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一節課的時間在悠閑中度過,回去的時候韓起特意沒再走那條小路,而是大搖大擺地從大路繞回高中部教學樓。下課鈴聲已經響起,三五成群的學生正結伴從樓上飛奔而下,穿過操場往小賣部裏擠。現在他們兩個不管走哪兒都不會被注意到。
上樓的時候兩人正好遇到準備去買點零食的金冬,對方在樓道轉角處一碰到韓起就是一個哆嗦,他自認自己算是一打鈴班裏跑得最快的那個,結果還沒等下到二樓,韓起和牧落竟然一前一後和自己打了個照面。
眼見牧落已經站住了腳步,還在走神的韓起也因為牧落的突然止步而不再往上,側着身子從牧落的身後看過來,金冬就知道自己此時是沒法堂而皇之地無視他們兩個繼續裝鴕鳥了。
這時他才看見牧落手上捏着的課本,結合剛剛那節課上他好像确實沒注意到這兩人的身影,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倆确實相約逃了一整節課,如今還剛好被自己碰個正着。
心想今天是什麽好日子能讓他逮到兩個大佬逃課,不由壞笑道:“你們倆..逃課呢吧?”
韓起随口答道:“嗯,逃了,怎麽了。
“......”
大佬就是大佬,逃個課都坦坦蕩蕩,他還哪兒敢說話。
把柄沒抓到,還被對方理直氣壯的态度鄙視了一番,他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話鋒順勢一轉:“逃吧逃吧,餓死我了,我要去樓下買點吃的,需要給你們帶嗎?”
韓起用眼神告訴他不需要,金冬心領神會:“好嘞!”
只有牧落突然想起金冬跟自己控訴的那些事,知道他無緣無故被搶走個能飽腹的零食,現在肚子餓了卻只能下樓去買。
挺可憐的。
介于金冬似乎對這玩意兒挺執念的,他打算告訴對方其實可以不用花錢,自己那兒還有個月餅,要是想吃的話可以給他。
可這時候沒随身攜帶手機就是這麽不方便,牧落不确定金冬能不能理解自己手語,只知道旁邊的韓起還算是翻了幾頁手語書,學了那麽幾個淺顯易懂的詞彙,興許能當個臨時翻譯。
于是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韓起,用不那麽複雜的手勢比劃了一個圓圓的可以吃的東西,指作月餅,表示自己那裏還有,可以送給金冬。
當輕易看懂了他的意思後,韓起的眼睫微動,緩緩眯了眯眼開始審視起了金冬,情緒微妙的産生了點波動,垂在身側的大拇指不自覺摩挲着食指指背。
為什麽會想着送給他?
雖說心情一時間不太美好,但他仍然是将牧落想說的話簡略地傳達了過去:“他問你還要月餅嗎?”
金冬沒來得及細想韓起是什麽時候能看懂手語的,光是看到韓起那個質疑的眼神,他就深知此刻要是再敢答應他就是個傻子,韓起不把自己的腦殼錘成月餅才怪。
求生欲讓他拒絕的話也變得更加圓滑委婉:“不用了不用了,謝謝牧哥!我想買辣條!待會兒分你吃!”
說罷他又是以再不去就要上課了為理由,沒再消磨韓起的耐心,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看到金冬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裏,韓起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迅速換了個德行,轉為對着牧落問道:“怎麽你還要給他啊,他不是有一個了麽,你都沒問我要不要。”
語氣中盡顯委屈,要是金冬還在場的話,必然還會從中品到一絲茶味。
就連牧落都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雖然無法通過唇語感知到韓起的語氣如何,但他可十分清楚金冬的那份此時在誰的手裏,出于不想多管閑事他沒提罷了。
戲瘾也就那麽一會兒,見觀衆不吃這套,韓起立馬恢複了正常,乖乖跟在牧落的後面,一邊上樓一邊将他從頭到腳都放肆盯了一遍。
走着走着牧落心又軟了下來,腳步倏地一停,讓一直看着他後頸發尾的韓起險些因為走神而直接撞上他的後背,韓起不解地看向他,這時牧落才轉過頭對他剛剛的那個問題做出了回應,他用手語反問:“那你要不要?”
韓起眼前一亮:“要!”
快到教室的時候,牧落指了指旁邊,表示自己要去一趟廁所,韓起還沒到那種為了跟他一起行動沒有三急都要憋點三急出來的程度,點了點頭便幫他把書拿上先行進了教室。
牧落剛走到男廁門口,猝不及防就被裏面沖出來的兩個男生之一撞了下肩膀,他身子一歪險些又在牆角磕一下,用手撐住門框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牧落立馬瞪向了對方,卻只得到了那兩個走路不長眼的家夥揚長而去的背影,沒有道歉,甚至都沒有因為撞到了人而駐足停留片刻。
他們臉上有隐藏不住的得意,有說有笑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其中一個人的手上似乎還拿着個什麽東西,有點像眼鏡,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牧落皺着眉看了半天都沒分辨出來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班上的。
此時他只恨自己沒法破口大罵,否則少說都要先把撞了自己還當沒看到的那個全家上下問候一遍再說。
正當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的時候,一走進廁所他就又碰到了人,一個身材削瘦,劉海略長遮住了些眼睛,皮膚白淨的男生正在洗手臺上用洗手液緩緩清洗着沾在校服衣擺上的油漬,聽到有人進來的時候,他起初是愣了一下,手中的動作逐漸停下,虛眯着眼睛仔細地分辨着來人。
他看不清楚自己。牧落在心裏默默得出了這個結論,出于禮貌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這時對方才總算是看清了他的模樣,牧落看到他随即便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緩緩放松,友好地對自己笑了笑,牧落有些局促地撓了撓後頸,廁所裏突然的社交他還是第一次,關鍵是對方明顯認出了自己,這也證明他和自己是一個班的,可臉盲如牧落,一開始真的沒想起來他是哪位,一時陷入了一種尴尬的局面。
好在對方只是确認了一下他是誰,接着又繼續在洗手臺上搓自己的衣擺,牧落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随即轉身先去旁邊解決自己的三急。
重新回到洗手臺洗手的時候,牧落有意用餘光看了一眼對方正在搓洗的衣服,不是那種不小心沾上的一兩滴油漬,而是呈垂直狀拉下來的豎條型油漬,将藍白的校服下擺沾染得紅了一片,牧落第一想到的就是辣條的油。
有人用辣條包裝裏面的油往他身上潑。
牧落的眼角抽動了一下,內心把那個糟蹋食物的人罵了一遍。
剛洗完手,就見旁邊的男生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聲音,手中的動作變得越發迅速起來,眼看是沒法完全清洗幹淨了,他只好趕緊用清水沖幹淨泡沫,扯了好幾張擦手紙墊在衣服上吸幹水分。
牧落一看他的反應大概也猜測到可能已經打了上課鈴聲,介于對方剛剛三米外連人都認不出來,牧落擦手的時候故意多磨蹭了一會兒,看他能不能順利回教室。
不出他所料,身為高度近視的對方,在慌忙整理好校服後,剛往前邁了兩步小腿就徑直磕到了地上的垃圾桶上,他有些迷茫地退後一步虛了虛眼睛,方才看到那個和地磚顏色幾乎融為一體的垃圾桶。
牧落無奈得伸出了手,拉着他的胳膊避過障礙物将其帶出了廁所,順便一腳将那個礙事的垃圾桶踢到了角落裏,他隐約明白了對方的眼鏡到底是怎麽失蹤的,身上的油又是怎麽回事,這簡直是最低級的校園暴力,可能就是看着對方溫馴的樣子好欺負,又不敢公然挑釁班主任的權威,才做出這種龌龊的事。
走廊上,男生明顯有些社恐,抓着牧落的衣服角想要說點感謝的話卻屢次欲言又止,牧落很想告訴他說不出來就別說了,可奈何對方只是不好說,他是真的說不出來。
在進教室之前,他總算是憋出來一句:“牧落是吧...謝謝。”
牧落揚了一下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後他用手指做了個捏的動作,貼在眼角處,意思是他眼鏡去哪裏了。
男生頓了一下,起初沒能理解到他的意思,但很快他“啊”了一聲,下意識想推一下自己的眼鏡,卻摸了個空,只好順勢撓了撓鼻子,攥着大拇指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被拿走了,我會讓他還回來的。”
牧落有些意外得看向他,沒有一臉幽怨地控訴,沒有絲毫委屈的樣子,即使對方有兩個人,他也不曾顯露半點退縮,用得過且過的心态将這頁揭過去。相反,男生的眼神異常堅定,在他看不清楚東西的情況下,牧落也能透過他深褐色的瞳孔看到一片清明。
牧落破天荒地揚起了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他向來對這種不輕易妥協于困難的人有好印象。
當韓起看到牧落一進教室手裏還牽着個人的時候,滿頭都是問號。
什麽意思,去趟廁所回來還要手拉手?
一會兒沒看見怎麽就跟人跑了?
牧落沒有看到韓起那張堪比吃了個檸檬的臉,自從坐下後他的眼睛一直在往教室的斜對面瞟,只見那個男生在回到自己的位置後,和自己的同桌說了些什麽,牧落認出那人就是剛剛撞了自己肩膀的家夥,此時正笑嘻嘻得攤着手,一副不管你怎麽說,自己就是沒拿的樣子。甚至還将自己的褲兜全都翻了出來,把桌子往他那邊一側,示意随便搜。
那個男生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打算去翻他的抽屜,只是直視着對方,一字一句讓他交出來。
牧落看到坐在男生斜後面的那個幸災樂禍得笑着,一只手一直放在桌肚裏,興許眼鏡現在已經被轉移到了他那兒,兩個蠢貨捉弄人的把戲仍然沒停止,要是對方去搜的話,指不定又要在他一無所獲的時候好好諷刺一番。
這種行為在牧落看來是低級又無趣的,雖然隔了有半個教室那麽遠,但他的眼神随時随地都在淩遲那兩個不做人的家夥,再這麽下去他恨不得沖過去将其料理一頓。
眼看那個人說什麽都不承認自己這裏有對方的眼鏡,那個男生只好暫時放棄了糾纏,默默坐回去拿出了自己的課本。
這也導致牧落實在是看不下去,“噌”的一下起身就想去解圍,結果剛剛站起來,手腕就被韓起緊緊攥住,硬生生又讓他拉坐了回去。
韓起的臉現在垮得正厲害,但仍是耐着性子解釋道:“幹嘛呢,老師都來了。”
這時牧落才發現科任老師正好拿着教案從前門走進來,所幸韓起拉得快沒讓他被注意到。
韓起松開了他的手,礙于自己現在說話他也沒空看,只能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道:“剛剛就看你老盯着咱們班副班長看,怎麽了,看上人家啦?”
牧落此刻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收到韓起的紙條時也只是簡略得看了一眼,完全沒有意識到裏面幾乎都要溢出來的醋意。
但紙條卻讓他抓到了個字眼,副班長。
也就是說那個被校園暴力的人,就是之前被老師推選的副班長吳辰。
--------------------
他醋了他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