指之間翻滾了幾圈。

這吸引了牧落的注意力，他第一次看見有人連硬幣都能這麽玩的。

韓起來回滾了幾圈硬幣便覺得有些無聊便将其攥在了手裏，擡頭發現牧落正看着自己的動作，于是他立馬來勁了，兩指夾着那枚硬幣晃了晃，得意道：“想學啊，我教你啊！包教包會，學費不多，一個月二百。”

剛吃完飯這會兒瘾有點上來了，牧落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掏出了一包細煙，抽了一根出來壓碎裏面的爆珠點燃叼在嘴裏，吐出水果味的煙氣同時白了他一眼，剛剛湧上來的求知欲瞬間散了個幹淨，找誰教都不會找缺心眼兒教。

韓起立馬認慫：“诶诶诶別啊，不收錢行了吧。”

牧落手裏把玩着公交卡，盯了他一眼，仍然什麽都沒表示。

韓起試探詢問：“要不我再倒貼你二百...？”

有一瞬間他發現牧落明顯動搖了一下，只不過可能是良知又讓其理智占據了高地，随後他給了韓起一個毅然決然的否定手勢。

韓起失落了一會兒，卻并沒有放棄，轉動着他的腦瓜子，倏地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那要不這樣吧，我教你怎麽轉硬幣，而你只需要偶爾指導一下我新學的手語，看比劃得對不對。”

牧落微微睜大了些雙眼，似乎是在衡量着什麽，先不說韓起到底有沒有耐心真去學手語，如果他真學了，那到時候自己和他對話倒也更方便，不學的話自己也得個清閑。

總結下來便是不管怎麽樣自己都不會吃虧，劃算。

韓起看着他手裏本就不粗的煙杆自顧自燃了一半，說明對方确實是在認真想這件事，一看就有戲，于是趕緊添了把柴火：“行不，牧老師。”

牧落的內心狠狠動搖了。

韓起這時候又覺得自己行了，便仔細回憶了一下書上畫的手勢，似乎記得有一頁專門教了老師這個詞該如何比劃。只不過雙手本該撮合的五指，被他給記混成了拳頭，于是最後整體呈現出來的場景便是韓起的雙手握拳在胸前搖動了幾下，接着一只手比了個大拇指朝向了牧落。

雖說這個動作并沒有表達出韓起實際想表達的意思，但牧落其實已經看懂了他想說什麽。就是原本單純的晃手動作被韓起一做出來就十分滑稽，特別再配上他一本正經的表情，着實是讓牧落有些繃不住。

他噗的一下笑了出來，随後搖了搖頭，想打字告訴他老師這詞不是這麽比劃的，但拿手機又實在麻煩，便幹脆吸了一口手中快燃盡的煙接着在旁邊垃圾桶上面摁滅，騰出兩只手攥住韓起的手腕，用食指示意他五指撮合起來，然後帶着他的手前後搖動了數次，最後又握着他的一只手，貼于胸前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韓起着實是沒料到這位負責的老師竟然會手把手教自己，一聲卧槽差點沒脫口而出，他活動了下喉結又将其生生咽了回去，心跳驟然飙到了一百八。

牧落的手溫熱幹燥，在抓住他的手腕時，大拇指還剛好貼在動脈血管那裏。韓起覺得自己快得不正常的脈搏絕對得被他感受到。他表面上看起來倒是風平浪靜，實際上心髒早就被兩只哈士奇叼着來回抛，像個三維彈球一樣在他全身上下颠了個遍。

短短幾秒他的腦子裏迅速對自己發出了一個靈魂質問：你慌個錘子，你不會真喜歡他吧？

說實話韓起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逐漸對牧落産生了一絲不一樣的感情的，起初可能只是對對方産生着好奇，可随着愈加深入的了解，他發現牧落真的有一種別樣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就會被吸引過去。

可這也不至于就彎了吧...

萬一只是作為朋友對他的欣賞呢，韓起又冒出了個念頭，而後他便嘗試了一下冷靜下來，可一看到牧落的臉就沒法冷靜。

彎了，絕對彎了！

韓起長呼了一口氣，轉念一想自己爺爺是英國人，那自己喜歡一個男的不是也很正常嗎！

于是擁有四分之一英國血統的他迅速接受了自己可能是一個同性戀的事實。

一切好像又變得坦坦蕩蕩起來。

手語動作很短，牧落僅僅是給他示範了一遍就松開了手，挑了個眉，意思是問他有沒有學會，韓起嗯出了一聲走音的調，心說牧老師你可別挑眉了，這是赤裸裸的勾引，學生可把持不住了啊。

牧落絲毫沒有發現他那洶湧澎湃的內心活動，有的人已經暗自确認了自己的性取向，他是正兒八經想讓韓起學會手語。

沒過多久，老遠就看到五路公交車由遠及近快速行駛過來，在快要接近時一腳尖銳的剎車最後潇灑地停在站臺上，哐一聲開了門。

牧落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給他揮了個手趕緊上車找了個位置坐下，公交車很快就關門揚長而去，留下一地尾氣。

“撩完就跑,啧。”

韓起望着車離開的方向，捏了捏手裏的硬幣，有些不滿車怎麽來那麽快，将硬幣揣進兜裏後便往來時的方向邁步走去，不過氣來得快消得也快，沒過一會兒他又掏出了那枚硬幣放在手上翻動，甚至心情極好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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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落開門回家的時候發現玄關鞋櫃上只有一雙運動鞋，客廳裏只亮着燈，連電視機都沒開，母親和繼父都要加班，估計得要晚上十點後才能回家。

牧落換上拖鞋原本準備去飯桌上倒點水喝，經過廚房門的時候卻發現裏面亮着燈，以為是胡晉宇忘記關了，便端着杯子走進去打算順手關上。卻發現胡晉宇人就正在廚房裏，此時正蹲在冰箱前面，在冷凍層翻找着什麽。

牧落清楚記得冰箱冷凍層就只有一些凍生肉，以及今年過年就從鄉下外婆那裏拿回來的香腸臘肉，到現在還沒吃完。

胡晉宇找了一會兒果然沒找出個所以然，便只好關上了冰箱門，這時他才發現無聲無息站在自己身後的牧落，剛剛他聽見關門的聲音，以為牧落徑直就進了房間，結果冷不丁撞見吓得他渾身一抖，但馬上又站起身來叫了聲哥。

牧落點了下頭，但也沒走，就端着水杯站在門口。他看到胡晉宇拿鍋接水的時候用餘光瞟了自己一眼，估計這小子心裏肯定還在想自己怎麽還不走。但牧落此時就想看看他要幹嘛。

見對方是鐵了心要站那兒了，胡晉宇也不可能趕他走，就硬着頭皮燒水，從櫥櫃裏拿出了個碗。之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問牧落：“我煮點挂面，你要不要吃點？”

見牧落搖頭，胡晉宇才哦了一聲，只拿出了一個碗放在臺子上。

牧落有些奇怪，今天早上自己出門前明明留了一半的錢在飯桌上，剛剛倒水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字條還在，錢已經被拿走了，說明對方确實有錢吃晚飯。可現在表現出來的種種行為都不像是吃了飯回來的。

難道又拿着錢找同學幫忙給游戲氪金買皮膚了？

牧落首先有了這個猜測。

那邊水開了，胡晉宇又被手中的一捆挂面難住了，平時要麽都是胡磊下廚，要麽就是王潇含，就算是面條也是煮好了讓他端出去吃的，哪裏輪得到他進廚房。他困惑地掂量着手中的挂面，實在摸不清下多少才合适。

牧落看到他首先抽了手指那麽寬的面出來扔進沸水裏，面一入水就散開變軟，被滾起的水推到鍋的邊緣。似乎是覺得鍋裏的面并沒有多少，胡晉宇又加了一次相同量的挂面，然而面依舊像是不太多的樣子。

在他加第三次之前，牧落實在是看不下去走過去阻止了他。

剛解決了量的問題，胡晉宇看着料理臺上的一堆調料又陷入了沉思，他先是試探性得加了點醬油進去，又放了些香油，接下來應該加什麽他完全沒有頭緒，

雖然從小是跟着他那個廚藝了得的老爸長大的，但因為寵愛，胡磊就沒讓他嘗試着做過一次飯，因此他老爸那點手藝算是一點都沒有學到。

最後胡晉宇無計可施只好轉身用眼神求助牧落，他以為牧落跟了王潇含那麽久，耳濡目染總能學到點什麽，比自己強。

然而牧落的技能樹同樣偏得離譜，除去打架，其他手藝相關的技能他是一點都沒點亮。

但牧落其實熱愛着烹饪，他很喜歡看着食物在自己手裏一點點變成能吃的樣子，于是有空他就會在王潇含做飯的時候去廚房觀摩，順便打個下手，企圖學會一兩道菜。

而只要他覺得自己會做了，第二天早上就會特意托王潇含去外面買回食材，然後自己像模像樣得擇菜切肉，給人一副大廚子今天要露一手的錯覺。

可這些新鮮蔬菜最後的輝煌模樣便僅僅只能停留在他開竈生火前了。

因為經由他手炒出來的東西，多少都會帶點黑，然而糊鍋這件事倒也還不算什麽嚴重的事，最要命的是牧落對于放調料獨特的見解。

他一直覺得一道菜好不好吃，關鍵就是它辣不辣，他總會選擇會放辣椒的菜來做，然後往裏面添加個人認為适量的辣椒，直到自己嘗起來滿意為止。

後來王潇含就不讓他再嘗試自己做飯了，因為除去每次都要多刷一個裏面黑不溜秋的鍋以外，餐桌上還會少一道能吃的菜。

對此牧落一度備受打擊。

可現在胡晉宇竟然在求助自己，雖說因為之前的那些事情，牧落确實還是看他有點不順眼，但他現在畢竟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說到底還是個剛上初中的小孩，牧落覺得自己确實沒必要這麽記仇，既然對方都有求于自己了，那便随手幫一把。況且這也是自己再次大顯身手的機會，他不信沒有一個人吃不了自己做的。

牧落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己觀摩王潇含煮面的時候，那時對方一邊往碗裏放糖放雞精，一邊還兼顧鍋裏煮着的東西，給牧落看得眼花缭亂，只記得對方最後還加了兩勺油潑辣子，牧落嫌不夠又加了一勺。

在腦子裏确認配料表後，牧落二話沒說就走上前來，在胡晉宇崇拜的目光下，從櫥櫃下面端上來了那一大碗的油潑辣子，開始往碗裏添加自以為合适的量。

場面宛如倒數第一在給倒數第二補課。

結果最後面還是煮多了，盛了滿滿一大碗。不過對于青春期還在長身體的胡晉宇來說這都算小事。

關鍵是碗上面漂浮着的那厚厚一層紅油，胡晉宇覺得自己仿佛煮了一碗火鍋面。這是牧落給他加的調料，在那之前他以為牧落肯定或多或少會點烹饪，于是在欣喜得到了自己哥的幫助後，便放心大膽返回了竈前，翻攪鍋裏的面條防止粘連。

面對着牧落抱有一絲期待的眼神，胡晉宇挑起一筷子嘗試性得吃了一口到嘴裏。

辣，麻。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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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英國血統所以彎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