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抉擇
宴會場上,婆娑夫人離席,議論之聲四起。
這是一千年來,婆娑夫人首次破例,進行了第二次預言!而這二次預言,似乎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意識混亂被扶走,衆人探究的視線就落在了雲衣身上。
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仙宗弟子,怎麽能把渡劫期的婆娑夫人吓成那樣?
“這預言莫不是說,這弟子未來會帶來災禍吧?”
一個修士開了口,其他人紛紛附和。
“是啊。”
“能将夫人吓到的東西,可是世上罕見。”
“不知未來将怎樣造禍啊!”
一時間衆人看雲衣的眼神都帶上了敵意。
蕭清寒挪了一步,擋住了衆人探究視線。
臨風啪地一聲展開了扇子,揚聲道:“各位,夫人明明說的是‘怪樹’,師妹是人又非樹,說不定是怪樹作亂,師妹是這怪樹的發現者,她才是救了所有人的示警人呢。”
北明道,“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為一兩個字捕風捉影未免失了身份。你們莫不是連築基弟子都怕?”
冰玉亦說了一句,“你們若有疑慮,等夫人清醒,找她問清楚不就行了麽?”
一席話說得衆人有些赧然。
關于怪樹的讨論未止,大家都盼着夫人清醒,将事情解釋清楚。
這一場生辰宴,先因為帝君的預言振奮人心,又因為怪樹的說法蒙上疑雲,散場之時,衆人還在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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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衣拒絕了臨風邀約,推說身體不适,回房去了。
路上小啾還在想剛才的話,“主人,樹到底是什麽啊?”
“不知。”
“我剛才又複習了下劇情,原書裏沒有跟樹有關的東西呀。”
她想了想,“魔植。”
“對哦,魔植是魔淵植物的統稱,她是說以後會有魔植作怪嗎?”小啾道,“可是這和主人有什麽關系呢?”
雲衣搖了搖頭,她也如衆人一樣想不明白,也許要等婆娑夫人清醒後問問她到底看到了什麽,不管是關于蕭清寒預言的一字之差,還是對于她的二次預言,都偏離于劇情之外,并不是什麽好預兆。
思及此,她不免心事沉沉。
當她走過廊下時,幾個搬着花盆的侍從她身邊經過,一個侍從被旁邊人撞了一下,人一歪,搬着的粉色小花蹭到了雲衣手上。
雲衣不動聲色看了花盤一眼。
回到房中,她坐在榻上,伸出雙手,這雙手纖細白皙,若不仔細看,看不出她手上帶了一雙薄如蟬翼的透明手套,她小心翼翼脫下手套,小啾掃描過後道:“主人,上面有斷霞花粉。”
“嗯。”
她掐了個火訣将手套燒了個幹淨,按照計劃将替身娃娃安置在榻上,使它進入假死狀态,并在手指甲上制造了淡淡灰色痕跡——凡是接觸過斷霞花,就會留下這種痕跡。
布置好一切之後她又問:“蕭清寒呢?”
“他在婆娑夫人那邊哦。”
雲衣點點頭,他應該是去問預言的事,一時間無暇顧及她這邊,正方便她行事。
“小啾,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樹海外等夜小小,待她進入樹海時,我找機會跟進去。你盯緊她的行蹤,及時便驚動衆人,讓他們發現‘我’中毒了。”
“好。”
她換上一身輕便潛蹤服,翻窗溜了出去。
婆娑夫人卧房之外,蕭清寒等了良久,終于等到侍從出來,告訴他夫人願意見他了。
他道了聲謝,邁步而入。
卧房內安神香靜靜燃着,婆娑夫人換了身寬松的白色常服靠在榻上,她的雙瞳看起來已經恢複正常,除了臉色稍稍有些白之外,神色還算安定,似乎已經緩過來了。
她目光柔和看向蕭清寒:“你來想必是為了問我預言之事。”
蕭清寒道:“是,關于師妹的預言。”
夫人微訝:“不問問你自己?”
他搖了搖頭。
婆娑夫人道,“我很想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麽,但我神思慢慢清醒之後,那些畫面在我識海中就模糊了。”她一手按着自己的額角,似乎還有些頭暈,“我還從未遇到這種情況,我已經想不起來我看到的畫面……”
蕭清寒問:“夫人為何要選中師妹,進行第二次預言呢?”
夫人沉默一陣,道:“清寒,我求道千年,為許多人預測其命運,它們都一一應驗了。随着我修為漸增,我有一種感覺,那未來并不是‘我看到的’,而是‘天道使我看到的’,它讓我看到什麽,我便看到什麽。”
蕭清寒眸色漸深。
“有時明明出現了偏差,但最終結果都會應驗到預言上,就仿佛天道自帶了一種‘修複力’。當我看到令師妹時,并非我想為她預言,而是它在驅使我這麽做。”
這番話旁人聽來可能覺得如聽天書,可置身其中的蕭清寒深有體會,他沉聲道:“我明白了。”
他又行了一禮:“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想懇請夫人。”
“何事?”
“我想進萬岩熔窟。”
“什麽?!”她驚訝得一下坐直了身子,“你可知那是什麽地方?”
蕭清寒臉色不改:“熔窟秘境是仙島一大奇觀,每百年現世一次,現世時只容一人進入,進入其中者,受地心熔岩烈火焚身,可以重塑靈根,脫胎換骨。”
“看來你了解得很清楚。”她道,“那你可知道,進入萬岩熔窟就是賭命,這些年進去的人十去九死,能活下來的機會不到一成。只有那些根骨奇差,求仙執念又深的人,才會去走這條絕路。”
“我知道。”
婆娑夫人百般不解,“你已是萬中無一的天賦,千年一遇的劍道天才,你要去重塑靈根?為什麽?”
蕭清寒道:“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懇請夫人答應。”
婆娑夫人見他态度堅決,竟是非去不可,沉沉嘆了口氣:“好吧,我答應過長懷,會滿足他徒弟一個要求,你去吧。”
“多謝夫人。”
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我相信你會從熔窟中活着回來,因為那‘天意’從未改變過,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将成為坐上帝座之人。”
蕭清寒垂下眼眸,掩去他聽到“天意”二字時的譏諷神色,道聲告辭。
他從夫人居處離開,天色已晚,暮色沉沉。
估算時間,萬岩熔窟就要出現了。
這秘境生在海上,據說其中的熔岩和烈火是天地間至烈至陽之火,曾經将一位渡劫期大能焚成灰燼,也曾将一個天生靈根缺失無法修行之人變成單靈根的天才。
他此去自然不是為了什麽重塑靈根,而是想要焚去自己的魔身。
同時,他也想看看這世間最強之火,能對魔龍造成多少傷害。這念頭起于他服下烈火丹時,魔龍說感覺到了溫度,說明靈火對他是有影響的。
在過去近百次輪回裏,他并非時時刻刻在魔化狀态,當他清醒時,他想了很多辦法對付魔龍。
他曾向師尊和當世的其他大能求助,請他們驅魔。師尊為他探查丹田識海,并未發現任何異常,魔龍甚至嚣張到在長懷師尊身邊轉圈,師尊也看不見。
他發現除了自己之外,無論修為多高之人,都察覺不到魔龍的存在,他那時才相信魔龍所說,自己與旁人是不同的。
後來他又嘗試了上古陣法、丹藥等等,哪怕最嚴密的困陣将他困住,一旦他魔化之後,都能從中脫出,而後不受控的殺人。
按魔龍的說法,這世上困得住它的陣,根本不存在。
這些辦法最終未能奏效,魔龍也不屑一顧,這一次,當他禦劍趕往熔窟時,魔龍竟忍不住出聲了,“你要去萬岩熔窟送死?”
蕭清寒冷笑一聲,“你不是說我有所謂的‘氣運加身’,想死也死不了嗎?”
“難道你喜歡一身修為盡毀,變成廢人的感覺?”
“确實沒試過。”
“蕭清寒!”魔龍喝了一聲,“你非得去作死?”
蕭清寒緩緩道:“你急了。”
魔龍一怔。
“為什麽着急呢?你不是天下間最強的存在嗎?”
海面遼闊,一扇赤紅大門赫然在望,濃郁靈氣正不斷湧出,他們已到了萬岩熔窟入口處。
魔龍低笑起來,“你想借這萬岩熔窟毀了我,你想和我同歸于盡?”
蕭清寒神色平靜,海風拂動他雪白長衣,“你怕了?”
海面上空闊無人,魔龍大大方方飛出來,繞着他身側漂浮,“唔,就算是去熔窟裏打幾個滾,我連一層皮都不會掉。”
“那你為何要阻止我?”他道,“因為我會出事。我毀了靈根、廢了修為,對你來說是接受不了的事?”
海風獵獵,魔龍停止了游動,它的聲音是一團迷樣的黑氣霧氣,眼睛位置有兩顆駭人的紅點,那慘紅如血色滲人,它借着這雙眼睛盯着蕭清寒,恫吓道,“你若敢進去,你以為我會放過雲衣嗎?”
蕭清寒不受威脅,“你來不及了。萬岩熔窟真對你毫無傷害嗎?你不願發生的事,我很有興趣去試試看。”
“你——”
話未說完,只聽轟然一聲巨響,萬岩熔窟的門開了。
灼熱火氣撲面而來,哪怕只是站在門外,蕭清寒也感覺到了周身皮膚被燒灼的痛感。
他毫不猶豫,擡步就進。
這時,魔龍似乎聽到了風中的聲音,喊道,“喲,聽聽婆娑島上的動靜,你那可憐的小師妹雲衣身中斷霞花劇毒,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
蕭清寒的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