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路銘有一陣子特別讨厭西裝這一類的東西。

跟着梁宇的時候,他知道路銘以前是個小少爺,他就會讓路銘穿上最合适的西裝,然後在狠狠的進入路銘,這樣做的每一次路銘覺得都是在煎熬,比任何一種刑罰都要難受的感覺,和從前的自己重疊在一起,然後再撕裂它,讓自己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像是男妓。

出門的時候關沛低下頭給路銘理了理領帶,路銘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他已經走過去了,路銘只得紅着耳朵說了句『謝謝關老板。』

關沛應該是沒有聽到,反而全都被顧遠聽了去,不過他并沒有說什麽,只是饒有深意的看了看路銘。

一直到最後路銘都認為最聰明的人其實是顧遠。

上了車關沛照例的點燃了一支香煙,路銘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轉頭看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的街道,說是去吃飯,但路銘看的出來,車并沒有開往市中心而是恰恰相反,它在逐漸的遠離城區,開往郊外。

意識到這一點,路銘有點不安,他回頭看了看關沛,後者仍舊吸着煙,路銘幾次想要張嘴詢問都被自己生生的給咽下去。

顧遠從後視鏡看到了路銘臉上的窘迫,他斜着眼看了看關沛,假裝不經意的咳嗽了幾聲。

關沛不滿的擡眼看着顧遠,問了一句。

『怎麽了?』

『沒……沒什麽。』顧遠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

路銘看了看顧遠又看了看關沛。

『我們要去哪兒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說吃飯嗎?』

關沛笑笑說道『開過槍嗎?』

話鋒一轉,路銘一愣,這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關沛就問過,他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想玩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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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銘沉默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時間還早我帶你去玩玩。』

顧遠從後視鏡裏看了路銘幾秒說道『老板,你別帶壞路銘啊,他才多大……』

『我也不小了啊……』

顧遠啧了一聲,心想這路銘真沒腦子,自己幫他說話他還沒聽出來。

不過這也僅僅是顧遠自己這麽認為,事實上路銘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論。

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顧遠故意走到路銘那裏,靶場穿着路銘那身不合适,顧遠提前準備好了訓練服,這個室外靶場是關沛以前的一個生意夥伴開的,法國人,不怎麽會說中國話,場裏的一些設施也都是印着法語,這場子開的時候其實就是自用的,但偶爾關沛也會過來,次數不多。

顧遠走過去看了看已經穿戴完畢的路銘,笑了。

『你懂法語?』

場主是法國人,護具上自然也都是法語。

『以前去過那邊學過一點……』路銘腼腆的撓了撓頭『還沒忘。』

『那邊上學?』

路銘搖了搖頭『收養我媽的人就是法國人,我去那裏住過。』

聽見這話顧遠卻嘆了口氣。

『怎麽了?』

顧遠搖搖頭『沒什麽。』

組裏這麽多人,被法國人收養的顧遠只知道一個。

路銘真的就是一張白紙,想要套他的話幾乎不用過腦子,單純,也很蠢。

這種人如果不吃虧那就真是怪了。

『剛剛我幫着你說話,你怎麽還不領情呢?』

一屁股坐在路銘身旁顧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銘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很快的就把肩膀上的手甩開,站了起來。

『他對我這麽好,我拒絕怕他不高興。』

路銘撂下這麽一句話,留下顧遠一個人待在更衣室裏風中淩亂。

顧遠沒想到路銘不僅僅是腦子不好,眼神也不行,這麽多人,就關沛的心眼最黑。

室外的訓練靶場和室內的比起來有一點不好,就是受天氣影響太強,好在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豔陽高照,路銘把頭上的帽子壓低了點,太陽曬得幾乎睜不開眼睛,關沛已經坐在靶場的休息區喝着飲料,他并沒有換衣服,路銘一愣,顯然他今天是真的讓路銘來玩的。

見路銘過來,關沛站了起來,把桌上準備好的耳罩戴到路銘的耳朵上,笑了。

『聽聽看,現在聲音還大麽?』第一次見面說過的話,關沛都還記得。

路銘沒聽見,摘下耳罩問了一邊‘什麽’,關沛沒想到路銘摘了下來,手上的子彈已經放了出去,砰的一聲,路銘只覺得耳邊‘嗡嗡’的開始響。

這下好了,真的要什麽都聽不見了。

關沛皺了下眉『我讓你帶上……』

路銘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得乖乖的帶上耳罩。

靶位的旁邊站了一個人高馬大的法國人,帶着黑色的墨鏡,對路銘揚了揚手,路銘回頭看看關沛,後者示意他過去,路銘這才走過去。

前幾發都是空炮彈,沒什麽危險,關沛點了支煙看着路銘把耳罩挂在脖子上,一臉懵懂的和旁邊的訓練進行着交流,他大概真的沒有摸過槍,連最基本的操作都不會,這些笨拙關沛全都看在眼裏。

槍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保護人。

以路銘的腦子來看讓他殺人是不可能了,關沛只求路銘能靠着它保護他自己,哪怕有一天他的槍口會對準自己。

照着訓練師的樣子開了一槍,第一槍發出去就被後坐力震的整個手掌酸疼,路銘忍不住把槍扔了出去,一邊的訓練師看着路銘的樣子無奈的對着關沛的方向用法語說了句口型。

‘他,第一次。’

一支香煙就要燃盡,關沛把香煙熄滅在煙灰缸。

顧遠這時候從後面的門走過來,默不作聲的坐到關沛的身旁,他看了看不遠處路銘的學槍的樣子,說實話,真不是什麽好樣子,比教小孩用筷子都困難。

『查到了?』

顧遠恩了一聲『被法國人收養的只有一個人。』

關沛沒有問,而是等着顧遠說下去。

『五爺已經死去的妻子。』

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關沛皺了下眉看着顧遠問道『沒有別人了?』

顧遠搖搖頭『我查到的就只有這一個人。』

關沛深深的吸了口氣,冷笑了幾聲。

顧遠不解的啧了聲說道『不過這根本就說不通,誰會讓自己的親兒子給別人這麽糟蹋?』

不遠處的路銘似乎是成功的開了槍,頗有些得意的對着兩人揚了揚手裏的槍,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上實彈’

關沛對那個訓練師打了一個手勢,後者會意的點點頭,然後豎起大拇指。

『老板你試過了?』顧遠突然問道。

『恩。』關沛點點頭『路銘真是第一次開槍。』

看着顧遠不解的表情關沛笑了,解釋了一句。

『我總要确定輪過他的那些人是不是他自己親手殺的。』

顧遠看着關沛臉上淡定的表情愣了愣,想起剛剛更衣室裏的話,突然有點心疼起路銘來。

要是有一天路銘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麽樣。

這個世界上最難搞懂的就是人,而比人更難懂的是人的心思。

路銘畢竟是第一次用實彈,對着遠處的靶子瞄了又瞄,他感覺已經對準了紅心,可是槍發出去的時候別說紅心了,只在靶盤的邊緣蹭了一下,他有點沮喪,把耳罩取下來,有點失望的把槍放在桌子上。

『怎麽樣?』

關沛從後面走過來揚了揚手,示意旁邊的訓練員下去,後者會意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打不中。』路銘嘆了口氣無力的笑道『我好像做什麽都不行。』

他畢竟年紀不大,做事失敗很容易洩氣,關沛溫柔的摸了摸路銘的頭發,示意他把槍拿起來,然後一手環住路銘的腰,一手握住路銘握在槍上的手。

他在發抖。

不僅僅是手,關沛感覺的到,他有點怕自己,下意識的把腰上的手環緊了些讓他整個人更加的貼近自己。

沒有帶耳罩,耳邊全都是關沛的呼吸聲,路銘只覺得自己腦子嗡嗡的更響了,好像所有的血這會全都集中在了耳朵,連聽覺都放大了很多倍。

『眼睛,槍口,手,要在一條直線上。』

關沛環在路銘腰上的手一點點的向上摸去,直到下巴。

『擡頭,看着前面。』

砰的一聲,正中紅心。

『你要懂的保護自己。』關沛在路銘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

然後又在路銘的耳邊長長的舒了口氣,讓路銘覺得剛剛的槍并不是打在了靶子的紅心上,而是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腰上和手上炙熱的觸感仿佛還沒有褪去,路銘回頭看了看關沛背影,這樣的人,如果被他抱一下會是什麽感覺呢,路銘意識到自己居然湧起了這種龌龊的想法,猛然間紅了耳朵,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又玩了一會,路銘也累了,擦着汗從訓練場走過來,他很渴,看見桌上擺着的礦泉水想都不想的立刻伸手拿起來,卻在碰到瓶壁的一瞬間停住,他轉頭看了看關沛,看對方沒什麽反應,這才拿起瓶子扭開咕嚕嚕的喝了個痛快。

顧遠默不作聲的看着路銘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有趣,低頭看看手表,顧遠癟了下嘴。

『老板,時間差不多了,咱不能讓五爺等着啊……』

路銘一愣,擡起頭看了看兩個人,他不自主的往後挪了一步。

關沛也不知聽沒聽到眯着眼睛看着前面不說話,等顧遠問了第二遍關沛才開口。

『你先去吧,我和路銘待會在過去。』

顧遠以為自己聽錯了,啊了一聲。

『我一個手下去那麽早幹嘛啊……』

關沛皺眉看着他。

『我怎麽說就怎麽做。』

聽見這話,顧遠不再說什麽,點點頭,又瞧了眼路銘,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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