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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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節課上韓起都很費解,到底是什麽事能讓牧落上個廁所回來就跟着了魔一樣,對從未有過交集的副班長産生如此濃厚的興趣。

他在內心拟定了至少三種情況,其中牧落主動搭讪的那一條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剩下的無非就是一些機緣巧合,從而使他和副班長兩個完全沒有過交集的人一拍即合,光速成為了好友,以至于回來的時候牧落甚至主動拉住了對方的胳膊,目送對方回到座位上。

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讓他或多或少不怎麽是滋味。

明明自己先來的。

韓起有無數問題想要問他,漿糊一樣堆積在他的腦內,翻天覆地攪了個來回,卻又只能當個沉默的旁觀者,任由越發離譜的猜測滋長。

半晌韓起開始了他的動作,卻也只是再次撕下一頁草稿,寫上一句【聽課,有什麽下課再解決】,然後鄭重其事得推了過去。

這節課不同于那些可以摸魚的科目,是正兒八經在講新的知識點,韓起并不想他因為這種事情而耽誤了進度,更何況下節課還有對知識點是否鞏固的當堂小測驗。

他并沒有寫測驗的事,介于今天牧落剛剛承認了自己與他的朋友關系,他特別不要臉得打算先試試自己這個朋友的告誡有沒有作用。

當牧落在看清紙條的內容時不經意地抿了抿嘴唇,韓起以為他這次仍然會果斷無視,因此手上已經寫好了那張提醒他下節課有考試的紙條,準備再盡他最後那點可憐的同桌義務。

誰知這次牧落只是短暫看了他一眼,之後出人意料地把紙條折好壓在書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課堂上。

韓起欣喜得在心裏“嘿”了一聲,心情肉眼可見得多雲轉晴,可惜身邊沒有人注意到了這件事,不然他真想告訴所有人:“瞧,他聽我的話耶。”

下課後牧落并沒有第一時間起身,而是拿出手機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寫在上面,随後遞給了在桌下不停抖腿,猶豫着要不要叫住他的韓起。

費解了一節課的韓起此刻總算是搞清楚了在廁所那個神秘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切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當時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都在牧落拉着對方胳膊的手上,沒有意識到原本應該戴着眼鏡的副班長鼻梁上空無一物,校服下擺也有一團濕掉的布料,上面還暈染着疑似是油的紅色物質。

将各種胡思亂想沉澱下來後,韓起冷靜了許多,心底瘀塞的郁悶倏地一掃而空。

對方這是遇到了麻煩,所以才會求助于牧落,只有自己這個蠢貨才會先入為主,把事情往複雜的方向越想越偏。

剛剛只是一時的震驚導致他險些越了界,他慶幸着自己沒有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猜疑而進一步試探下去。

畢竟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曾表達過,何來的理由阻止對方交往新朋友。

想明白這一點後,韓起迅速收起了心思,一本正經地跟牧落站在了同一戰線上。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他建議牧落再觀望看看,實在不行再介入進去。

牧落不置可否,卻也并沒有起身,韓起知道他現在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肯定急躁得很,桌下不停點地的腳就是證據,于是他拍了拍他的背作為安撫。

——

搶人眼鏡的那個叫羅猿,是吳辰的同桌,人如其名,是個身高體重都接近180的家夥,因為鼻子和鼻孔都很大,皮膚也黑,甚至臂長都優于其他人不少,所以經常被一起玩的人稱為“猩猩哥”,其性格也如這個綽號一樣,又愛玩又容易急眼,屬于是班裏人盡皆知的混子。成績不是倒數的一就是二,平時也不做些正事,上課全靠混,作業全靠抄,之前那個敢在“容嬷嬷”威嚴下拿好幾個人的作業東拼西湊抄出個新版本的大聰明行為就是他和他坐在後面的好基友黃鴻飛共同實施的。

可能就是看着他們班副班長文文弱弱的好欺負,所以這倆就經常逮着這一只羊毛薅,又仗着一個位置優勢,只要吳辰想要從靠牆的座位出去,就必然需要他起身讓一下,于是他就以自己被其麻煩了為由,提出了讓一次就讓吳辰多幫自己做一份科目作業的無理要求。

吳辰當然不會同意這件事,先不說這兩者之間的不公平性,就算是自己給他寫了作業,那不管是字跡還是正确率,都不像是這個吊車尾能做出來的。

于是對方毫不在意地又表示你到時候就換一種字跡,再适當降低點正确率不就行了。

最終吳辰還是沒有答應這件事,原本對方最多還只是在早上的時候,不經同意擅自拿自己的作業抄,當時吳辰沒管,如今竟還越發變本加厲,連筆都不想動了,就盼着自己給他寫個現成的出來。

大不了自己就不從對方的座位上過。

然而當他禮貌地麻煩羅猿身後的那個男生将桌子往後挪一些時,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早就接收到了羅猿的信號,紋絲不動坐在座位上,一臉嗤笑地看向他,找他要過路費。

讓這兩人沒想到的是,吳辰當即又坐回了位置上,之後也沒再打算要出去,而是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絕口不提對方提出的條件。

這便導致以為能輕松搞定這個看起來就膽小怕事的弱逼的兩個人成了真正的小醜,不僅沒有解決作業的問題,還因為擔心自己去廁所後對方就會趁機出去而只好一同紮根在座位上,任膀胱憋到極限都不願成為先示弱的那一方,屬于是名副其實的作繭自縛。

正因如此,當音樂課兩個人不得不起身前往音樂教室上課時,吳辰便趁着這時候去了一趟衛生間,這讓本就脾氣炸的羅猿頓覺受到了挑釁,可又不敢公然對吳辰做什麽,于是硬生生忍了一節課的羅猿氣得連帶去課上偷吃的辣條都沒動,一下課便讓黃鴻飛假裝不經意地将油往身為潔癖的吳辰身上潑。

成功使其身上油漬一片後,他知道對方一定無法忍受這種程度的髒污,最後也正如他所料,在廁所裏見到了正低頭賣力清洗衣物的吳辰。

對方看到他進去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沉默得觑了他一眼,随後低頭繼續用洗手液搓洗布料。

這樣的沉默對羅猿和黃鴻飛來說無疑是沒趣的,他們原本期待着對方在看到自己後會指責,會不安,甚至于委屈得說要告老師。

對于這種情況,他們都會以無所謂的态度盡情他嘲諷一番,看着對方愈加委屈害怕的樣子,以此來達到自己找樂子的目的。

可對方的态度卻明确告訴着他們自己根本沒空搭理你,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他們當然不會善罷甘休,沒有樂子他們便找樂子。

于是他使了個眼色,讓黃鴻飛趁着吳辰的雙手都沾着泡沫時,從後面固定住了他的肘部,羅猿便趁機往他臉上伸手一抓,輕易奪走了吳辰的眼鏡。

他知道吳辰是個高度近視,離了眼鏡可以說是個徹底的睜眼瞎,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那種,拿走了他的眼鏡就和将他困在這裏沒什麽區別。

走前他還特意将角落的垃圾桶用腳挪到了洗手臺旁邊,他期待着對方因為看不清楚和地磚顏色融為一體的垃圾桶,而被絆住腳摔個狗吃屎的樣子。

羅猿幸災樂禍留下一句:“慢慢洗吧,油在哪兒你都看不到吧哈哈哈哈”

之後他倆就晃着對方的眼鏡,笑嘻嘻得從廁所溜了出去,剛好撞到門口的牧落,其實那一瞬間羅猿已經認出了牧落就是自己班上的那個聽不見聲的,于是他們便更沒有将其當回事,邊走還邊毫不避諱地讨論着一個瞎子一個聾子該怎麽交流。那場面一定滑稽得要命,他有點可惜自己沒留下來看看那一幕。

——

後來事情便演變成了,睜眼瞎了一整節課的吳辰一下課就緊緊抓住了羅猿的衣擺,以防他趁此機會将自己的眼鏡轉移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他有一種預感,自己的眼鏡絕對還在他或者黃鴻飛那裏,下一節課有考試,如果不拿回來的話,他便不得不将臉整個埋上去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羅猿起身不成還被他反拉回了座位上,一時間都被他氣笑了,用力揮了一下手竟發現對方不僅沒松開,還擰着手指将自己的衣服拽得更緊了,他大聲嚷道:“你拉我幹啥?有病啊?”

聲音大得讓不少同學好奇地往這邊看過來。

但吳辰始終直視着他,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道:“把眼鏡還給我。”

羅猿爆了個粗口,反嗆他:“你他媽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你的眼鏡,拿出證據來啊,桌子也讓你搜了,仗着是個副班長就能亂冤枉人是吧。”

更多的目光從遠處投來,帶着不明真相的疑惑。

吳辰下意識看了一眼教室最後坐着的牧落,牧落目睹了這一切,按理來說他可以請牧落來幫自己證明這件事,但最終他收回了目光,坦然回答道:“我沒有證據,因為你當時是直接伸手拿走我的眼鏡的,和黃鴻飛一起。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将其藏在了哪裏,我不會随意搜你,所以請你主動歸還。”

“哈。”羅猿嗤笑了一聲,仿佛覺得他在講什麽好笑的事,口說無憑的東西,竟然單純得以為這樣自己就會承認,到底是誰蠢。

面對着周圍人質疑的眼神,他深知大多數人此刻都寧願相信他們的副班長,而不是自己這個吊車尾。

可要是事實證明了自己真的沒有拿,一切只是吳辰用憑空捏造的話來借此污蔑自己的,那對方在班裏的信譽度必然能受到影響。

這是他們兩人特意造的局,這時候羅猿就需要表現出一副有天大冤屈的樣子,吸引全班的視線,為那個藏眼鏡的做掩護:“我沒拿,我憑什麽還,大不了你就搜我身,我書包都給你,只要搜到了,那我無話可說!”

黃鴻飛早早得就見機行事,在吳辰還在和羅猿對峙的時候,便将藏在自己抽屜裏的眼鏡塞在了兜裏,盡量不引入關注得起身試圖從後門溜出去。

卻見牧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堵在門口正冷冷看着他。

黃鴻飛起初打算越過他直接走掉,可不管往哪一邊,牧落都能游刃有餘地挪個半步,精準阻斷他所有的出路。

黃鴻飛瞬間了然,他就是針對自己的。

他不耐煩道:“擋路幹嘛?”

牧落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意思是讓他交出來。

黃鴻飛仗着他說不了話,幹脆刁難道:“什麽東西?你倒是說啊,有病吧?”

韓起的聲音此刻不合時宜得響起,他像是早有準備一般站在旁邊微笑着當個一米八的傳話筒:“他找你要眼鏡呢。”

果然是這件事,黃鴻飛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多管閑事,持續裝傻充愣道:“什麽眼鏡,一個二個都有病是吧,他說啥就是啥。”

牧落面無表情地比劃道:“我看到了你們拿走的,我可以證明。”

韓起一知半解地精簡翻譯道:“他看到了,你拿走的。”

黃鴻飛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中閃爍着一絲詫異,只不過轉瞬即逝。

他咳了一下,趾高氣揚得反駁道:“你看到什麽了你就看到了,傻逼吧?閃開,擋什麽路。”

說着他便要強行從牧落的旁邊擠出去。

牧落再次堵住了他的去路,用手語發出了最後通牒:“交出來,吳辰已經跟我說了,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這句不僅黃鴻飛,連韓起都沒完全看懂,但他絲毫不慌,連停頓都沒有,煞有其事地翻譯道:“把眼鏡交出來,不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黃鴻飛:“......”有區別麽?

黃鴻飛看了一眼韓起又看了一眼牧落,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個細胳膊細腿的聾子給威脅了,無數髒話簡直要脫口而出,可對方又是個聽不到的,說多了自己倒像是經不住質問先急眼了。

他陰沉着臉強調着自己沒拿。原本沒打算和個殘疾人一般見識,可奈何這個看不懂氣氛的家夥一而再再而三得阻撓自己,再好的脾氣都得炸。他幾乎已經打算趁機推開眼前這個礙事的傻逼,身側的雙手一度蠢蠢欲動。

“咳——”韓起悠閑地抱臂靠在牆邊,跟個保镖一樣站在牧落旁邊,一看黃鴻飛竟然有硬闖的趨勢,趕忙假咳了一聲,不經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一下,臉上笑容不減,友好又隐晦地嘗試阻止了一下。

他誠懇道:“別沖動,我牧哥可厲害了,一會兒傷着你。”

比起牧落這個擋路的,如今韓起這個欠揍三連才是最讓人火大的。

黃鴻飛想都沒想就按上了牧落的肩膀。

嘴裏叼着兩根辣條的金冬剛從走廊回來吓得手上的袋子都掉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牧落在打黃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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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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