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患者
難道甜蜜都是暫時的嗎？
姚钰正無精打采的咀嚼着果肉酸奶，原因無他，昨晚是如此甜蜜的告別，結果今早許璟莯卻給他送來了毫無甜味的無糖酸奶，姚钰難得提意見想要延續一下昨晚的甜蜜，只要一個小蛋糕也好！得來的卻是許璟莯一句：“吃甜的太多，對心髒不好。”
“怎麽會這樣！肯定有什麽問題！”姚钰直覺這麽認為。
他思來想去，反而越想越煩惱：“難道是他在暗示我太粘人了？可是昨天明明是他先說想抱抱的呀，還是說只是單純的覺得我不該早上吃這麽甜的東西？可是我平時也很少吃……不對！難道是因為那次聯誼會的蛋糕，他不會以為是我要自己吃的吧！”
想到這裏，姚钰就不過腦的拿出手機，趕緊給許璟莯發信息：“那個蛋糕是別人送的，我平時很少很少攝取過量的糖分，所以早餐吃甜的也沒問題哦~”
消息發過去還不到一秒，許璟莯就回了信息，語氣怎麽看都充滿了哄孩子的寵溺：“好~那明天給你做甜食好不好？”
姚钰想了想，嘴饞的擦掉嘴角感動的淚水，回複了一個瘋狂點頭的小貓咪。
而平日裏讓人疏遠的許老板，今天則一反常态的對着手機笑起來，當客人投向好奇的目光後，下一秒就被禮貌的趕走，而後許璟莯也匆匆關閉店門往超市買材料去了。
有人寵着就是不一樣，一個甜蜜的早餐就讓原本失落的姚钰充滿了電。
他滿心歡喜的來到久違的藥學門診，如今的藥學門診已經是要每日排隊的門診量了，從以前還要利誘人來到現在很多開藥的人都自覺的挂號，姚钰也很是欣慰，唯一有些不習慣的或許就是助手不再是穆糖莼吧。
最近河豐對醫院工作貌似不是很積極，不是請假就是在忙着臨床組的研究，不然藥學門診還輪不到姚钰坐班呢，只是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姚钰有些惆悵：“唉，看來是留不住河豐了。”
“咚咚——”
八點整，電腦的看診系統開始運行，姚钰也投入到工作裏面。
第一位進來的大爺剛往裏走兩步，突然嘿嘿的笑着過來：“姚藥師，既然是你在這裏啊。”
“哎，好久沒見，來取藥了。”姚钰回應着，來的是一位經常來取藥的熟人。
大爺拉過凳子唠嗑：“這裏好啊，以前來開藥還要去我那個門診挂號，我看的醫生那個號也難取，現在有了這裏可好了，挂號不用搶又不用錢，直接開藥多方便。好一陣子沒見你，還以為姚藥師你不幹了呢，也沒好意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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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钰擺擺手：“哪裏需要去哪裏，不過我倒是希望以後少些在醫院見到你，來藥單子拿好。”
熱心大爺笑了笑：“彼此彼此，走了。”
在醫院醫護很少會和病人說再見，但看到熟悉的面孔還是忍不住高興的，下一位看診的人也緩緩走了進來。姚钰看着他有些詫異，因為他正是昨天和馮祈俊溝通的病人家屬，怎麽不是去腫瘤科而是來藥學門診？
姚钰心裏疑惑，他直接來藥學門診開藥？不應該啊：“你好先生，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
“顧律，這是我醫保卡。”顧律遞上資料說道：“我最近睡不着，想要開些安眠藥。”
“安眠藥可不是随便能開的呀。”姚钰趁機和他聊了起來：“你看着臉色确實很差，是因為什麽失眠？是工作太累還是有煩心事睡不好？”
顧律自己也好像解釋的不太清楚，姚钰引導道：“沒事，你就說你真實感受。”
顧律想了想說道：“就人是困的，但一閉眼吧就心煩，睡也睡不好斷斷續續的，醒來就感覺腦袋恍惚好不難受。”
姚钰看着他整個人的狀态也很是萎靡，他惆悵着說道：“但我不能倒下，現在全家都靠我頂着呢，我不可以出事，我可能還是休息不夠，只要我能好好睡一覺，起碼有精神工作就行了。”
“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姚钰也了解他家的情況：“這樣吧，安眠藥呢我能給你開一些，但這個量不能多。其實按照你的情況安眠藥應該也治不了你的失眠，我建議你看看心理醫生。其實我昨天在腫瘤科看見過你，顧先生你別介意，你家裏情況我大致了解，恐怕你這段時間給自己壓力太大，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态應該屬于第二患者。”
顧律疑惑：“第，第二患者？意思是我生病了？”
“嗯……這也不算。”姚钰見他緊張，便安撫着解釋道：“第二患者在國內還沒有形成概念，其實就多存在你們這類患者家屬之間，因為從你父親住院起一直都是你陪在身邊，他經歷的所有，你都肉眼所見感同身受，很多時候甚至比患者還要來的有壓力和痛苦，雖然病不在你身上，但同樣的擔心和顧慮卻不會少，我能看出來你很想救你父親。”
顧律眼裏有些絕望，他搖了搖頭：“不，我已經和馮醫生說了，不救了，我們放棄治療了。”
“所以你現在很自責，對不對？”姚钰說出他內心的想法。
顧律眼睛早已翻紅，眼淚不自覺的湧出：“我……我還要扛着一家子的人，我只能……只能放棄我爸……嗚嗚……我對不起他嗚嗚……”顧律捂着濕潤的眼睛放聲痛哭。
姚钰嘆了口氣：“發洩出來吧，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
顧律哭的不能自己，他捶着自己自責道：“我……我也是想救的，可是爸年紀大不能做手術……他開始也不願意住院，就連化療也不配合，他說每次治療完就頭暈，惡心想吐，說這化療比死還難受，我看在眼裏卻什麽都做不了，看着他每次治療完就暈半天，我難受！“
“我爸以前可以天天練太極，一口氣爬九層樓梯不喘氣的，怎麽突然就躺在床上坐輪椅了呢？我不懂，我們一家子兢兢業業，只是個小老百姓，怎麽就遇到這樣的事情。化療費用，住院費用都太貴了，我真的負擔不起，我……我只能選擇出院……是我……我沒用，我救不了他，是我選擇放棄，是我親手推他去等死的……”顧律顫抖着肩膀，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身上。
姚钰給他送了杯溫熱的水：“你別這麽想，你也說了現在你肩上扛着一家子人，你不能倒下。我知道你很自責，但我在醫院天天面對生離死別，說真的是真的看淡了，但也不代表我們沒有任何感覺，你我都知道錢和命是不能劃等號的，但是僅有的錢，在生命看不到希望的前提下，更應該被保留下來，這樣能救更多人的生命。”
顧律默默的點着頭：“我想救他，我可以變賣所有的家當去治病，但是……我已經看不到希望了，我知道就算砸再多的錢也治不好，爸早就治不好了……”
姚钰有些隐晦的引導着：“你父親主動放棄治療，你覺得是你無能為力才導致他只能選擇等死。當然，如果作為醫生，肯定是希望你能堅持到最後一刻，我們可以申請醫療補助，可以去籌款，只要還有一線希望都會想要盡力到最後，但我只是個藥劑師，我明白你已經盡全力了。“
“不要有太多的負罪感，就當這是命吧，很多時候不是只有救和不救的問題，傾家蕩産的去化療，你父親年紀大要受折磨，治療出來也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就這麽耗着，與其等到插管不能自理，丢失尊嚴的讓人照顧，還不如讓他舒舒服服的，在最後的時刻能夠自如的做出選擇，這也不算是壞事。”姚钰慢慢的開導着。
“不要譴責自己，生活無論如何都是要繼續的，回去給你父親吃好喝好，要是有體力就去他想去的地方看看，醫院裏其實很冷清的，怎麽比得上每日都能夠和家人待在一起。藥可以舒緩，但生活還要繼續，這裏給你開兩顆安眠藥，之後的就靠你自己了。可以嗎？”
姚钰給他打印好單子，顧律接過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醫師，我感覺和你聊過後心理舒服些了。”
姚钰向他笑着鼓勵道：“嗯，你要加油好起來。”
“嗯。”顧律一口氣喝完姚钰給倒的茶，抹掉眼淚走了出去。
姚钰相信他把話聽進去了，第二患者其實是心理上的疾病，面對親人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壓力，你無法做什麽，病人自身還有些預感，但對于家人來說那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很多人都會無形的壓抑自己，給自己施加壓力，等儲存到無法壓制後爆炸性的失控。
姚钰早就看淡生死，既然病人已成定局，那就去救還未成為病人的人吧。姚钰理智上是這麽想的，但心理上還是放心不下，打算去找馮祈俊讨論關于顧律父親的用藥劑量。
姚钰給馮祈俊發了信息就直接去辦公室找他，剛轉出走廊餘光掃到穆糖莼的身影，正想着要是自己讨論太久可以讓她幫忙替班，剛想喊人卻見穆糖莼揮手喊了一聲：“這呢！”
姚钰跟着她的目光，意外的看到另一張熟悉的面孔，既然是許璟莯來了，他走向穆糖莼點點頭。
他們像是約好似的，穆糖莼笑盈盈的問道：“怎麽？很少見你主動來找我哦。”
許璟莯貌似說了句什麽，但距離太遠人又太多，姚钰聽不太清楚卻下意識的躲在柱子後面想偷聽，看着兩人說着什麽往人少的地方裏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